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說,老皇帝將書案上的奏章……甩落了一地,怒不可遏的吼道:
“立即將君寒,這個忤逆子抓到宮裡來,還有他娶得妃子,也一並抓到宮裡來,朕倒要看看……
他娶的人,究竟是何方神聖,又或者說……他娶得,根本就是一個男人?!”
“都耳聾了麽!!”有豔麗女子立在老皇帝身旁,替他順氣。
女子的聲音綿長嬌柔,語氣……卻是與之截然相反的強勢溲。
“還不快將七王爺和七王妃,速速請進宮來!”
……
………恧…
宮裡那位主子大發雷霆,氣急攻心,他一連下了好幾個死令,務必……
要將君寒和他的王妃抓進宮來,不得有誤。
七王府外,圍著眾多兵將,與七王府的侍衛,持戩相見。
千易依著君寒的命令,坦步走出府門,面色嚴肅。
府門侍衛悉數,給他讓道……
千易的視線掃過周遭,七王府外,內三圍外三圍的……站了許多京都禁軍,水泄不通。
眸色一緊,千易心中已然……猜出些端倪來,只是佯裝不解的問道
“百裡參領,你這是何意?”
百裡參領――百裡將軍之子,百裡何豎。
望著千易,他神色無波,“千易侍衛,本將遵從聖上口諭,前來請王爺王妃……入宮面聖。
還請千易侍衛,待本將通報一聲,莫要耽擱了時辰,惹聖上不快。”
見百裡何豎……一副公事公辦,大有……你不通報我就硬闖的架勢,千易心中一沉。
蘇子淺服用紅蓮盛果,如今……尚未熬過最是痛苦危險的時段。
依主子的性子,斷不可能不守著她,而她……更是無法入宮面聖。
他深深的皺起了眉,遲疑的道:
“不是……千易不幫百裡參領的忙,而是千易幫了也無用……”
百裡何豎性情耿直,官場裡的圈圈繞繞,他卻也懂得一些。
見千易如此態度,他壓下心中不悅,冷淡的問:
“千易侍衛不必擔憂,只要千易侍衛……代為通報即可,此次,聖上的火氣可確實是……
被王爺挑起的,若王爺不現身去滅滅火,只怕會殃及無辜……”
“適才千易所言,並非是推脫之詞……”
千易看著百裡何豎,身子挺得筆直,他慢慢的道:
“王妃身子不適,主子素來疼愛王妃,正為此事憂心不已,而今……齊神醫為王妃問診治療,卻尚無結果……
想必百裡參領也明白,連神醫都要猶豫的病情,該是怎樣的棘手……
此時此刻主子的心情如何,相信百裡參領更是心中有數……
千易見識過主子的脾氣,若是彼時去煩擾主子,其下場,定將慘不忍睹。”
身子不適……
百裡何豎眼眸微眯,顯然……是不相信千易的措辭。
怎會這般巧合,皇上要宣其入宮,她恰好就病了,還是一場大病……
究竟是真病,還是……
見……百裡何豎認定其中,有貓膩的模樣。
千易沉默片刻,然後道:
“百裡參領若是不信,千易亦無可奈何,不過通報一事,恕千易無能,還請百裡參領諒解……
但,百裡參領公務在身,不妨入府,親自向主子稟報,請主子入宮,百裡參領這般盡職,哪怕……
被主子轟出府外,亦無人敢說百裡參領的不是,皇上則更不會……隨意扣給百裡參領罪名,兩全其美,百裡參領覺得如何?”
