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要他的錢，不要他的房子，那麽他的人呢？

  她要不要？

  這個答案他不敢問，只能用粗暴來證明自己在她心中的份量，感受著她在他的身下綻放，感受著她慢慢從渾身是刺到柔軟如水，感受著她心中狂抑不住對他的那份深深的，深深的渴望……

  不知道吻了多久，直到路晶晶感覺肺內的空氣越來越稀薄，人都幾乎要窒息暈倒，他才終於戀戀不舍地放開了她。

  額頭抵上她的，他同樣大力的喘息著，熱熱的呼吸噴灑在她的臉上，如同嬰孩的小手一下一下地撩動著她的心。

  突然就覺得委屈了，她紅著眼圈泛淚地看他，人還在他的氣息下暈眩，可說話的條理依然很分明。

  “程力，關於孩子，我……做不到。”

  那一年，她同時失去了兩個孩子。

  那種痛，沒有人比她體會還要深刻，如果程力無所謂也就罷了，偏偏他也一樣的痛苦。因為太痛所以彼此撕扯，因為記得太深刻所以才會這樣介意。

  他說要她做他的*，她在心裡拒絕了一千一萬次，可最後的最後還是無力抗拒。

  對她來說，再沒有比這個男人更吸引她的了，可是，她可以舍棄自尊做他見不得光的女人，卻不願意用孩子來做賭注。

  經歷過失去，她怎麽舍得再失去一次？

  “因為方一卓的危機解除了，所以你就覺得自己可以後悔了是嗎？”

  程力的聲音不高，但氣息不穩，她能明顯地感覺到他在拚命壓製著自己的怒火，伸手，努力地環抱住他，努力睜大了水汪汪的眸子，靜靜地盯著他那張英俊的臉。

  “你知道的，我不是這個意思。”

  她難得的柔軟，如同衝刷在他心口的溫泉，瞬間撫平了他心中狂湧的激浪，頭再壓下來，鼻尖磨著她的鼻尖，聲音很平，卻透著警告：“那你倒是說說看，你是什麽意思？”

  “沒有健全的家庭，孩子是不會幸福的。”

  如果她有孩子，她一定會想將全天下最好的東西都給他，可是，如果一早就預見了結局的悲涼，她又怎麽忍心生下他？

  “所以呢？”

  這一點，他認可，所以他從來沒有想過讓自己的孩子生長在一個不健全的家庭裡，從來沒有……

  “如果我真的……”

  似是很艱難，可她還是勇敢地說道：“如果我真的幫你生了孩子，那他（她）要跟誰在一起生活？我還是你？跟著你就沒有媽媽，跟著我就沒有爸爸，這太殘忍了不是嗎？”

  “確實很殘忍，所以，你會和我跟孩子在一起生活。”

  幾乎是條件反射，她想都沒想便直接衝口而出：“不可能。”

  他是要和付洛琳結婚的，卻要強留她在他身邊，那麽，她算什麽？

  帶著孩子沒名沒份地跟著他？她還沒那麽賤，所以，不可能，絕對不可能……

  “……”

  這一聲拒絕太突然，程力的心狠狠一顫的同時，扣在她肩上的手也不自覺地施了力。

  他太用力了，她很疼！

  可再疼也強忍著，回抱著他的手一點一點地撫著他的背，她知道他生氣了，雖然她有點搞不清楚他到底在氣什麽，可還是努力解釋道：“我不可能做你一輩子的*，我也有自己的生活……”

  “你自己的生活？”

  打斷他，他又惡狠狠地質問道：“回歸你方太太的生活麽？你就那麽愛他？你就那麽舍不得他方大少的身份？”

  程力要氣瘋了，真的要氣瘋了。

  如果她真的是這麽想的，那她最好死了這條心，她休想再離開他，休想……

  “不是，我……”

  該怎麽解釋才能讓他不要這麽生氣？該怎麽說話才能證明自己不是他想的那麽虛榮？

  她扁著嘴，搖著頭：“我不是舍不得那一切，你不要總是這麽想好不好？”

  “如果我說我一定要你做我的*呢？如果我說孩子的事情沒有商量的余地呢？如果我說……”你要是敢回到方一卓的身邊我就敢殺了他呢？

  最後的一句就在嘴邊，可他卻壓抑著沒有說出來。

  程力冷冷地，冷冷地凝睇著懷裡的小女人，胸口劇烈地起伏著，那種心臟都要被掏空了感覺讓他整張臉都白得像紙。

  再也承受不了第二次，再也承受不了……

  他要把她關起來，鎖起來，囚禁起來，哪怕是打斷她的雙腿，也絕不會再讓她有機會跑去找別的男人，絕不……

  “我和一卓沒有結婚。”

