密林裡。

  童妙音和童舸躺在一堆爛草事，幾隻狼從草叢裡鑽了出來，在二人身上亂拱了會兒，嚎叫起來。

  沒一會兒，從密林裡鑽出幾道黑影，飛快地在二人身上搜找。

  “在這裡。”其中一人拿到了童妙音身上的錦帕，展開看了看，跳了起來。

  “拿到了，回去複命。”幾人喚回狼，飛快地鑽回林子裡溲。

  夜色越來重了，寒風呼呼地往人臉上刮。

  童舸幽幽地醒了。

  冷風一吹，他打了個激靈，飛快地坐了起來，往身邊一探，只見童妙音臥在旁邊，一身冰涼恧。

  “妙音，我的妙音……”他把她抱起來，手掌輕撫過她的臉頰，嚎啕大哭起來，“你怎麽這麽傻？你非要走這條路！我說過，我一定會對你好的，你怎麽就不聽我的勸？現在你死了，我也不想活了……我這輩子沒能照顧好你，下輩子我一定攔著你，不讓你嫁別人，不嫁負心人……”

  他一面說，一面撿了一根樹枝，要往自己的喉嚨裡扎。

  “喂……”童妙音一把抓住了他的手，幽幽地看著他。

  “呃……嗯……”童舸楞了一下，接著欣喜若狂，“你沒死！”

  “哦。”童妙音坐起來，摁著被刀戳得骨頭都要斷掉的肋骨，輕喘道：“申晉那個龜兒子，怎麽用那麽大的力氣！我的骨頭要斷了。”

  “可是……到底是怎麽回事……”童舸一臉鼻涕一臉淚，百思不得其解地看著她。

  “就是這麽回事。”童妙音扶著他的胳膊站起來，活動了一下麻木的手腳，啐他道：“呆子，蠢貨！誰讓你和我一起死的？你壞了我的好事！”

  “什麽好事？”童舸用袖子一抹臉，抹得臉上黑一塊白一塊的，滑稽極了。

  “就是……大好事！”童妙音鼻子一酸，嗚咽著哭了起來，“看來我是真的不能回皇上身邊了……嗚嗚嗚，全怪你，誰讓你和我一起死的？”

  “你別哭啊，這到底是怎麽回事？”童舸用拳頭往腦袋上砸了一下，自責地說道：“你再哭，我也要哭了！”

  “呸，你這個大男人，你哭個屁啊。”童妙音哽咽著，往他的心口上捶了幾拳。

  “你們兩個別打情哭俏了，得做事啊。”幽幽的聲音從林子裡傳了出來。”

  “誰，是誰？”童舸把童妙音往懷裡一抱，緊張地看著聲音傳來的地方。

  “大哥，皇上安排我們，去北唐大軍裡辦差啊。”幾名侍衛從大樹後面走出來，一臉鬱悶地看著他，“大哥你趕緊把臉擦擦吧，這太難看了。”

  童舸大約明白是什麽事了，他飛快往臉上抹了幾把，擺出一本正經的樣子說：“我當然知道是辦差了！”

  “陸雲雙那天給了我一個錦帕，那個帕子上有毒，而且還畫著大營的地形圖，記著大營裡兵馬糧草的大致情況。來的是胡疆的人，陸雲雙是想把消息傳給胡疆人。禦凰雪弄不清那圖到底是怎麽畫上去的，為保險起見，她決定把真圖給他們。”

  “那給胡疆人了，不是糟糕了嗎？”童舸臉色一沉，焦急地說道。

  “呸，禦凰雪可狡滑了！”童妙音忿忿不平地說道：“所以她要利用我，讓我給她當槍使！她真是惡毒的女人！”

  “你快別罵了，快說吧。”童舸催促她說道。

  “她讓我們去給北唐人傳消息，說胡疆人想甩開他們，他們得到了寶藏圖。北唐人會攔截他們，搶奪錦帕。我們挑起他們兩方的矛盾，讓他們開打。另外，小公主去世的消息傳出去，他們一定會想趁亂加緊進攻，伏擊皇上和大營。皇上要將計就計，引他們進陷阱。帝瞳和帝琰回來奔喪，實則帶精兵經山道和水道，從他們後麵包抄，把他們包餃子。”

