薄慕傾的手頓了頓，繼續往前，從她的頭髮上拈起了一枚細小的草葉。

  “小雪，我不會傷害你。”他溫柔地笑了笑，小聲說：“你以前叫我傾哥哥，讓我當哥哥一樣照顧你。”

  一塊面片卡在禦凰雪的喉嚨裡，燙得她眼睛發酸。

  “誰讓你當我哥哥，我有哥哥、有相公！你救我，我也不會感激。”她擰擰眉，丟下了筷子。

  “嗯。”薄慕傾點點頭，毫不在意地微微一笑，“你吃完了就先歇著，我在外面守著。盡”

  “你回去守阿寶吧。”禦凰雪搖頭，輕聲說：“我自有安排。”

  薄慕傾凝視了她一會兒，收好了她的碗快，溫和地說：“睡吧。豐”

  他關門出去，把星光月光統統關在門外。

  這裡很安靜，床榻也柔軟舒適。

  禦凰雪悄悄往外看，他就坐在門口的台階上，背影蕭索孤寂。

  禦凰雪突然覺得她的眼神有問題，這些大男人，她一個也沒有看穿過。或者，是這些大男人太會掩藏心事，他們若不想說實話，你根本觸不到他們的內心。

  和這些身裹謎霧的人在一起，真的不怎麽舒服。

  外面突然響起了哨聲，是薄慕傾在用樹葉吹奏她小時候常哼的那支曲子。

  她擰擰眉，走到榻前躺下。

  一夜無眠。

  ——————————

  濃墨一般的夜色中，珂離滄終於收住了腳步。

  他環顧四周，樹影重重，好像四處暗藏殺機，但走過去細看，又是四處波平浪靜，連隻鳥也沒有。

  他大牢的時候，突然聞到了隻屬於錦珠兒身上的特殊香味。他對那個女人刻骨銘心，幾生幾世也不可能忘掉。他一時情急，把禦凰雪拋到了腦後，尋著香味就追，一直找到了這裡。

  上當了！

  他心中一凜。

  若不是有人故意引他出來，那此人就和錦珠兒有關系，他們身上有相同的味道。

  一陣涼風吹來，他猛地清醒，糟糕，禦凰雪還在牢裡。

  匆匆趕回大牢，大牢已被烈焰包圍，所以關在牢裡的姑娘們一個也沒有放出來。她們目睹了帝崇忱最沒尊嚴的那一刻，所以被殺人滅口了。

  珂離滄鐵青著臉，從屋頂落進大牢中，在烈焰之中尋找禦凰雪的身影。

  濃煙滾，烈焰灼心，那些可憐的姑娘們在大火裡翻滾哀叫，大叫救命。鎖著禦凰雪的鐵鏈空空的，不見她的身影。

  “禦凰雪呢？”他一把揪住了一個裙子被點著的女子，大聲質問。

  “救我，救我……”女子已經嚇得失去神智，哪還聽得清他的話，拚命地抱著他，嘶嚎不停。

  大火已經把她的腿點著了，她痛苦地摔下去，在地上翻滾，成了一個火人。

  這才是人間地獄。

  珂離滄擰擰眉，袖子一揮，毒霧隨著火焰散開，送這些被大火折磨的姑娘們上了路。

  他的藍衣袍也被點著了，他躍上屋頂，一身烈焰在風裡竄，駭得底下的人連呼見鬼。

  見你娘的鬼……他罵了一句，將著火的衣袍丟回大火裡，飛身就走。

  禦凰雪，是被帝炫天的人救走了嗎？

  引他離開的人，到底是不是錦珠兒？難道她就在城中，就在他附近？

  當年那個伴在他身邊的女子，到底為什麽背棄了他們之間的諾言，一去不歸？

  哎呀，去他的娘的錦珠兒，小徒弟被他弄丟了！

  他可是應承了帝炫天，要幫著照顧幾日……為此他還要了帝炫天一件好東西，戰艦的結構圖！

  他心急火燎，匆匆返回行宮，如今流光溢彩，滿城去找禦凰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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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薄霧繚繞，晨曦初顯。

  禦凰雪披好披風，戴上鬥笠，拉開了小院的門。

  “小雪。”薄慕傾從廚房裡匆匆出來，長眉輕皺，拉住了她，“外面正在搜城，你不能出去。”

  “我要救奶娘他們。”禦凰雪拂開他的手，淡淡說道：“郡王把我救出來，已經可以了。郡王以後不必再覺得欠我什麽，禦家落魄，那是禦家的事。你負我之事，也過去了。”