想了想,百裡何豎點了點頭,表示讚同千易的建議。
畢竟……
七王爺君寒的性子,著實不大好,且……
爹爹常常警告過他,不要輕易得罪……任何一個皇親貴族。
之於父親的警告,他素來深以為然,不敢有片刻忘懷。
千易眸光一閃,做了一個請的手勢。
百裡何豎轉身,對眼前的兵將道:
“你們留在原地,沒有本將的命令,不得擅自行動。”
“是。”
他轉身,踏入七王府府門。
百裡何豎的侍從要跟,卻被千易攔下。
千易看著……停下腳步的百裡何豎,不語。
百裡何豎默了默,然後揮了揮手,道:
“你也留在府外。”
“是。”
這世上,若要問……哪家的府門最難進,世人必答:
然起七王府……
……
…………
齊神醫一直盯著……蘇子淺的神色。
見她的臉色青白交錯,慢慢變得漲紅起來,泛紫的唇,亦變得極其的豔紅,模樣惑人。
他緊了緊眉頭,心下有些不安。
蘇子淺的意識……卻是已經漸漸模糊。
只知道體內,有一股邪火在燒,燒的她連脾肺,都感覺要爆炸一般。
難受……
特別的難受……
胸腔上,似乎也著了火一般,使她的呼吸……變得困難。
她無意識的咬了咬……口中的棉布,恨不得將棉布拿掉,大口大口的喘息。
過了片刻,她像是……聽見有人在叫她的名字,好像又不是……在叫她的名字。
她聽不清……
然後……她感覺有人,動了動她的肩膀。
她睜著眼望向前方,有一個人影,很是熟悉,但她卻認不出是誰。
她看不清……
那人拍了拍她的臉,他的手溫涼溫涼。
比她現在的體溫……不知要低多少倍,覆在她滾燙的臉頰上,很是舒服……
可惜的是,那抹溫涼一下子,就離開了她的臉。
火勢迅速蔓延,渾身都像是被火點著了一般。
灼燒了她的五髒六腑,灼痛她一寸一寸的肌膚,極為痛苦。
嘴上塞著棉布,蘇子淺難受的嗚咽了一聲。
這是歷時一個多時辰以來,蘇子淺第一次難受出聲。
齊神醫目光一沉,蘇子淺的反應,與醫書中提及的,似乎有些不同。
書中所述,服用紅蓮盛果者……
體內需得至陰至寒,紅蓮盛果的藥性,將在兩個時辰內……
慢慢將病患體內的陰寒吞噬。
過程中,病患的體內,會是冰火兩重天。
一冰一火交戰,頭痛欲裂,臉色時常青白交錯,唇色泛紫。
兩個時辰之後,病患的臉色紅潤,唇色將恢復常態,渾身充滿力量,體溫亦會……迅速恢復正常。
體質好的病患,甚至不必歇息片刻,便已是精力充沛,活力無限。
然……
蘇子淺的反應,卻與書中所述,有所不同。
雖說……個人體質不一,紅蓮盛果藥性發作的時辰……亦不一樣。
不到兩個時辰,蘇子淺的臉色,已恢復常態甚至紅潤,也屬正常。
但……
問題就在於,她的臉色,過於紅潤!
而她,似是失去了意識一般,目光漸漸迷離。
這……不是個好現象。
齊神醫斂了斂眸。
他解開……綁著蘇子淺的繩索,一解開,蘇子淺整個人似是虛脫般,癱軟在地。
她眨了眨眼眸,意識不清的抬起手,將口中的棉布拿開。
齊神醫蹲下身子,拉過她的手,替她把脈。
她的手滾燙,倒顯得他的手涼涼的。
這溫度,她喜歡。
蘇子淺側目望著他,她將頭靠在他的肩膀上,動作緩慢。
不舒服的扯了扯……身上的衣襟,喃喃的……喚了一個人的名字,她的聲音極輕。
“君寒……”
齊神醫轉眸,他的視線……落在蘇子淺的側臉,卻又聽她無力的道了四個字:
“我好難受……”
……
…………
千易領著百裡何豎入府,管家朝著百裡何豎,微微俯了俯身子。
浮華乃是江湖中人,自是不必向他行禮。