  “誘敵深入，我最會乾這種事。”童舸眼睛一亮，一把將她抱住，小聲說：“妙音現在是我們青衣軍的人了，可以與我們一起出任務了。”

  “哼……”童妙音又想哭了，禦凰雪太壞了，她算準了童舸會為她奮不顧身地去送死，她話已經說出口了，只要童舸敢這樣做，她童妙音絕不會再找帝炫天……

  可她愛帝炫天啊！

  “我們走吧。”童舸拉住她的手，帶著她往密林深處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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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長公主沒了，帝炫天執意要親自送她回皇陵安葬。

  帝琰和帝瞳也雙雙趕了回來，要送小姝兒最後一程。

  大營裡氣氛有點壓抑，眾人看著帝炫天親手抱著用小被子包得嚴實的小公主，滿眼通紅，慢慢地放進了小金棺中。

  “起駕吧。”他閉了閉眼睛，仰起了下巴，似乎是在忍著快落下的淚水。

  “皇上節哀，皇后娘娘節哀。”陸雲雙一身白衣，牽著幾個孩子過來了，給二人磕頭。

  “雲雙也一起去吧，皇后娘娘太過悲傷了，朕不想讓她同去。”帝炫天看著她，低啞地說道。

  “是。”陸雲雙眼中閃過一抹喜色，趕緊往馬車上走。

  “皇子們都去吧，送送你們的妹妹。”帝炫天又看那些皇子，讓人領他們上後面的一輛馬車。

  “他們不與我們一起嗎？”陸雲雙小聲問道。

  “嗯，不。”帝炫天垂下眸子，向她伸出了手。

  陸雲雙連忙把手伸過去，他的手突然一翻，手背朝上。陸雲雙的指尖扶住他的手背，貓腰鑽進了馬車裡。

  “皇后娘娘她……身子不要緊吧？”陸雲雙悄悄抬眸看他，滿眼的迷戀。

  “哦……不怎麽好，所以不讓她跟著我們顛簸了，讓珂離滄帶她回谷裡休養一段時間。等我打完了仗，再去接她。”帝炫天沒抬頭，手往車窗外搖了搖，沉聲說：“走吧，走了。”

  三輛馬車慢悠悠地往大營外面走。

  第一輛拖著小公主的靈柩，第二輛是他和陸雲雙，第三輛，是那些小皇子。

  陸雲雙往後看了一眼，輕聲問：“那，皇子們回去了，還要不要來大營？”

  “不要了。”帝炫天雙目輕合，雙手緊握著放在膝上的劍，喉頭動了動。

  “皇上……”

  陸雲雙猶豫了一下，還想說什麽，被帝炫天伸手阻止了。

  “讓朕靜一會兒，朕心裡不痛快。”

  “是。”她乖巧溫馴地點親頭，跪坐在他的腿邊，給他輕輕地捶腿。

  馬車越走越快，到了官道上，變成了疾奔。

  好幾回都顛得陸雲雙差點栽倒。

  她緊緊地抱住了帝炫天的腿，眉頭緊皺，小聲問：“皇上，怎麽跑這麽快？”

  “天黑了，路不好走。”帝炫天睜開了眼睛，眼神複雜地盯著她。

  陸雲雙有些害怕，往後瑟縮了一下。

  “別怕。”帝炫天喉頭動了動，低聲說道。

  “皇上在這裡，奴婢不怕。”陸雲雙小聲說道。

  帝炫天收回了視線，繼續閉目養神。

  “皇上，能不能讓奴婢回皇上身邊侍侯您？”陸雲雙猶豫了一會兒，大膽地俯在他的膝頭，小聲央求道：“奴婢會好好侍奉您和皇后的，奴婢絕不敢爭寵。”

