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式談判中，馬歇爾開出了美國投降的條件。

  與顧祝同之前猜測的一樣，馬歇爾隻提出了一個條件，即保證美國的領土完整，美國就立即投降。

  顯然，這是顧祝同無法答應的條件。

  要知道，中德雙方已經在劃分美國佔領區的問題上達成了秘密協議，而且其中明確提到在戰後要在美國實行分治，即各國分別管理各自的佔領區，而這就意味著要肢解美國，無法保證美國的領土完整。

  當然，顧祝同也用不著做出回答。

  這只是軍方談判，而決定美國前途的將是政治談判，即得由政府來做決定，而不是由軍方擅自做主。

  談判隻進行了一天，在雙方表示擇機再進行談判之後，就各自打道回府了。

  二十四日，回到邁阿密的當天，顧祝同就搭上了回國的專機。馮承乾在收到顧祝同發回去的談判紀要之後，立即就電令他回國述職。

  顯然，馮承乾非常重視馬歇爾在私下會談中暗示出來的威脅信號。

  一路上，顧祝同也在考慮這個問題。

  經過一天兩夜的奔波，顧祝同在二十六日清晨到達青島，並且立即就被馮承乾派來的軍官接往位於郊外的海軍療養院。

  馮承乾沒有生病，也沒有什麽不適，只是青島的冬天非常寒冷，而療養院裡有溫泉，更適合過冬。大戰爆發前，馮承乾會在每年最寒冷的時候來這裡住上兩個月。大戰期間，因為海軍司令部的事務繁多，所以馮承乾很少來此過冬。就顧祝同所知，這還是開戰後馮承乾第一次住進療養院。

  顧祝同趕到的時候，馮承乾正在溫泉池旁邊的草坪上吃早餐，還特意多準備了一份。

  借著吃早餐的機會，顧祝同詳細介紹了他跟馬歇爾私下會談的情況，重點提到了馬歇爾發出的暗示。

  “對此，你有什麽理解？”等到顧祝同吃完早點，警衛員過來收走餐盤，馮承幹才提出了第一個問題，而且把一盒香煙放到了顧祝同面前，他自己著則從睡衣的口袋裡拿出了一根雪茄。

  “這絕對不是口頭上的威脅。”

  “威脅都只是口頭上的，不然就不叫威脅了。”馮承乾笑了笑，點上雪茄後說道，“最好的威脅，就是永遠都不用實施的威脅。如果威脅本身沒有產生效果，而不得不加以實施，那麽威脅不但沒有價值，甚至是有害的。”

  顧祝同皺起眉頭，費了些功夫才理解了馮承乾這番話的意思。

  “當然，一個真正的威脅，必須具備實施的基礎，至少得讓受威脅對象相信施加威脅者有實施的能力。”

  “也許是吧。”

  “當然，我們得首先搞清楚威脅本身。”馮承乾笑了笑，示意該顧祝同說了。

  “我個人的看法是，馬歇爾非常清楚我們想要達到的目的，因此才知道該如何來威脅我們。”

  “這並不奇怪，做為美國總體戰略的製訂者之一，馬歇爾肯定有能力推斷出我們的戰略目的。關鍵是，他用什麽方式來威脅我們。”

  “很明顯，如果我們要肢解美國，他會主動動手，而且做得更徹底。”

  “什麽意思？”

  “把美國分裂成更多的國家，甚至讓各個州獨立。”、

  馮承乾皺起了眉頭，神色也顯得極為嚴肅了。

  “當然，他不需要做得如此直接，甚至不需要直接出手。”

  “什麽意思？”

  “去年年底，美國總統杜魯門頒布了一份戰時法令，廢除了自南北戰爭之後實施的所有用來榆樹州武裝力量的法案。雖然這條法令只針對淪陷地區的州，也就是我們攻佔的州，但是這也意味著，這些州能夠組建各自的武裝抵抗力量，而且州政府只是在名義上隸屬於聯邦政府，實際上卻擁有幾乎所有權限。顯然，這種勢頭不加遏製的話，或者說是聯邦政府對州政府的管制再發送一點的話，就會造成美國的四十八個州獲得實際的對立地位，也就將成為四十八個國家。”

  “這不是關鍵，因為不可能有四十八個國家去佔領美國。”

  “問題是，對美國民眾來說，這卻是關鍵。”

  馮承乾鎖緊眉頭，仔細思考著顧祝同的這句話。

  “說白了，馬歇爾的威脅變成現實，就只差最後一步了。”

  “什麽？”

  “廢除憲法中關於美國統一不可分割的條款。”

  “這……”

  “南北戰爭之後，美國修改了憲法，或者說是出台了憲法修正案，明確規定各個州都是美利堅合眾國不可分割的一部分，從根本上斷絕了擁有極大自治權的州獲取獨立的通道，也從根本上維護了美國的統一。”