百裡何豎的視線,在眾人的臉上掃了一圈,最後,停在了君寒的臉上。
君寒坐在梅花木椅上,不似以往那般……靠著椅背,姿態慵懶,而是正襟危坐。
他的臉上……淡淡的沒什麽表情,視線卻緊緊地,凝在眼前緊閉的木門上。
像是蓄勢待發……
千易朝著君寒拱了拱手,隨即站在他的身旁,沉默不語。
百裡何豎也拱了拱手,向君寒行禮道:
“末將百裡何豎,拜見七王爺,七王爺有禮。”
君寒神色淡漠,他轉眸……看了百裡何豎一眼,目光清冽,他道:
“免禮。”
見……君寒並非對他不理不睬,高傲自大的目中無人……
百裡何豎心下微微松了口氣,卻又暗自……提心吊膽起來。
身為將門之子,他亦算是……見過大世面大人物的佼佼者。
可說來也奇,之前……不曾與君寒真正打過交道。
如今……面對面時,他竟然有些膽顫起來。
明明君寒沒有給他顏色看,語氣清淡的,尚且算是溫和……
可他就是感覺,有一股巨大的壓迫力,席卷了他的周身。
使他忘了說些什麽,甚至可以說……是不敢說些什麽。
但……
畢竟……是有任務在身,有些事情,比自身莫名泛起的恐懼,重要的多。
百裡何豎深深的吸了口氣。
他再次拱手,之於自己的到來,做了一個詳細的報備。
言罷,他抬起眼眸,望著君寒的臉,等待他的回應。
君寒卻遲遲沒有回答。
浮華微微抬起了下巴。
她看了看君寒的神色,便知君寒的心思,根本不在百裡何豎的身上。
她凝眸靜聽,依稀聽見室內的人,低低的喚了一聲……蘇子淺。
語氣……稍稍染著擔憂。
浮華蹙眉,她望了一眼自家閣主。
見他面色一變,卻又似是想到了什麽,強忍著沒有動作。
久久……沒有等來君寒的回答,百裡何豎不禁再次提醒道:
“王爺,聖上已讓末將……率領三百禁軍,前來請王爺王妃進宮……
若是王爺執意如此,末將只能……”
話未說完,素來狂妄有名的七王爺,毫不客氣的抬起了手,打斷了他的話。
“本王的規矩,你該懂的。”
君寒落下一語,眾人頓時不敢動彈分毫。
空氣裡,似乎連呼吸……都變得清淺起來。
百裡何豎……忍住膽寒的顫抖,弓著身子,沒敢答話。
君寒依舊沒有移開視線,威脅的口吻絲絲入扣。
“今日本王不想動手,在本王未改變主意前,閉上你的嘴……滾。”
站在他身旁的千易……眸色閃爍,近乎是在同時,點了百裡何豎的各處穴道。
隨後,他看著百裡何豎……不能動彈的樣子,鄭重的低語:
“抱歉,主子不太想聽百裡參領說話,還請百裡參領見諒。”
浮華瞥了一眼百裡何豎,搖了搖頭,心下暗道:
到底是……初生牛犢,不怕虎……
她走上前,自百裡何豎的身上……取下一件信物。
剛要說些什麽,便聽見室內,傳來若有若無的聲音:
那聲音,像是在念著……自家閣主的名諱。
她移眸望去,只見君寒眼眸一震,心頭倏地揪緊。
室內室外一同沉靜兩秒,緊接著,空中傳來一句輕飄飄的話:
“我好難受……”
……
…………
齊神醫轉眸,視線落在蘇子淺的側臉,卻又聽她無力的道了四個字:
“我好難受……”
他尚未來得及有所動作,只聽房門……砰的一聲被人踹開。
他轉眸,適才還在遠處的君寒,已然蹲下了身子,自他的手上,抱住了……
蘇子淺纖瘦嬌小的身子。
齊神醫替蘇子淺把脈的手,慢悠悠的收回。
見蘇子淺臉色異常漲紅,衣領處微微敞開,稍稍泄露了春色,君寒倏忽間擰起了眉。
伸出手將她的衣襟擺弄好,而後摸了摸她的額頭,竟是滾燙的驚人。
眸色一沉,君寒的臉色驟然一變,“怎麽回事?!”