  “你就這麽想回朕身邊？”帝炫天坐著沒動。

  “是，奴婢愛慘了皇上，奴婢沒有皇上，一天都活不下去。”陸雲雙哽咽地說道。

  “那為何又要這樣做呢？”帝炫天問道。

  “嗯？”陸雲雙怔了一下，心裡頭有了不好的預感。

  此時帝炫天突然出手，點住了她的穴道。

  陸雲雙腦子裡一片空白，軟軟地倒了下去。

  “皇上，已經進了岔路口了。”申晉在外面說道。

  “讓他們下去，我們走。”帝炫天把腳邊的陸雲雙掀開，眼中精光一閃。

  皇子們從馬車裡下來，被帶到了路邊的林子裡，他們和“小公主”的馬車繼續往前。

  天色漸漸暗了。

  山路越來越崎嶇顛簸。

  突然，馬車停了下來。

  帝炫天坐了會兒，掀開了馬車簾子往外看。

  外面是一片山凹，裡面有上百個墳堆。

  他大步下去，筆直走向那些墳堆。這裡埋的全是青衣軍將領，其中大部分都是衣冠塚。

  陸雲雙的父兄就埋在裡面。

  “陸雲雙，醒醒了。”申晉解開了陸雲雙的穴道，拍了拍她的肩。

  陸雲雙迷迷糊糊地醒了過來，怔怔地看了他一會兒，坐了起來。

  “申大哥，皇上呢？”

  “皇上在下面等你呢。”申晉指了指外面，搶先跳了下去。

  外面很黑，陸雲雙從窗子處張望了一眼，沒看清到底到了哪裡。

  “皇上。”她下了馬車，慢慢地往前走，輕聲叫他。

  火把亮起來，照亮了眼前的一切。

  “啊……”她嚇了一跳，難道已經到了皇陵？

  她飛快地走到了帝炫天的身後，緊張地問道：“皇上，已經到了嗎？”

  “對。”帝炫天點了點頭，拔腿往墳堆中間走。

  “皇上……”陸雲雙扭頭看，申晉他們都沒有跟過來，火把安放在馬車邊上，火光只能照在那一小片兒，她和帝炫天站的地方都淹在一片黑暗中。

  “你過來。”帝炫天打著了火折子，停在了一處墳堆前。

  “皇上，這到底是哪裡？”陸雲雙有些慌了，快步跟過來，拉住了他的袖子，緊張地往四處看，“這裡不是皇陵嗎？”

  “你連這裡都忘了嗎？好好看看。”帝炫天蹲下去，把火折子舉到墓碑前。

  “陸方，陸舟……爹，大哥……”陸雲雙腿一軟，撲通一聲跪了下去。

  “雲雙，你當著你爹和你大哥的面，說實話，為什麽要這麽做？你的爹，你的哥哥，都是戰死的，他們一腔熱血忠心……”帝炫天站起來，痛心地問道。

  “我聽不懂……”陸雲雙往後挪了挪了，慌裡慌張地打斷了他的話。

  “你為何要通敵賣國？”帝炫天直截了當地問道。

  陸雲雙往後生重重地一坐，臉色煞白。

  “軍中死去的士兵都會送去後山，你在童妙音身上放著錦帕，不管她會不會對小公主下手，你都會下手，並嫁禍給她。想以此契機，把圖送出去。”

  “不是……我沒有……就是童妙音……大家都看到了，就是童妙音！皇上，是不是皇后娘娘又在你面前抵毀我了？我對皇上真心真意！”陸雲雙狡辯道。

  “真心真意，讓他們在前面設伏，狙殺我？”帝炫天反問。

  此時遠處突然響起了爆炸聲，還有火光……

  陸雲雙一個激靈，爬起來就想跑。

  “陸雲雙，你是不是瘋了？為什麽要這麽做？”申晉從旁邊繞了出來，攔住了她，氣憤地問道。

  陸雲雙深深吸氣，猛地轉過了身，慢慢抬手指向帝炫天，“因為我恨你！我為你付出我全部的真心，你卻把我貶為奴隸，為了那個女人，肆意地踩踏我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