  “……”

  凜冽的眉鋒還來不及收起，他在震怒之余，突然聽到她似從遠古洪荒傳來的聲音。

  那麽輕，又那麽重。

  如一記悶雷狠狠劈開他心頭那塊頑石，他震驚地看著她，看著她那眩然欲泣的眼，抖動的唇角已不知顫了多少回，才艱難地說了四個字：“再說一遍！”

  “原本是想騙方一哲的，沒想到，他沒有騙到卻騙到了你。”

  越是委屈，越是流不出眼淚。

  越是心疼，越是不敢說出來。

  有多愛就有多傷，有多傷就有多膽怯，不敢告訴他真相，怕最後要分開的時候會更加撕心裂肺，不敢說出事實，怕最後放手的一刻會更加遍體鱗傷。

  她承認自己是膽小的，怕疼，所以不願去試，可經歷了那麽深刻的痛，她又怎麽還敢去自揭傷疤？

  她沒有嫁給方一卓，因為她始終說不出那一聲我願意，因為騙得了所有人卻騙不了自己，更因為，這世上只有一個程力……

  愛得太疼，所以不敢面對他的深情如舊，她隻想推開他，讓他走得遠遠的，再不要朝她靠近。

  可是，推得越遠反彈越大，到如今，除了告訴他事實，她已沒有其它的選擇了。

  她不能做他的愛人，因為她的媽媽殺了他的媽媽，因為她們之間隔著世俗與人倫，隔著血海深仇。所以，在悲劇開始之前，她就要親手扼殺……

  她不能給他生孩子，因為，她沒有資格……

  “路晶晶。”

  吐出這三個字，他深深地吸了好幾口氣才能再繼續：“你不要騙我，我會當真的。”

  “所以，你不用在介意什麽方太太，也不用再介意什麽我愛他，因為……我，我……”我隻愛你。

  雖然你不相信，雖然你不接受，可事實一直就是如此，一直……

  程力：“……”

  透過她迷離水霧的眼，透過她傷痕累累的心，程力的偽裝在一層一層瓦解剝離。扣在她肩上手，越來越用力了，程力驚喜交加，卻還是忍不住又道：“我，我……我真的會當真的你知道嗎？”

  不曾回答，她只是盯著他反問：“所以你希望我真的嫁給他了……”

  “……”

  他又沒有瘋，怎麽會這麽希望？

  所以，是真的，是真的，是真的……

  他怎麽這麽蠢呢？

  枉他自以為聰明，居然從沒想過要去查一查她和方一卓的婚姻，可如果她沒有嫁給方一卓，為什麽還要打掉他的孩子？

  為什麽？

  很想問她，可他卻不敢多問，她沒有嫁給方一卓已是老天給他最大的驚喜了，他還去計較那些做什麽？

  她是他的，一直是他的，一直……

  那種失而復得的感覺，如同在乾涸的沙漠裡看見綠州，突然感覺自己活過來了。他活過來了，因為她還是他的，從以前到現在。

  很心疼，那種疼發自內心，發自肺腑。

  將她擁在懷裡，程力心顫地開口：“那就永遠都不要嫁給他。”

  聞聲，她的眼淚滾滾而落，她不會嫁給方一卓，可不嫁又如何？

  她又不能嫁給他……

  頭低了下去，深埋在他的頸窩，在最愛的人的懷裡，所以想哭就能盡情地哭。

  如果從不曾擁有，就不會失望，如果從不曾失而復得，就不會抱希望。可是，好怕這只是好夢一場，一覺醒來，什麽也不是。

  程力，程力……

  不要讓我有太多的期待，我已承受不了再失去一次你……

  

  醫院裡，一名中年婦女坐在程振聲的病*前，拿著手機在他面前晃來晃去。

  “哥，你瞅瞅，你瞅瞅，咱們家程力真的又和那丫頭好上了。”

  “喏！還在車裡親嘴兒，唉喲喂！也不怕人家看到……”

  “我都替他們臊得慌！”