“情況有變。”
齊神醫的臉色嚴肅沉重,有些不敢……看君寒的眼睛,他語速極快:
“兩個病者患病,可以服用同一個藥方,亦可以痊愈,但同樣……
同一種疾病,有時他們服用的藥方,未必相同,治病,本就是……瞬息萬變的過程。
病患體質不一,服用什麽藥物,會出現什麽異常現象,皆是醫者意料之外的事情……”
不論君寒聽沒聽懂,他又道:
“既然是治病,那自然有風險,醫者要做的……是把風險降到最低,你的臉色再臭也無用,幫不上我什麽忙。”
君寒一拳就過去了。
齊神醫……齜牙咧嘴的揉了揉,發黑的眼睛。
之於君寒……
可能不會乾出泯滅人性,弑殺師兄……大逆不道的惡事,稍稍松了口氣。
見蘇子淺又忍不住……扯開自己的衣襟,齊神醫背過身,對屋外的人喊道:
“把浴桶抬進來,用最快的速度裝好冷水,再放冰塊下去,越多越好。”
綠若和浮華相視一眼,不明齊神醫所言,卻也照做了。
房門再次被關閉。
齊神醫揉了揉眼睛,心中直罵著:
君寒下手,也不掂量著輕重……
他望向他身旁的兩人。
蘇子淺似是極為的不適,剛剛尚且忍得住……不扯衣裝,但如今……
卻是雙手並用,直直的往自己的衣襟處伸去。
君寒單手攬著她的腰,修長的手指……禁‐錮著她不安分的手。
眸底流露著的,是難以掩飾的心疼……和一絲,極為複雜的光芒。
齊神醫神色一動,他猶豫了幾秒,終是開口道:
“柒寒,把她抱進浴桶裡。”
君寒瞥了他一眼,齊神醫眉目凜然,保持鎮定道:
“師弟,不想你的女人血管爆裂,不想她死,你就照做,我只能想到這個法子。”
到底,他才是醫者……
君寒抱起蘇子淺,將她置身於浴桶之中。
渾身著火火勢急速蔓延,直直的上升,似是要把蘇子淺的胸腔……灼燒致死。
突然……
冰涼的寒意襲來,蘇子淺的身子整個沒入浴桶,冰塊浮在她的周遭。
身子……置身於火爐之中,卻一下子走進了冰窖。
體內滾燙,體外冰冷,蘇子淺的身子不由得顫了一顫。
她的意識微微恢復了些。
冰寒刺骨的水……激的她一下子站起,素手亦不再亂動。
齊神醫沒敢上前,他遠遠的望了一眼蘇子淺。
瞅見蘇子淺的反應……尚在意料之中。
緊繃的神經松懈下來,他輕輕地呼出了口氣。
君寒盯著蘇子淺,靜靜的看了良久。
“齊柯……”
他忽然開口,喚了一聲齊神醫的名字。
淡淡的聲音,齊神醫卻聽的心頭一顫,警鈴大作。
然而……
等了半晌,也沒等到君寒……說出的狠話。
他不由望向君寒。
只見君寒俯著身子,視線凝在蘇子淺的身上,目光柔和深情繾綣。
修長而有力的臂膀傾入,裝著冰水的浴桶,他托著蘇子淺的臀,部,減少她腿部的力氣。
齊神醫怔愣片刻。
想起不久前,蘇子淺的力氣消耗過量,而癱軟在地的情景。
京都有多冷,沒有人說的清楚。
浴桶裡放了多少冰塊,亦沒有人數的清楚。
彼時,旁人若看了一眼浴桶,只怕都要覺得……冷的汗毛直立。
而……
他的師弟,就這般伸出手,久久的維持著一個動作。
如此深情……
與昔日的決絕狠辣,判若兩人……
齊神醫垂了垂眼眸,君寒卻再次開口:
“給本王治好她。”
語氣強硬,不容置喙,處處不近人情……
這才是,他的師弟……
齊神醫無奈的歎了口氣。
隨即,他看了看蘇子淺,又看了看君寒,出聲道:
“我去煎藥,她若是有什麽異常,你要立刻告知於我。”
未待君寒說些什麽,他已轉身,打開木門,走了出去。
蘇子淺的視線不知落在哪裡,大腦一片混沌。
高大修長的身軀半俯著,有人的雙臂,托著浴桶裡的女子。
陽光透過鏤花窗灑進一縷,那人俊美如蓮的容顏,顯得十分醒目。
銳利的黑眸裡,深情繾綣,他凝著浴桶裡的女子,聲音緩慢而清晰:
“淺,為本王堅持,請你,為本王而活!”
