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子一襲碧湖色長裙,妝容顧盼生姿。
她手中端著托盤,正緩緩從院內一角,向君樊這邊踱步而來。
動作小心翼翼,女子不懼托盤中的瓷碗溫度燙人,將瓷碗取出,置於君樊的眼前。
“王爺,剛剛灑了的藥,廚房裡還剩了一些,如今妾身……已經重新將藥水溫了一遍,趁藥效還沒有過,王爺趁熱喝了罷。豐”
撫了撫女子輕柔的發絲,君樊笑了笑,“有勞琴兒了。”
林藍琴有些詫異,卻是羞澀的低了眼眸,“這是妾身的份內之事,王爺毋須道謝。”
君樊瞥了一眼千易,唇角笑意不明,林藍琴將瓷碗端起,吹了吹碗中的良藥。
自林藍琴手中取過藥碗,君樊淺淺的喝了一口。
見此,林藍琴唇角微揚,面色泛紅,她移了移視線,卻見院內不知何時多了兩人。
尤其是,躺在地上的那人……
渾身是血,他的喉嚨間,還不斷冒著血液,林藍琴霎時嚇得花容失色,忙拿起手帕捂住的嘴唇,以免自己尖叫。
指著地上的那人,林藍琴聲音顫抖,“王王爺……他,他……”
君樊自碗中抬首,一手握住林藍琴泛冷的手,他輕聲道:
“那是來殺我的人,談及此事,還得多謝千易侍衛,此人,便是他為我所除。”
聽此,千易眼眸眯起。
林藍琴視線轉移,望向千易。
見他手中握著長劍,劍上染血,不由信了君樊。
當下對千易微微施禮,林藍琴感激道:
“妾身謝過千易侍衛,替王爺除了禍害。”
只是……
千易,是七王爺君寒的人,怎麽會在此出現……
雖有疑慮,但林藍琴還是感謝他。
轉眸,林藍琴強穩心神,對君樊道:“王爺已有兩年未理朝中之事,退隱人前,今日才第一次踏出九王府,就遭人惦記,關乎此事……王爺萬萬不能姑息養奸!”
兩年來,君樊破天荒的,邀她出府,來此院中,觀賞夏日荷花盛放。
她欣喜若狂,認為是君樊此次生病,被她打動,便早早的收拾好東西,與君樊,一同來到他所屬的別院。
由著,君樊同她說,不必帶婢女出行,她知君樊節儉,便沒有將貼身婢女帶出,什麽事情都親力親為。
兩人好好的度過了一個上午,除了君樊想吃點心,她去廚房花費了一點時間之外,兩人都一直在一起。
而剛剛,君樊不小心灑了藥,她去廚房,將剩余的藥,重新溫了一遍,卻發生了這樣的事情,他們,真當是……
欺王爺,身邊無人麽!
“我知道了,琴兒莫要憂心。”九王爺君樊語氣淡淡,他凝著林藍琴,微微苦笑,“琴兒,這藥有點苦……”
林藍琴立即道:“妾身去拿蜜餞。”
待林藍琴離去,君樊看向千易,唇瓣間苦澀的笑意慢慢的……變成淡笑。
“剛剛千易侍衛也瞧見了,我與愛妻來此,只是為了欣賞夏日荷花,中途那人欲要行刺我,還是千易侍衛出手相助。
要殺我之人……我又怎麽會認識?千易侍衛剛剛所言,實在是有點好笑了……
不過……既是千易侍衛為我除了禍害,那我定當感謝千易侍衛,不知千易侍衛可否有空,不如留下來用晚膳,嘗嘗賤內的手藝,如何?”
原是他遣去刺殺主子的人,轉眼間,卻變成了,刺殺他的人……
而自己,卻因死無對證,沒有一絲反駁的余地……
九王爺――君樊,當真是……好深的城府!
看了一眼倒在地上的死屍,千易面色不善,他眯起眼眸,對君樊道:
“殺該殺的人,是千易的職責,不過……千易隻對主子負責。
此人雖說是,千易欲殺之人,但卻不是死於千易劍下,王爺不必睜眼說瞎話,總有一日,王爺的真面目,會被世人所知,想逃……也逃不掉!”