  程麗華是程力的姑姑，個性潑辣在老家那是出了名的，所以，四十多歲的她嫁過兩次人最終卻都以離婚收場。

  無子無女，失婚後沒有地方收留的她一直住在哥哥家裡，她對任何人都不太客氣，隻對這個還願意收留她的哥哥和侄子好，所以哥哥家有什麽事情，她都會鞍前馬後地操心著。

  上到程力的婚姻大事，下到哥哥的衣褲鞋襪，樣樣她都操著心。這時拿著手機裡程力和路晶晶的親密照，怎麽可能不來哥哥面前叨幾句？

  程振聲原本就心臟不好，看到這個，馬上又覺得有些不舒服：“拿開，我不想看這些。”

  “唉喲！哥你沒事吧？心又疼了？”

  看哥哥似乎又不舒服，程麗華趕緊收了手機去扶程振聲，可人家卻不領情，還拐了她一下：“能不疼麽？誰讓你拿這些東西來汙我的眼的？”

  程麗華委屈地扁了一下嘴：“我這還不是剛好撞見了就隨手拍了幾張，不過，咱家程力沒事跑那邊幹啥子喲？而且，我還看他們一起上了樓，該不是會……艾瑪！把那丫頭當小的養？”

  “……”

  一聽這話，程振聲抿著個嘴不作聲了。

  程麗華看他臉色不好，又擔心自己告訴他這件事把他氣出個好歹，趕緊又說起了好話：“不過，哥你也別太操心了，咱家程力那麽厲害，心裡應該有數的吧？”

  不說這個還好，一說程振聲就有氣：“他有數個屁，他要有數就不會把我氣病在醫院。”

  那天程力的話也算說的夠明白了，他做什麽不要他管，他是他爹所以不要礙他的事，這句句字字都扎人的心呐！他這兒子養這麽大算是白養了。

  “那，那怎麽辦呀？”

  眼珠子一轉，程麗華又道：“哥，要不我去罵罵那個死不要臉的狐狸精，看她還敢不敢隨便叉開兩腿鉤引男人……”

  程麗華原本只是想安慰安慰程振聲，可這個念頭一起，她又覺得自己主意還不錯。她性子急，馬上就要付諸行動，程振聲卻突然伸手拉住了她。

  “先不要動她。”

  “啥？又不動了？”

  沉吟半晌，程振聲這才開口道：“自從你嫂子走了之後，程力就不愛搭理我這個糟老頭子了，我這日子也是越過越無聊，就想早點抱上孫子也好有個事兒可做，可是……”

  說到無奈之處，程振聲也不住地歎著氣：“可你也知道的，那個付市長的女兒成天丁克丁克的，丁什麽克啊！堂堂中國人盡整那西洋玩異兒。你說，萬一程力真的娶了她，我們老程家是不是要絕後哇！”

  聽哥哥這麽一說，程麗華的臉色也變了變，可馬上又想起了什麽：“哥你不是說前幾天她跑來跟你說，只要你勸程力跟她把婚結了，她就生個大胖小子給你玩？”

  “就是這個，就是這個我擔心。”

  程振聲雖然沒什麽文化，可畢竟也吃了五六十年的飯，有些事情，多少心裡有點數，所以就更擔心了：“你說，以前咱們可沒少勸她，可她怎麽說的，說會一丁到底是不是？怎麽突然就說願意生了？”

  “那還不是程力老是不點閑說結婚，人家閨女急了唄！”

  這種事情，男人哪有女人明白？

  快三十歲的閨女了，眼看著青春將逝，年華不再，肯定急著嫁人啊！再說她侄子又那麽優秀，程麗華覺得要是那付洛琳不急才奇怪了。

  “話是這麽說，可她都跟我們程力三年了，怎麽一直沒個動靜？難道他們一直沒睡過？”雖然跟妹妹聊這個話題有些不合適，可程振聲沒有老伴兒，就算再不好意思，也只能自己和妹妹商量著拿主意了。

  相較於程振聲的不好意思，程麗華聽到這件事倒也沒怎麽不好意思，還誇張地道：“怎麽可能不睡？咱家程力那血氣方剛的，憋得住麽？”

  “就是啊！咱家小子肯定是沒問題的，當年睡了一次就讓那破落戶家的一氣懷了倆小子，怎麽到了她這兒，三年都沒中一次？”

