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世界各國來說,一九二九年全球經濟危機造成的影響,絲毫不亞於一場世界大戰。
早在一九二七年,經濟危機就露出了端倪。當年,德意志第二帝國首先因為政治改革失敗導致經濟衰退,隨即波及到法國、意大利等歐洲國家,在一九二八年傳導到英國,造成倫敦金融恐慌。
雖然在歐美財團全力壓製之下,倫敦金融恐慌沒有擴散,但是到一九二九年,被鼓吹起來的經濟泡沫,終於在華爾街的股市暴跌中破滅,一場將持續十年以上的經濟危機以華爾街為中心,開始向全世界蔓延。
從根本上講,這場經濟危機是第一次世界大戰的後繼效應。
在第一次世界大戰期間,美國憑借來自歐洲的巨額訂單,工業得到發展,在大戰之後不但是全球最大的工業國,而且把排名第二的德意志第二帝國摔開了很大一截,成為了名副其實的頭號大國。
問題是,大戰結束之後,膨脹起來的美國工業並沒有得到應有的市場。
此外,日本也是大戰的受益國,加上中國在大戰之後利用八國乾俄邁入工業國行列,美國企業不得不面對來自兩個東方國家的競爭。問題是,美國的勞動力成本比中國、甚至比日本都高得多,由此導致美國產品價格偏高,對外貿易份額逐步縮小,海外市場被中國與日本企業蠶食。
由此,產生了一個極為嚴重的後果,即美國各大工廠的開工量嚴重不足。
如果僅僅如此,這場經濟危機將局限在美國,不會對其他國家造成太大的影響。
問題是,戰後,美元的地位得到提高,與英鎊、帝國馬克成為三大流通貨幣之一,華爾街也借英國衰敗,取代倫敦成為西方的金融中心。更嚴重的是,到大戰結束的時候,幾乎所有國家都是美國的債務國,美國銀行手裡有大量沒有收回的外債,而美國企業也在擴大生產規模的時候欠了銀行巨額債務。
顯然,如果美國進入衰退期,最大的受害者就是美國的幾家大銀行。
正是如此,美國銀行集團率先在股市上做文章,通過抬高美國企業股票價格,開始拋售企業股票,以此減少損失。
既然是炒作,就有暴跌的那一天。
當然,得等到美國銀行把手裡的企業股票處理得差不多的時候。
這一天,就是一九二九年二月十九日。
當天,紐約股票交易所的股票市製就縮水百分之四十。
接下來的一周之內,美國股市與經濟遭遇了前所未有的寒冬,股市財富蒸發了百分之六十以上。
因為美國銀行已經脫身,所以並沒有積極救市。
等到美國幾大銀行意識到,金融危機即將演變成經濟危機,而銀行業不可能置身事外的時候,已經太晚了。
不到一個月,華爾街的金融危機就波及到了全世界。
可以說,沒有一個工業國能夠避開這場危機,區別只是,誰受的傷害大一些、誰受的傷害小一些。
所幸的是,馮承乾對此早有預料。
一九一八年,馮承乾回到中國的時候,就明確提出,短期內國家經濟必須在政府的主導與控制之下。
當時,馮承乾給出的理由是為了在最短的時間內實現工業化。
顯然,馮承乾沒有提到一條更重要的理由,即只有政府調控,才能使中國避開即將爆發的全球經濟危機。或者說,只有在政府的強力控制之下,中國經濟在全球經濟危機中受到的影響才最小。
一九二九年,馮承乾的預測變成了現實。
問題是,中國沒能成為這場災難中的幸運兒。
在經濟危機面前,馮承乾有兩條路可走,一是向美國學習、二是向日本學習。前者是通過國家進行大規模的基礎建設來消耗掉工業產品,讓工廠能夠拿到訂單,而在金融上則是讓貨幣迅速貶值,實現財富的重新分配。後者則是通過大規模軍備建設,達到消耗工業產能的目的。
以中國的處境來看,選擇日本這條道路更加現實。
原因很簡單,日本擴充軍備,首先威脅到的就是中國,因此中國必須同步擴充軍備,以應對近在咫尺的威脅。
只是,馮承乾知道,這條路走不通。
軍隊存在的價值是在戰爭中擊敗敵人,要是軍隊強大到控制了整個國家,那麽就會為了實現存在的價值而發動戰爭。
雖然馮承乾知道,中國與日本的戰爭在所難免,但是他更加清楚,中國不但需要一支強大的軍隊,更需要一個強大的基礎。說得簡單一些,如果把國家比喻成人,那麽軍隊就只是這個人的拳腳,如果沒有健強的身軀,拳腳再大也施展不開,更不可能在與敵人的搏鬥中取勝。