  馮承乾點了點頭，表示明白這一點。

  “如果這條修正案被廢除了，那麽美國的各個州就獲得了獨立的法理基礎，即只要公決結果支持獨立，就能夠成為獨立國家。在戰爭的壓迫下，廢除這條修正案不是難事，甚至不需要國會進行表決。更重要的是，美國聯邦政府還得面對來自各個州的壓力，杜魯門說不定會走出這一步。”

  “為什麽？”

  “美國並不是一塊鐵板，各州民眾對戰爭的看法並不一樣。比如說，某些州的民眾會認為這場戰爭與他們沒有多少關系，因此在戰火即將燒過去的時候，他們肯定希望聯邦政府能夠做出明智的選擇。如果聯邦政府的決策與他們的意願相反，那麽這些州的民眾就會爭取通過其他方法達到目的。”

  “比如獨立？”

  顧祝同點了點頭，說道：“如果能夠成為獨立國家，那麽就能決定是否繼續參戰，還是向我們投降。”

  馮承乾長出口氣，他已經聽明白了顧祝同的意思。

  “事實上，這種情況有可能很快就會出現。”

  “是嗎？”

  “現在，美國各地，特別是中部地區與中西部地區的主要武裝力量是國民警衛隊，而不是正規軍。國民警衛隊在執行非作戰任務的時候由州政府指揮，如果這些州受到威脅，那麽其國民警衛隊很有可能成為其獲取獨立的武裝力量。可以說，維護著美國統一的，也就只有憲法了。”

  “這麽說，馬歇爾確實是在威脅我們。”

  顧祝同點了點頭，說道：“我們必須提高警惕，如果杜魯門經受不住壓力，廢除了憲法修正案，那麽我們面對的將是一個爛攤子。”

  “確實如此，至少在政治上，會讓我們無路可退。”

  顧祝同非常清楚馮承乾這句話的意思。這就是，如果美國的州宣布獨立，然後以獨立國家的身份向同盟國集團投降，德意志第二帝國肯定會表示歡迎，而中國在政治上根本沒有別的選擇，只有吞下苦果。

  “你認為，我們該怎麽辦？”

  “雖然馬歇爾明確提出，美國投降的唯一條件是保證領土完整，而這又是我們無法接受的條件，但是並非沒有商談的余地。在跟我私下會談的時候，馬歇爾也暗示我，戰後的美國首先要面對的是德意志第二帝國，因此需要的僅僅是具備與德意志第二帝國對抗的資本，而這正是我們能夠賦予的，或者說是在戰後理應給予美國的基礎。也就是說，我們還能夠跟美國當局討價還價。”

  “也許，根本沒有這個必要。”

  顧祝同皺起眉頭，不大明白馮承乾的意思。

  “收到你的電報後，我就一直在考慮這個問題。”馮承乾放下雪茄，短短十多分鍾，他已經抽掉了三分之二。“你想到的是我們與德意志第二帝國達成的秘密協議，而這其中規定了分而治之的基本佔領原則。只是，有一點是沒有說清楚的，即各國的佔領區是否應該隸屬於同一個國家。”

  “大元帥，你的意思是……”

  “顯然，我們可以在這上面做文章。”馮承乾笑了笑，說道，“下個月，同盟國集團將在北京召開首腦級會晤，將討論很多關鍵問題，其中就包括戰敗國是否擁有保持領土完整的基本權利。如果首腦會晤得出的是肯定答覆，那麽馬歇爾的威脅就沒有任何價值，美國至少能在名義上保持完整。”

  顧祝同若有所思的點了點頭，這顯然是一個很重要的因素。

  “當然，實際結果肯定會有所不同，畢竟美國不是一般的戰敗國，是一個在複興之後足夠讓我們與德意志第二帝國再次受到生死威脅的強大國家，因此我們與德意志第二帝國都會把遏製美國放在首要位置上。”

  “這麽說……”

  “具體怎麽做，得看首腦會晤得出的結論。當然，我們得推動首腦會晤得出對我們最有利的結論。”

  “果真如此的話，大可以不必理會馬歇爾了。”

  馮承乾笑了笑，說道：“美國的調查工作，我已經安排其他人去做了，你抓緊時間準備一下。”

  “準備什麽？”

  “下個月，代表我去參加首腦會晤。當然，正式身份是中國海軍首席代表，主要參與軍事方面的會議。”

  “這……”

  “今年的冬天特別冷，而北京的官邸又沒有溫泉，所以我想留在這裡。這些吃苦受罪的事情，還是讓你們年輕人去吧。”

  顧祝同沒有推辭，因為他知道，馮承乾正在栽培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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