  提到那兩個孩子，程振聲也是後悔的。

  當時要不是聽那付洛琳說孩子是方一卓的，他怎麽也不舍得下那麽重的手，可後來知道是自家的孫子，還是兩個，他也坐在自家炕頭哭了幾天，可後悔也無汲於事。

  兒子原本就因為路晶晶的事遷怒著他，要是再讓他知道孩子是自己給不小心弄沒的，恐怕是認都不會再認他這個爹了。

  所以他才告訴兒子，路晶晶親口告訴他，孩子要打掉，因為她要嫁到方家那種豪門當少奶奶。原本程力是不相信的，可後來在醫院裡也不知道兩人說了什麽，程力最後也認了這個事實。

  兩個孩子流掉的事兒就這麽被糊裡糊塗的瞞了下來，做為爺爺，程振聲也不是不內疚。

  只是，那個真相怎麽敢說出口？

  所以，這三年他也一直在想，付洛琳一直嚷嚷著要丁克是不是他遭的報應，因為他把自己的親孫子給弄沒了兩個，所以老天爺索性一個也不給了？

  要真是這樣，他可怎麽有臉卻地下見程家的老祖宗？

  “也是啊！”

  程麗華點了點頭，又八卦道：“不過說真的哥，你要不要聽實話？”

  有些事情，其實大家都心照不宣。

  程麗華四十五歲，嫁過兩個男人，雖然都說她是因為脾氣不好才和男人離婚的，可她自己心裡清楚，她之所以被離婚，是因為她是個不能下蛋的雞，嫁了兩個男人都生不出孩子。

  嫁第一個男人生不出還能說是男人不行，嫁第二個生不出她自己都沒有理由可找，索性也就大大方方承認了這件事，但她表面上表現得再不在意，可到底還是心頭的一塊傷。

  所以，最初聽付洛琳說什麽丁克的時候，她心裡就覺得怪怪的。

  可這種事沒有證據誰也不好瞎說，只是現在既然自家大哥都提了出來，她也就索性把自己的想法都掏出來了。

  “哥，其實我早就懷疑了，怕你生氣也不好意思說，咱村東頭那一家兒媳婦不也說不想生孩子麽？七八年了，最後才知道是不能生，哥你說那付洛琳會不會真的有毛病啊？所以才成天嚷嚷著說要丁克丁克的？”

  “怕的可不就是這個。”

  程麗華想了想，也覺得事情很嚴重，但還是寬慰著兄長道：“哥你先別想太多，這個孩子的事情原本也是急不得的，他倆個現在沒結婚，人家閨女不想生也正常的。”

  “真是不想生的話倒也還好。”

  雖然沒有證據，可程振聲似乎心裡已有了自己的計較：“這年頭，丁克雖然不稀奇，可能丁一輩子的也少，就不說咱們老程家，那付市長家也就一個獨女，那麽大的權，他就真的這麽放嘍？後繼無人不是？”

  “那，那怎整啊？”

  “麗華，我這病著不能動，你想辦法找人替我查一查那市長的閨女，看看她到底是不想生還是不能生，要是不想生，還好說，要是不能……”

  想到這個就心寒，可程振聲還是艱難地開口：“要是不能生就先治，萬一治不好再說。”

  “哥。查了又怎麽樣？”

  話到這裡，程麗華也很無奈地歎了口氣：“她可是市長的閨女，就算她不能生，咱家也得要這個兒媳婦不是？”

  “所以我才讓你留著那丫頭先不要動，萬一……我老程家也不能真斷了香火呀？”

  原本還沒聽明白，可眼珠子轉了幾圈後，程麗華就徹底反應過來了：“哥，你也忒厲害了吧？這都算到啦！真是越老越精了。”

  “胡咧咧什麽呢！趕緊辦事去。”

  “行，我馬上就去。”

  得了吩咐，程麗華笑米米的，不過一隻胖手卻朝兄長面前一攤：“不過，哥你也知道的，這年頭辦點什麽事兒容易啊？總得……啊？啊？”

  “要多少？”

  程麗華一笑，客氣道：“唉喲！你可是我親哥，還不是給多少算多少。”

  “家裡枕頭下面還有兩千，你先拿著，不夠再說……”

  “哎！那我先回去拿錢了啊！拿了就給咱哥辦事兒去！”一說有錢拿程麗華的眼睛馬上就亮了，脆生生地應了一句後，便扭著粗腰出了病房的門。

  她走得急，也沒顧上回頭看一眼。

  根本不知道在她身後立著一道人影，直到她離開後很久都滿含怨氣不曾離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