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一夜未睡，但是顧祝同一點都不覺得累，因為他的心情很沉重。

  俗話說，盛極而衰。

  此時，中國海軍面對的就是這樣的問題。

  大清早，顧祝同就去了餐廳，而李向龍比他還要積極，已經在享受早餐了。

  “怎麽，一晚都沒睡？”

  顧祝同笑了笑，讓勤務兵去幫他準備幾樣早點。如果不是早就餓了，顧祝同真沒有一點胃口。

  “你算好的了，也就一個晚上。”李向龍已經吃完了早點，順手拿起香煙。與顧祝同一樣，李向龍也不喜歡雪茄。“剛被派去負責管理裝備的時候，我連續一個月都沒睡好。想到那麽多的戰艦、戰機要被當做廢鋼鐵賣掉，那個心疼啊，一般人根本沒有辦法理解。那都是我們用高價買來的，有的僅僅使用了幾年、甚至幾個月，最多也就用了十來年，而且還可以繼續用上好幾年，甚至十幾年。就這麽把這些還能使用的裝備銷毀掉，就是在浪費，就是不拿軍隊財產當回事。”

  “可是，我們必須這麽做，不然將浪費掉更多的資源。”

  “你說得沒錯，我們必須這麽做，可是有沒有更好的處理方法呢？”

  這時候，勤務員把顧祝同點的早餐送了過來。

  “想必，大元帥也不想這麽做。”

  “確實如此，如果是純粹的銷毀，就沒有必要派我去管理裝備，派一名上校級別的高級參謀就足夠了。”

  “所以你認為，我們可以把這些裝備當成過剩物資無償提供給同盟國？”

  “名義上是無償，可實際並非如此。”

  顧祝同皺起眉頭，似乎沒有明白李向龍的意思。

  “你想想，如果我們把過剩的戰艦、戰機保留下來，就算不使用，全部封存，也需要花費不少的資金進行維護管理。”李向龍彈了彈手上的香煙，笑著說道，“那麽，如果這些裝備正常使用的話，會不會花掉更多的資金呢？”

  “這……”

  “不可否認，這些裝備對我們來說，都是過剩物資，可是對其他國家來說，全是寶貝疙瘩。”李向龍稍微停頓了一下，“從去年開始，各個盟國的軍事代表就陸續找過我，而且都是帶著禮物來找我的。原因嘛，跟現在來拜訪你一樣，無非就是想從我們這裡獲得一些過剩的軍事物資，特別是那些性能還算不錯的武器裝備。為了達到目的，這些盟國的將軍可以說是無所不用其極。去年春節，我那個還沒沒有滿月的孫子就收到了上百個紅包，大部分都是那些想在我這裡獲得好處的他**事代表送的。去年清明節的時候，泰國的軍事代表還主動給我母親的墓地送去了花籃。當然，這些都是小兒科。有些事情，我說出來，你都不一定會相信。”

  “什麽事情？”

  “你想知道？”

  顧祝同沒有開口，他不想知道的話，就不會問了。

  “在柏林，你肯定見識過德軍精心培養的交際花，而在德意志第二帝國總領事館裡有一個三等文秘就是交際花。”

  “間諜無處不在。”

  “確實如此，她多次跟隨德意志第二帝國海軍武官來找我商談海軍裝備的事情，一直在設法引誘我。”

  “看樣子，你守住了陣地。”

  李向龍笑了笑，說道：“這還不是最過分的。”

  “怎麽，還有更過分的？”

  “大戰爆發後，我就在私下捐助一些陣亡將士的子女讀書，其中有一名海軍軍官的女兒一直由我供到上大學。去年，她考進了北京的某所學院，並且特意來拜訪我。你也知道，我不是那種喜歡拋頭露面的人，但是別人盛情難卻，我也不可能推辭。結果你想怎麽著？她竟然已經被意大利情報機構策反，在晚餐的飲料中下了迷藥，差點就讓我出軌了，幸虧警衛員反應及時，把我救了出來。”

  “竟然有這樣的事情！”

  “沒什麽好奇怪的，她母親是意大利人，在第一次世界大戰之後跟隨她父親一同回國定居。”

  “看來，你得提高警惕了。”

  “還好，現在你是最耀眼的明星，我也沒有那麽引人矚目了。現在全世界都知道，在大元帥之後，你最有可能成為中國海軍司令，因此所有的矛頭都會對準你，而你才真正需要提高警惕。”李向龍靠到椅背上，“誘惑處處都有，稍微把持不定就會留下把柄，從而徹底毀滅掉你。”

  “老李，你可別嚇我。真要如此，我明天就申請退役。”

  “得了吧，你舍得離開海軍？”