……
…………
房門外。
百裡何豎……一動不動的站在一旁,千易將他的信物,重新放回他的袖口處。
千易看著他,道,“千易遵從百裡參領的吩咐,下令……
請府外的禁衛軍們,在府外原地待命,直到百裡參領出府,才有新的吩咐。”
百裡何豎狠狠的瞪了他一眼。
若是可以動可以說話,想來……
他會毫不客氣的,噴千易一臉口水,以及罵他個狗血淋頭。
他怎會想到,千易請他進來,不是為了……讓他自個通報什麽,而是……
在府內將他控制住,府外的兵將群龍無首,自然不會再是……七王爺的威脅。
除非……
老皇帝又遣人前來,請七王爺入宮……
否則,他給君寒的威脅,便已然解除。
老皇帝震怒,亦只是……將氣撒在他的頭上罷了,卻不會給七王爺……造成什麽實質性的傷害。
果真是……
好心思!
齊神醫踏出房門,將木門關好。
他轉身,目光觸及百裡何豎,微微挑了挑眉。
適才,屋內的氣氛過於壓抑,綠若不敢問什麽。
如今齊神醫出來,綠若立即走上前,詢問道:
“齊神醫,王妃怎麽樣了?”
齊神醫望了一眼……綠若面上的面紗,又看了看百裡何豎,心下了然。
聽她提及蘇子淺,他深深的歎了口氣,直歎的綠若心頭一跳一跳的。
邊走齊神醫邊道,“可能會落下一些疾病,也不知道能不能消除……”
綠若跟上他,急急的問:
“什麽叫會落下疾病,齊神醫您在之前不是說,不會讓王妃有事的麽?!”
齊神醫的步子頓了一頓。
他側眸,看著綠若焦急的俏臉,眸色深深的,有什麽異樣的光芒,自眸底一晃而過。
最終,他什麽都沒說,提步走出了綠若的視線。
綠若看著他的背影,他的每一步,都走的極穩,只是……
他單薄消瘦身影,走在長長的走廊裡,為何看起來,會是這般的落寞?!
……
…………
不知過了多久,蘇子淺體內的火緩緩熄了下來,體溫卻依舊很高。
浴桶裡的冰水,甚至漸漸的,有了絲絲溫度。
腦袋依舊混沌的不知所以,渾渾噩噩,體內的火……卻像是凝聚了什麽力量一般,不斷擴大不斷增長。
蘇子淺思緒紊亂,但潛意識裡的理智,替她做出了判斷選擇。
她一心想壓住,豈料……
那股力量,越是壓抑……便越是膨脹!
終於……
她壓不住了!
漆黑的雙眸倏地睜大,蘇子淺猛地站起了身子。
體內那股力量不受控制,她抬起手,那股力量……便從她的手掌中衝了出去。
眼前的黑影一個側身,離開了她的視線。
緊接著,她只聽見……
劈劈啪啪乒乒乓乓的巨大聲響,像是碎了什麽東西……?
心口震痛,蘇子淺隻感到喉間一甜,張口便吐出一口鮮血來。
雙膝一軟,眼前一黑,她陷入沉沉的黑暗裡。
君寒的雙臂……置在冰水裡許久。
手臂上的血液……仿佛一寸寸的凝結成冰,四肢亦漸漸麻木僵硬,根本不受大腦控制。
剛剛,之所以能夠避開,蘇子淺的突如其來的攻勢,完全是他下意識的動作。
是他多年來,之於危險的本能反應。
見蘇子淺的身子,猶如飄落的樹葉,輕飄飄的往下倒……
他猛地伸出手,手扣住她的腰,往自己懷裡帶。
時間看似過了許久,實則不過幾個瞬間。
屋外眾人聽聞動靜,剛踏進屋內半步,卻被君寒斥退。
蘇子淺身上濕漉漉的,衣裙緊貼在身上,屬於女子的曲線……畢露無疑。
君寒將她從浴桶裡抱出來,“浮華,取夫人的衣物來。”
浮華在屋外忙道:
“是,閣主。”
君寒將她置在床榻之上。
伸手,他將棉被覆在她的身上,遮住了她的身子。
齊神醫將藥碗置在一旁,給蘇子淺把脈。
見她脈搏跳動平緩,氣息也正常,就是唇色有點發紫,他大大的呼出了口氣,笑道:
“給她換過衣物,等她醒了之後,讓她吃點東西墊墊底,待喝了藥……
再睡上一晚,明日,我保證她精力充沛。”
君寒難得的笑了笑,然後……他將齊神醫轟了出去。
手上的溫度,比任何時候都要低。
他坐在床沿邊上,蹙起了眉頭。
浮華敲了敲木門,將蘇子淺的衣裙遞給了君寒。
君寒沒有接過……浮華手中的衣物,他站起身來,沉聲道:
“替夫人換過衣物,把濕的棉被整理一下,拿幾個火爐來,莫要讓夫人受寒了。”
浮華一一記下,她望向君寒,見他看了蘇子淺一會,便轉身,出了房門。
……
…………
出了房門,君寒看向百裡何豎,他朝著他,邁步走近。
瞧見君寒……離自己越來越近,百裡何豎以為君寒……想要除掉他,不由譏誚道:
“七王爺,末將知您規矩,若是您想要動手,末將絕不會眨一下眼睛。
但……七王爺您可知道,您耽擱了多長時間,皇上此次,是真的動了火氣,這才命末將來此,恭請王爺王妃入宮……
王妃身子不適,您跟末將走一趟,向皇上解釋清楚明白便可,又何必,做這些吃力不討好的事?!
