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正是禦凰雪擔心的,她擔心的還不止這些,帝炫天自己的麻煩就很多,若沾上十三哥的事,他這段日子的付出就白費了。
見她愁眉輕擰,藏心忍不住說道:“主子,既然十三王爺回來了,我們……我們能不能離開?”
禦凰雪低眸看向肚子,不忍告訴藏心,她如今有點不舍得帝炫天了盡。
藏心何其聰明,從禦凰雪的眼神中就看出她對帝炫天的感情變了,她從抗拒變得期待,順從。
“主子,我去給你做吃的。”他心灰意冷地垂下頭,慢步往後院走去。
“哎。”奶娘抬頭看了她一眼,搖了搖頭。
“奶娘今天沒去燒香?”禦凰雪故意大聲說道。
“不燒了。”奶娘瞪了她一眼,小聲嘀咕了幾句模糊不清的話。
誅風坐過來,嘲諷道:“最近總讓奶娘添香火錢,添了一百多兩銀子,壇主跑了。豐”
“什麽?”禦凰雪撲哧一聲就笑了出來。
奶娘臉一黑,橫了誅風一眼,側過身子坐著,手裡的繡針狠狠地往繡布上扎,“騙子不得好死,騙我的銀子,我扎你小人頭,我扎你小人腳,我扎你七筋八脈全斷掉。”
禦凰雪抿了口酸梅湯,笑嘻嘻地盯著她看。
奶娘看上去很滄老,像有五六十了,年紀其實也就四十多歲,都是這幾年熬的。
當年禦凰雪換了好幾個奶娘都不行,一直拉肚子,直到從宮外找了她,情況才好轉,而且長得越來越結實。母后一高興,就給奶娘的夫君也封了個虛職的小官,兒子也進學堂去讀書了。
若她的兩個兒子還活著,現在大的也應該有二十四五了吧,小的才比她大三個月,因為她的緣故,早早就從奶娘身邊分開了。
奶娘是他們這幾個人裡最早恢復過來的,秘訣就是念經,拜菩薩。她說那都是前世的孽,今生來還。附近的寺廟她都拜過了,這個聖火教拜的時間最長,這兩年都在聖火教裡燒香。
“奶娘,別急,以後你自己創個教,也騙別人的銀子去。”禦凰雪笑眯眯地說道。
“虔誠,虔誠!”奶娘把繡布一丟,不滿地責備道:“我的真心誠意,就是因為你們時常奚落,才讓菩薩不相信了。”
禦凰雪抿緊唇,氣全憋在嘴裡,腮幫子都鼓了起來。這個時候絕不能再笑了,再敢笑一聲,奶娘就得施展她的羅嗦功,念叨三天三夜不停歇。
果然,奶娘恨恨地瞪了她和誅風一眼,挪著小腳去了後邊。
沐雨已經用不收錢的代價,把食客們都請出去了。酒樓裡只有他們一家人,鋪子一關,成了他們的小天下。
藏心知道她喜歡吃什麽,每天都備著,隨時準備迎接她。
今天熬了烏雞湯,還有麻薯。
天色漸暗了,禦凰雪站到小凳子上,往外張望了一眼,她猜著於默可能就在哪個角落裡看著她。她得使個障眼法,從小門溜出去,到郡王府看十三哥。
奶娘把香爐供奉上,點上了香燭,在陶盆裡開始燒元寶紙錢。
沐雨的身形最瘦,他穿了件禦凰雪身上差不多式樣的女裝,挽起和她一樣的發髻,往樹下的搖椅上一坐。
他以前也扮過禦凰雪,和她唱雙簧,騙了一個土財主十幾隻雞,兩隻羊。所以這裡備著有大一點的女衫、繡鞋。
“來來,加上這個就更像了。”暗霜故意往他胸前的衣服裡塞了兩隻肉包子,還惡意地拍了拍。
“喂,主子在呢。”沐雨一手揮開他,咬牙切齒地說:“你還要不要臉的?”
“主子看不到。”暗霜吃吃地笑。
沐雨順著他的視線往下看,兩隻肉包子頂得衣服鼓了起來,可能被他一掌拍破了,油流了出來,燙得他一聲怪叫,飛快地扯開了衣裳,把包子抓出來,用力往暗霜臉上丟。
“臭小子,你看我不揍死你!”
他順手抄起了笤帚,跟在暗霜身後窮追不舍。但裙子裙擺太大,不時絆到他的腿。暗霜不時挑釁地逗他幾句,他愈加地抓狂,揮著笤帚用力往暗霜背上掃。
“哎唷,祖宗們,香灰把我眼睛都迷上了,你們能不能消停一點?”奶娘拍著膝蓋,拖著腔調大嚷。
沐雨停下來,拉開衣衫看,心口被燙出兩團紅印!
