阿三這幾日一直在地窖裡，守著展顏。

  鏇子一人走了下去，阿三便在棺材旁邊的蒲團上，手裡提著一壺酒，只是酒窖裡沒有酒味，他也不像是喝了酒。

  “要我陪你喝酒嗎？”鏇子問阿三。

  阿三抬起眼皮，笑了笑，又揚了手中的酒，“我本來想，想找她陪我喝一杯的，一個人喝酒好生無趣。”

  “我可以陪你。”鏇子黯然地道，若說還有一個人知道阿三心底的苦，便是鏇子了。

  鏇子和他，有著同樣的心思，但是，鏇子一直都知道，有些感情，只能放在心底，至死都不能說出來。

  “不了，我不想喝了，喝酒也要找對人，很多事情都要找對人，找不到對的那個人，寧可不做。”阿三把酒壺放在地上，地窖裡的燭光映照著他臉上的失落。

  他沒有任何的辦法說服自己，真的，一點辦法都沒有，

  縱然見過許多生死，之前也試過有人死後活過來，但是那因為有她在這裡。

  如今，是她死了，又有何人可以救她？

  龍女的沉睡，只是身體死了，可靈魂還在體內，她出不去，就像一個植物人一樣，植物人或許是沒有意識的，而她是有的，她沒有辦法讓自己的靈魂沉睡，她想動彈，但是身體已經不聽使喚，她沒有辦法睜開眼睛，沒有辦法動彈手指，沒有辦法說一句話。

  靈魂被困在體內，是比死都要痛苦的一件事情。

  就像如今，她可以聽到阿三說的話，但是，卻沒有辦法給出一句回應。

  如果火龍歸位之後，救不了她，這種狀態，她要持續一百多年，隻這麽一想，便覺得絕望。

  鏇子與阿三好久都沒說話，靈魂不需要睡覺，展顏反而希望他們說說話，最起碼，時間沒有這麽難熬。

  然後，果然是鏇子說話了，“阿三，若說我有辦法救她，你願意嗎？”

  阿三猛地抬頭看著鏇子，“你有辦法？”

  鏇子點頭，神色有些複雜，“但是，我不知道這樣做，到底是好還是不好，我也不知道會有什麽後果。”

  “說！”阿三沉聲道，“把辦法說出來。”

  鏇子的聲音，低低地響起，“這個世上，有一種生物，在三界六道之外，這種便是僵屍。”

  “僵屍？”阿三的心噗通地急跳了一陣，“你是說，要救她就是要把她變成僵屍？”

  “沒錯！”鏇子點頭道。

  阿三倒抽一口涼氣，“她若活過來，第一個便會殺了你，她是三界的執法，你卻讓她變成僵屍……”

  “僵屍並非都是邪魔外道，僵屍依舊是人，只是，變了些種……”

  鏇子的解釋是蒼白無力的，因為，幾乎所有的僵屍，都靠吸取人血為生，像他這種不必吸取人血為生的，是少之又少的，若要展顏變成一個只會吸取人血的怪物，她能否接受？

  想起當初，自己也是寧可死了也不願意變成僵屍的，他又怎忍心，讓展顏變成僵屍？

  阿三反對道：“鏇子，打消這個念頭，不要再想。”

  沒有人願意變成怪物，尤其以他對展顏的了解，她絕不是那種為了苟且偷生而丟棄自尊的人，要她成為吸血僵屍，只怕她會寧可這樣躺一百年。

  一直聽著的展顏，終於略放了心，她自然不願意成為僵屍的，雖然現在的痛苦很難煎熬，可寧可這樣煎熬下去，也不願意變成僵屍。

  自己平生，不說討厭，最是可憐鏇子這樣的物種了，並非每一個僵屍都願意吸取人血，但是他們沒有辦法，他們必須這樣才能活下去。

  就像是上了癮的君子，意志力對他們沒有任何的作用了。所以，她怎麽願意成為那樣的人？還不如死了算了。

  在鳳凰山上，一道玄光鏡徐徐展開，與展顏高度相似的一張臉上掛著一抹淺笑，“真是一個好主意。”

  “你們說呢？”她抬頭，笑意盈盈地看著身邊的兩名綠衣少女。

  兩名綠衣少女互相看了一眼，皆有些茫然，小心翼翼地問道：“主人說的是什麽主意？請恕奴婢愚鈍。”

  鳳凰女的衣袖一揮，斂住了玄光鏡，拖著純白色長長的裙裾掃過鳳凰殿上的白玉地板，步步生蓮，“自然是把了龍展顏變成僵屍這一個主意了。龍女，執掌三界法度，但是，最後卻變成只能吸取人血的僵屍，多好玩啊。”

  綠衣少女笑道：“真是好主意，且不知道這樣一來，龍家那些人會如何對待這個叛徒呢？龍女變成吸血僵屍，真是太好玩了。”

  鳳凰女嘴角的笑容極為殘酷，“確實好玩，我倒是要看看，到時候龍家是不是會清理門戶。”

  “只是，一向聽說，龍家是出了名的護短。”綠衣少女道。

  另一名綠衣少女冷笑，“若是護短，那三界之中，誰還願意受她們的管轄？三界反盤古墓，從此，盤古墓在世間還有地位麽？”

  鳳凰女身子飛起，立於虛空之上，玄光鏡在她眼前不斷放大，鏡子裡，有一幕一幕的畫面，都是塵世間的各種美好景致。

  “和樂？這個世間不見得和樂。”鳳凰女嗤笑，“我偏要攪起一灘渾水！”

  “主人，怕不怕火龍歸位之後，會找我們算帳？”綠衣少女擔憂地問道。

  鳳凰女輕蔑地道：“不會，火龍性子溫順，又極為容易上當受騙，除了一身的力量，沒有半點值得忌憚。”

  “只是火龍到底是與盤古創世，能集合天地之氣，窮我們鳳凰山的全部的力量，都難以抵擋一二，若他為龍展顏報仇，只怕在他一念之間，我們鳳凰山便會被夷為平地。”

  鳳凰女居高臨下地道：“你既然知道他與盤古創世，便當知道在他意念之中，便必須存著一股天地正氣，千萬年前，我差一點便騙過了他，若不是龍影璿出手乾預，如今他已經是我的夫君，我也早借用他的力量，稱霸這三界，龍展顏一直都以為我要謀奪他的力量，可惜，她錯看了，我只要她死而已，我是比任何人都希望火龍可以歸位，只有這樣，他才能為我所用。”

  在鳳凰女的認知裡，火龍單純得跟一張白紙似的，任何人都可以騙得過他，而且，她知道，一旦上神歸位，便不再記得墮入凡胎的記憶，所以，他與龍展顏這一段，是必定會在他的記憶中抹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