顯然,中國更加欠缺的是一副強健的體魄。
正是如此,在一九二七年,經濟危機露出征兆後,馮承乾就選擇了美國道路,在加強國家調控的同時,把重點放在基礎建設上。到一九二九年,經濟危機爆發的時候,中國的基礎建設已經全面鋪開。
不可否認,全球性經濟危機,對中國造成了很大的影響。
別的不說,僅在一九二九年,絕大部分以出口為主的中國企業就面臨生死考驗,大部分中小型出口企業都沒能熬到一九三零年。
只是,大規模基礎建設,為中國贏得了時間。
比如,在基礎建設支持下,中國的重工業並沒有受到太大的影響,鋼鐵廠、製造廠等企業依然能夠拿到來自政府的訂單,即便利潤率大幅度降低,可是這些企業至少能夠勉強維持下去。
當然,基礎建設也有輕重之分。
按照馮承乾提出的規劃,除了道路、鐵路與港口等交通基礎設施之外,還應該把重點放在電力上。
可以說,這是非常有遠見的做法。
雖然在一九二零年代,電力還不是最主要的能源,即便在大城市裡,電力的普及程度也不算高,但是馮承乾非常清楚,一個國家的發電能力,將在十年之後,直接決定這個國家的航空製造業的生產力。
原因很簡單,再過十年,鋁就會取代木材,成為飛機的主要結構材料。
要知道,鋁只能通過電解方式生產,無法像鋼鐵一樣進行冶煉,因此一個國家發電量的多少,直接決定了鋁的產能。
在馮承乾熟知的歷史中,美國是第二次世界大戰中,唯一把戰略空軍放在首位的國家。
原因無二,在整個二戰期間,只有美國有足夠的電能、也只有美國能夠生產出足夠多的鋁用來製造像轟炸機這樣的大型飛機,而其他任何一個國家,包括當時在工業上排名第二的蘇聯也因為電力供應不足無法生產出足夠多的鋁,製造不了多少大型飛機,自然只能以戰術空軍為主。
排在電力之後的是水利設施。
這也很好理解,中國是一個以農業人口為主的國家,而且是一個人口眾多的國家,農業生產直接決定了國家的穩定。在大力發展工業的同時,也不能忽視農業,而水利設施直接關系到農業產量。
這樣一來,交通、電力與水利成為了中國在進入一九三零年代時的主要基建項目。
正是這三大基建項目,幫助百分之八十的中國企業,特別是重型工業渡過了全球經濟危機最為艱難的前三年。
到一九三二年,中國建成與在建的鐵路達到了一萬二千公裡,在運機車車頭達到一千八百台、車皮二萬四千節,建成與在建國家與省級公路為五萬四千公裡,各類車輛保有量超過一百萬台。電力方面,建成與在建水電站二十七座、火電站五十四座,總裝機容量達到二點二億千瓦時。建成的水利設施已經覆蓋了二點四億畝糧田,而在建的水利設施預計還能覆蓋八千萬畝。
當所有項目在一九三八年完工的時候,中國的道路與鐵路裡程、發電能力都將超越排名世界第二的國家,僅次於同樣在大搞基礎建設的美國,而是水利設施覆蓋范圍上,中國將超越美國,成為世界第一。
只是,大搞基礎建設,避免不了一個問題,即貨幣貶值。
所幸的是,全世界的貨幣都在貶值。
更重要的是,中國依然是一個相對封閉的國家,百分之八十的人口生活在農村,在經濟上能夠做到自給自足,對貨幣貶值並不敏感。此外,中國政府在此期間出台的一些保護農民的政策,比如規定糧食的最低收購價格、為耕種范圍達到一定規模的農民提供補助、減免農民稅費等等,也起到了穩定農村的作用。
結果就是,貨幣貶值,反而對中國企業有利。
原因很簡單,只有通過貨幣貶值,才能促進出口,而當時中國依然有不少企業、特別是中小型企業以出口為主。
當然,在一九三三年之前,中國的經濟遇到了很多問題。
同樣遇到問題的,還有日本。可以說,日本的處境比中國更加艱難,因為日本本身就是一個沒有內需的國家。
到一九三三年,在經濟危機的推動下,一場更大的危機已經悄然逼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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