既得罪了皇上,又讓王妃的地位,在宮裡降低了幾分……”
頓了頓,反正自己已經得罪了君寒,百裡何豎非常開心的補了一句:
“這種愚不可及的事情,只能證明,七王爺的英明,也不過如此!”
君寒站在他的跟前,由於他弓著身子,看不見君寒的神情……
便也不會去想著,他到底是喜是怒……?
可……
暢快的嘲弄一番後,心底的顫意,卻一發不可收拾。
較之適才,顫動的更厲害了些……
空氣靜謐了片刻,君寒解開了他的穴道。
百裡何豎……沒料到君寒會有此動作。
一個沒注意,弓著的身子……不受控制的向前傾去。
幸得千易……拉住了他的衣袍,才免於摔倒在地。
百裡何豎詫異的回眸,卻見君寒的眸色沉黑,神色淡漠。
他懶懶的道,“你可以走了。”
百裡何豎愣愣的……看著君寒的背影,有些反應不過來。
世人皆傳,然起七王爺,嗜血成性,殺人如麻。
殺不殺人,只在他的一念之間,全由著性子來……
他這般嘲弄於他,難道這位王爺,並不在意?
是瞧不起他的嘲弄,還是……
心胸寬廣,可以原諒他?
更甚之……
兩者皆有?
只是,這可能麽?!
……
…………
禦書房內。
離自己給出的時間,足足多了一個時辰,老皇帝坐在龍椅上,望著殿下的人,怒極反笑。
“君寒,你越發的放肆了!”
少年身著黑紅相間的衣袍,面色沉靜,他淡漠著眼眸,當堂坐下。
等待多時的不悅……顯現在臉上,老皇帝怒火四溢,一拍龍椅,他道:
“君寒,你若再如此無法無天,朕雖不會對你如何,但你的母妃,卻是此生此世不得……”
“行了。”
君寒淡淡的打斷他的話,他道:
“有什麽事就直說,你的開場白,本王已經聽膩了。”
周遭……一直保持沉默的大臣,齊齊的暗自吸了口氣。
這不是他們父子的爭吵,大臣伴在身側,老皇帝的身份只有君,並非為父親。
君寒……如此不給老皇帝面子,果真是……
逆子!
老皇帝卻是收斂了怒意,他的怒氣收放自如,倒是一門好功夫……
大臣皆低垂了眼眸,眼觀鼻鼻觀心,閉口不語。
老皇帝溫和的問道:“你的妃子,怎麽不隨你……一同前來?”
君寒慢條斯理的應,“她身子不適,自然不必隨本王入宮。”
編……
你就編!
老皇帝陰惻惻的道,“你的妃子何時都不生病,偏在朕宣她入宮時,她就病了,你的理由……怎麽服朕?!”
君寒的目光直視著老皇帝。
他的唇角邪佞的勾起,笑容肆虐。
“不信本王……你又偏要問本王,你這皇帝就是這麽當的?”
未曾想過會是這個應答,老皇帝……差點噴出一口老血來。
他重重的一拍書案,站起身來,眾大臣嚇得唰唰跪地,動作詭異的同步。
“君寒你放肆!”
老皇帝面沉如水,陰沉著命令道:
“給朕跪下!”
君寒坐在椅子上,他望著站著的老皇帝,勾著的唇角不曾斂下,亦久久未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