  顧祝同笑了笑，說道：“不跟你談這些了，說正事吧。”

  “說實話，我必須感謝德意的情報機構，他們無所不用其極的手段，讓我認清了一個非常重要的問題。這就是，在我們眼裡跟廢鋼鐵無異的過剩軍事物資，在其他國家那裡卻是無價的寶貝。”

  “所以，你打算把過剩裝備送給其他國家？”

  “最初，我的想法跟你差不多，認為應該賣掉，而且最好能夠賣個好價錢，而處理過剩物資的收獲還能用來購買新式裝備。”

  “那是什麽讓你改變了想法呢？”

  “很簡單，某些東西是無法用金錢來衡量的。”李向龍稍微停頓了一下，說道，“舉一個很簡單的例子，在對外關系上，土耳其一直搖擺不定，其國內的兩股政治勢力分別親華與親德。設想一下，如果我們在處理過剩軍事物資的時候，要土耳其出錢購買，而德意志第二帝國則願意無償為其提供所需的武器裝備，那麽親德的政治勢力肯定會佔上風，土耳其也就會成為德意志第二帝國的親密夥伴。”

  “也就是我們的敵人。”

  “至少是潛在敵人。”李向龍長出口氣，說道，“相反，如果我們無償為土耳其提供武器裝備，甚至幫其實現軍事現代化，就算德意志第二帝國也這麽做，但是肯定無法提供比我們更好的武器裝備。這樣一來，親華勢力就將在土耳其佔據上風，而土耳其也就會成為我們的堅定盟友。更重要的是，我們還能在向土耳其提供武器裝備的同時，為其提供其他幫助，比如組建現代化的軍事指揮體系，培養軍事人才，協助土軍官兵掌握現代化的武器裝備，而這些都能讓我們深入到土軍內部，扶持與培養更多的親華人員，從而掌握土耳其軍隊。在此情況下，土耳其的親德政治家肯定不敢輕舉妄動。假以時日，也許是要十幾年，土耳其就將成為不可動搖的盟國。相反，如果向土耳其提供武器裝備的是德意志第二帝國，那麽土耳其就將在十多年後成為德意志第二帝國的馬前卒。”

  聽李向龍說完，顧祝同若有所思的點了點頭。

  “事實上，其他國家也一樣，西班牙、葡萄牙、荷蘭與希臘這些歐洲國家也不例外，甚至連意大利都不是不可動搖的。關鍵就是，我們得合理利用手裡的過剩軍事物資，讓其發揮最大的作用。”

  “只是這麽一來，我們就很難獲得額外補助了。”

  “你說的是研製與采購新式裝備的資金？”

  顧祝同點了點頭，表示就是這個意思。

  “這個問題得變通的看，而不能死盯著一點。”

  “怎麽變通？”

  “維護武器裝備是需要投入的，而承擔維護工作的顯然是製造與生產這些武器裝備的企業與廠家。也就是說，如果我們援助出去的武器準備在其他國家繼續使用，那麽在今後十幾年裡，我國的軍火廠商將接到大量的服務合同，並且從中賺得足夠多的利益。如果我們能夠與軍火廠商達成協議，就能從中分到一些好處。當然，這筆錢不能出現在軍隊的帳簿上，只能以其他方式來轉交給軍方。”

  “什麽方式？”

  “比如降低研製新式武器的費用，比如在軍方采購的時候降低價格，比如無償為軍方提供維護服務等等。”

  顧祝同點了點頭，他也是這麽想的。

  “最重要的是，這能夠讓我們的軍火企業生存下去，而這比什麽都重要。”

  “這……”

  “大裁軍對軍火企業的影響，甚至超過了對軍隊的影響。可以想見，在今後五年、甚至十年之內，軍方的訂單將少得可憐，即便會訂購一些新式武器裝備，總量也不會很多，主要是替換必須退役的老式武器裝備。在大戰期間，我**火產業擴充了十倍以上，而戰後的軍火訂單很有可能縮水九成。顯然，僧多粥少的局面是不可能避免的，如果沒有其他的創利渠道，肯定會有半數以上的軍火企業倒閉。不可否認，戰後肯定會有很多軍火企業破產，可是絕不能在一夜之間讓半數的軍火企業破產，因為這意味著將流失大量人才，包括工程師與高級技術工人。這些人才將被迫轉行，甚至會因此失業，而等我們有需要的時候，恐怕沒有時間來培養人才。”

  “人才比什麽都重要。”

  “也就是說，我們得讓現有的武器裝備繼續使用下去，哪怕使用這些武器裝備的是其他國家的軍隊。”

  顧祝同點了點頭，同時也認識到，李向龍為什麽要堅持無償援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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