  “你聽我說，我會幫你救人。”薄慕傾關上院門，急切地說道：“不要出去，你要做的就是保重你自己。”

  “多謝關心，我會找太子的人幫我。”禦凰雪搖了搖頭，執意要走。

  “你還沒想通嗎？皇上根本就不想把皇位給任何人，他為何重用我？就是因為他知道我曾經去找過長生不老藥！他想永遠不老，永遠不死，永遠當皇帝！他恨帝炫天年輕，有能力，他嫉妒帝炫天一身熱血，正是好年華。你若回去，就成了他手裡威脅帝炫

  天的一枚棋子。”薄慕傾用力摁著她的肩，急匆匆地說道。

  禦凰雪怔住，帝崇忱不想把皇位給任何人？

  “我之所以甘願為他所用，就是因為阿寶。我雖不愛她，但阿寶真是個好姑娘。皇上為了控制我，把阿寶給我，但他還給阿寶吃了藥，若不定時服解藥，阿寶會死。我不碰阿寶，是不願意害她。我內疚，我不想再連累人，卻還是拖了一個年輕無辜的女孩子跌進了火海。小雪，聽我的勸，聽我的安排，我們一起離開。我已經受夠了每晚被噩夢纏繞，昨晚是我這些年來最安寧的一晚，有你在這裡，我感覺這一生都值得了。”

  他的眼眶漸漸泛紅，手掌撫過她微燙的臉頰，喉頭滾了滾。

  禦凰雪想到阿寶可憐的模樣，對帝崇忱的恨意再度掀高。

  那個老東西，老惡棍，連自己的女兒也不放過，為了他的皇位，什麽人都可以踩在腳下。難怪阿寶難過成那樣，一定是知道了真相，所以才會說出沒有人真心對待她的話。

  “小雪，聽我的，先吃早飯。你這樣出去，太招人注意，你跟在我身邊就好。”薄慕傾拉緊她的手，帶著她往回走。

  有共同的仇人，就會接近彼此的距離。

  禦凰雪抬眼看他，心中一動。

  薄慕傾還是以前的薄慕傾吧？

  用完早飯，薄慕傾給她做了喬裝，戴了一張特別普通的男子的面具，換上男裝，帶她出來。

  好在肚子不太大，男裝寬松，還看不出來。

  上了街，果然看到四處都是侍衛，到處搜找，遇上可疑的外鄉人，拖著就打，打完再問……

  這樣下去，城裡會亂成一團糟的。

  她擰擰眉，小聲說：“帝崇忱已經瘋了，你昨晚真應該殺了他。”

  薄慕傾苦笑，輕聲說：“那阿寶的解藥就沒有了。”

  禦凰雪抿抿唇，看向藏雪樓的方向，輕聲問道：“你說過幫我向帝炫天送信的，送了嗎？”

  “已經送了。”薄慕傾點頭。

  “那，我想去趟行宮。”禦凰雪垂下眼睛，小聲說：“給我塊令牌，我先去找珂離滄。”

  “找他幹什麽？”薄慕傾眉頭微微一皺，低聲問道。

  “他是我師傅呀，我投奔他，理所當然。”禦凰雪隨口說道。

  “郡王。”一隊侍衛走過來，向薄慕傾行禮。

  “嗯。”薄慕傾點點頭，沉聲道：“搜著了嗎？”

  “正在找。”侍衛大聲說道。

  “繼續吧。”薄慕傾掃了人一眼，抬步往前走。

  大街上不是說話的地方，禦凰雪跟著他往前走了一段路，只見前面圍著一圈人，正在看皇榜。

  她走過去，仰頭看著皇榜上畫的頭像。

  是藏心幾人的，定於明日斬首。

  “狗東西。”她一下就急了，這不是逼著她出來嗎？

  “放心好了，我會救出他們。”薄慕傾握了握她的手指，小聲勸道。

  禦凰雪搖頭，小聲說：“你不用跟著我犯險，我找珂離滄。”

  “珂離滄有什麽用？跟著你劫

  獄嗎？”薄慕傾低聲問。

  禦凰雪眉頭微擰，反問：“不行嗎？”

  “他憑什麽呢？”薄慕傾眉頭微皺，小聲問她。

  是啊，憑什麽呢？

  禦凰雪想到昨晚中途消失的珂離滄，不知道能不能信他，他若真的幫她，昨晚怎麽會跑了？若不是薄慕傾來，她又能不能脫

  身呢？

  帝炫天去皇陵，她下獄的消息傳到他那裡，他再連夜趕回來，起碼也是今天晚上的事了。

  再等等吧，等他回來，一切都會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