君樊笑了笑,沒有接話,而是道:“其實我許久未見過七哥了,替我轉達一句話給七哥,若是還有機會的話,我會親自登門拜訪,感謝七哥屬下的護命之恩。”
“這話千易接下了,想必主子……會回送好禮,贈與王爺的!”千易看了君樊一眼,拱手告辭。
見千易的身影,消失在視線范圍內,君樊含笑的眼眸斂了斂,隱隱滑過一絲冷意。
看千易的樣子,君寒怕是不可能會死……
君樊看了一眼碗中苦澀的中藥,聲音不自覺的染上了冷意,“告訴他,本王的身份……暴露了,讓他以後,在君寒面前……小心點。”
立在君樊身側的人,拱手回道:“是,主公。”
……
…………
斷崖之下,有一間草屋。
雖然有點破,但至少能夠遮風擋雨。
蘇子淺先將草屋床榻之上的灰塵清理乾淨,而後再將昏迷的君寒扶到床榻之上歇息。
她在草屋的櫥子裡尋到了一些乾淨的衣物,衣物有些大,像是男子的衣裝。
她用內力烘乾自身的白帶和裡衣,繼而將屋內的衣裝穿在身上。
手裡拿著乾淨的衣物,蘇子淺望著君寒,站在原地,不知該不該給他換上……
自藍介山剿匪一行,她知君寒有潔癖,而她不能暴露自己的武藝,自當是不能為他烘乾裡衣。
若是要替君寒換過衣物,就必須全部換完。
可……
若是拿旁人的衣裝,直接為他換上,他醒來過後,會不會……掐死她?
想了想,蘇子淺還是走到床榻前,為君寒褪下濕透的衣袍。
如今危機解除,她雖有很多不明,有很多地方想不明白,但君寒的確是挨了一劍,這濕答答的衣服,若是一直穿在他的身上,他的傷口,怕是會發炎……
這裡沒有藥物,君寒的傷口發了炎,會很麻煩……
蘇子淺拉開君寒腰間的系帶,褪下君寒的外袍。
素手略微猶豫,卻還是解開了他裡衣的衣襟,將之扯了下來。
當眸光觸及到……君寒精瘦的胸膛的時候,蘇子淺還是下意識的撇開了視線。
躺在床榻上的少年,衣衫盡褪間,露出了他修長挺拔的身材。
少年腰肢勁瘦,昔日隱藏在衣袍下的肌膚,在草屋投射進細碎的陽光下,透著瑩然的光澤。
他的眼睫毛很長很濃密,此時半覆在眼臉上,遮住了他那肆虐淡漠的眼眸。
昔日,她女扮男裝十八載,但卻從未見過真正男兒的身體……
而如今……她卻親自為男子寬衣解帶,這真是……
蘇子淺的臉頰,突然有點燙,眸色不亂,凝著一旁,她將君寒的裡衣,全部扯下。
到底還是要檢查君寒的傷口,蘇子淺的睫毛微微眨動,緊了緊素手。
她轉眸,看向君寒的腰間,只見君寒的腹部,有著劍頭一般大小的傷口,此刻已經停止了流血。
沉黑的眼眸微微眯起,蘇子淺伸出手,撫向了君寒的傷口處。
怎麽會……
只有一點傷口……
思緒回轉,回到不久前的刺殺中。
君寒替她解決了她左側的殺手,卻沒有注意到她身後,欲要偷襲的殺手。
恰在那刻,君寒被那偷襲的人所傷,如此防不勝防……
按理來說,君寒的傷口,該是較為深厚一點的,可如今……
是那殺手……有心放君寒一條生路,還是君寒早就知曉,那偷襲的殺手,會突然轉變方向,而有了防備……
若是後者……
那君寒之後的一切虛弱表現,包括之前的,皆是假的……
難怪君寒……一直都有恃無恐般,淡定自若。
亦難怪,他敢抱著她,毫不猶豫的
跳落斷崖……
可……
將自己如此‘虛弱’的一面,展示給那些殺手看,他的目的……是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