誅風過來一瞧,含在嘴裡的一口茶整個噴到了他的臉上。
沐雨的臉黑得像鍋底,氣憤地撕開了衣衫,回房去換一件。
“你們別鬧了。”藏心擰了擰眉,小聲訓斥。
他一發話,這三個才安靜,各自散開去辦正事。沐雨重新裝扮了回來,瞪了一眼暗霜,坐回搖椅上。
禦凰雪已經在女衫外面套了一件男子長袍,拆了發髻,用小青布巾包好。
“我去了,盡量早回,你們小心點。”
她叮囑了幾句,蹲到牆邊,拿出了幾塊松動的磚。從這裡鑽到鄰居家,再從鄰居
家的牆角鑽出去。
她很小心地避開了鄰居家的人,順順當當地鑽進了另一條小巷子裡。
去郡王府的路有三條,她選了遠的一條,多走一會兒,好過被人發現。郡王府的後角門處有侍衛把守,她猶豫了一下,停了下來。
阿寶公主出了事,薄慕傾會不會進宮陪她去了?若是她自己進去,只怕不好說話。對了,記得郡王府後面的高牆處有棵大樹,樹後的牆上有個狗洞,那隻洞不知道還在不在。
她果斷地轉身找過去,這是一棵皂莢樹,枝葉中垂著好多皂莢。她繞到樹後,小心地摸索磚塊。
“小雪。”薄慕傾低低的聲音從她身後傳來。
她嚇得一個激靈,飛快地跳了起來。
“我看到你這樣過來,就猜著你會來這裡。”薄慕傾也是一襲青衣,眉眼之中有些疲憊之色。
“你見過阿寶了?”禦凰雪輕聲問。
“是,我剛從宮裡回來。”薄慕傾小聲說道。
“阿寶會被懲罰嗎?”禦凰雪又問。
“不會吧。”薄慕傾苦笑,輕聲說:“來,我帶你進去。”
“她還關著?”禦凰雪跟在他身後,同情地問道。
“皇后陷害她。”薄慕傾扭頭看了她一眼,小聲說:“皇后指使皎公主威脅阿寶,說知道我在幫你的忙,若告訴皇上,我和你,還有炫王都有大麻煩。”
“你怎麽知道是皇后指使的?”禦凰雪驚訝地問道。
薄慕傾沉吟了一下,低聲說:“皎公主今天被送往東山寺,我讓我的人打探了她的口風。”
“你在她的身邊也安插了眼線?”禦凰雪狐疑地看著他問道。
“我不想瞞你,是有。”薄慕傾看了看她,小聲說:“還有炫王身邊,我也有。”
“是誰?”禦凰雪警惕地問道。
薄慕傾猶豫了一下,低低地說:“是一位夫人。小雪,先不要問了吧。我安插這些人,都是為了救像你十三哥這樣的人。這些年來,我只能用這樣的方式來彌補我們薄家對你們禦家犯下的罪過。”
“你還救過哪些人?他們在哪裡?”禦凰雪輕聲問道。
“都送出關了,你有兩位出閣的堂姐,還有兩位堂哥……很抱歉,你們在宮裡的,我無能為力。在宮外,僥幸躲起來的,我只要知道了都會想盡辦法送他們走。”薄慕傾烏瞳裡泛著柔光,輕輕地拉住了她的手,溫柔地說:“慢點,這裡有樹根。”
禦凰雪低頭看,只見腳前有大樹鑽出土壤的粗根。她跨過了樹根,松開薄慕傾的手,輕聲說:“謝謝你。”
薄慕傾的手又握了過來,低低地說:“小雪,不要這麽見外,我們始終是一家人。”
禦凰雪抬眸看他,薄唇微微一抿,小聲說:“不是的,我和你不是一家人了。你能救他們是你在贖罪,你就算不救,那也無錯。人往高處走,水往低處流。你有你的選擇,你有你的小公主,我們早就不是一家人了。”
“你還恨我……”薄慕傾一急,雙手一起摁了過來,握住了她的手臂,焦急地說:“小雪,我要怎麽做,才會讓你原諒我?”
“我早就原諒你了,我不恨你。我隻恨宮裡那一個……”禦凰雪轉頭看向隱於夜色裡的皇宮高牆,輕輕地說:“見到了他才知道,恨不能一刀捅進他的心窩子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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