目掃四周一眼,沈玉嘉忽然發現,除了他以外,倒是有不少女子收到了名帖,這讓她為之一愣後,便暗歎算了吧,就算是董莊臣在他布的局中,多加了一步,自己也要學學為何矜持!這女人啊,一開始那是必須矜持一下的,自己可不能壞了規矩啊!
現在沈玉嘉可不是他了,而是蘇楠啊,他要弄清楚莘瑤琴有什麽企圖前,就必須要入戲,否則白費苦心了。
雖然不知道莘瑤琴的目的,但是從此女曾經的作為來看,那是不得不防啊,而要套出她的秘密,在旁人看來或許很簡單,一個女人嘛,能經受起折磨嗎?打她一頓不是什麽都招了!
若是這樣想,那你可真錯了,莘瑤琴可是不止一次落到沈玉嘉手裡了,第一次算是救了她,不提也罷,而第二次,她是先落到了蕭沐歌手裡,後在傳到他手裡的,在送往哈密的路上,沈玉嘉算是徹底的領教過此女的強硬一面,只能用“寧死不屈”來承托。
蕭沐歌乃是龐隆身邊的密探,拷問犯人的本事,那自然要比沈玉嘉厲害,就算她不會對同為女子的莘瑤琴下手,那至少也有其他人幫著出手,但是,最後連她們都對莘瑤琴苦無辦法,更別提沈玉嘉了。
直到現在,沈玉嘉也只知道,此女曾經是尹天左的人,至於現在是不是,他不是正在驗證中嗎!
如果她還幫尹天左做事,而且危及到了自己,亦或者西齊,那沈玉嘉自然要辣手摧花,不過在這之前,他想看看,此女有沒有反利用的價值!
“回絕了吧。”將名帖還給莘瑤琴,蘇楠繼續托思顧盼,樣子像極了一個懷春的少女,只是她方才的舉動,卻截然相反了。
莘瑤琴對於如何回絕男人,那叫一個手段高超啊,與人家的下人輕聊幾句,便將這下人的魂兒都給勾走了,讓其癡癡呆呆的拿著名帖,傻笑著送還到了自家公子手中。
玉井天這一層,分為四個區,正好是已婚未婚的男女各在一處,而沈玉嘉對面的一排敞廳雅間中,全是未婚的公子哥,此刻正時不時往他們這邊湊來,一個個臉上洋溢著興奮激動的神色,似乎對這輕紗薄簾後的香閨,十分的向往。
要是知道,此刻就有一個大男人坐在裡面,恐怕這幫家夥直接撲過來,將他活吞了吧!
紅紅綠綠,鶯鶯燕燕,形形色色,幽幽香香,這便是沈玉嘉所處的環境,一處幾乎是所有男人向往的天堂,在這裡,各色佳麗靜坐案前,或素手舉杯,或抿嘴食果,有巧笑嫣然,有溫文爾雅,更缺少不了環肥燕瘦,美若天仙的絕代佳人了!
“蘇姐姐,方才聽聞,你也是荊州人啊,正巧了,我也是,不知蘇姐姐是荊州哪裡人啊?”
坐在沈玉嘉身旁的,乃是一個十五六歲的少女,方才聽介紹時,此女名為“尚悅兒”而她的相貌,倒是正符合了這個名字,的確能讓人看後,有一種賞心悅目之感。
眉上發絲背過天靈,系成小辮子懸於腦後,兩旁青絲垂吊如水,隨動風起輕輕蕩漾,正好露出一塊似長方的光潔小額頭,在配齊此女靈動的雙眸,倒是一副十足的古靈精怪樣。
“荊州江夏,不知妹妹又是何郡人士?”蘇楠抿嘴一笑,看似隨意的問道。
“江夏啊,理我哪裡可遠了,我是衡陽郡湘南人士,只是自小隨父到梁都,怕是早把老家的景色鄉文給忘記了。”這話若是亂成一個稍顯成熟的女子說來,或許令人感覺有些惆悵,但這尚悅兒說後,卻正好相反,似乎對此不僅不在意,反而聽慶幸的。
細想片刻,蘇楠便知道,湘南或許算繁華,可是比起洛陽來,還是遠不如的,年紀輕時,都喜歡往大的世界跑,思鄉之情那等老了再說吧。
“方才,小妹看到許多姐姐都收到了名帖,都是一臉興奮與期待的回帖呢,可是蘇姐姐卻不同,不僅沒有為此開心,而且還退回名帖,難道送帖的公子不合蘇姐姐心意?”
蘇楠豈會告訴她,老子是一個叫沈玉嘉的男人啊,豈會收這些東西啊,至於那些急著回帖的,都是快十八九的,這世道女子過了十六,便算老閨女了,而此間的女子,多為這一類,或許是因為戰禍吧,談婚論嫁都被拖延了,現在正逢七夕,那自然是激素爆發,遇到順眼的,管他人品如何,先聊了再說吧。
十足的相親大會,而且還是許多帶家長的,若非沈玉嘉想布的局於此有關,恐怕打死他也不願意來啊,畢竟,這裡面的一幕幕,太饞人了!而自己,偏偏什麽都不能做,這讓他心裡能舒服嗎。
“我初來駕到,不知這洛陽的公子誰好誰壞,又怎敢冒然接受啊。”蘇楠搖頭一笑道。
“這簡單啊,小妹雖然不能說對面的公子全認識,但十有七八都是相熟的,姐姐需不需要小妹來引薦呢?”
聽到尚悅兒這話,蘇楠心裡不由暗道一聲,小小年紀就學人拉皮條,這老了,定是一個稱職的媒婆。
“我只是來看看,還未成有出嫁的意思呢!”蘇楠素手一搖道。
“那可真可惜了,蘇姐姐這等美人,若是要擇婿,恐怕能引得對面公子們全瘋了不可。”尚悅兒一臉惋惜道。
蘇楠聽到此話,竟然臉不紅心不跳,一臉淡然的神色,讓尚悅兒更加確定,蘇姐姐恐怕是被人追求慣了,尋常男子已經無法入法眼了吧。
殊不知,沈玉嘉此刻心裡鬱悶的不行,他真想早點結束,但也知道這顯然不可能啊,這相親宴會才剛剛開始,距離結束還早著呢。
與尚悅兒又聊了一會兒,這丫頭便推辭有事,要與其她幾位相熟的姐姐打招呼,便離開了座位。
待尚悅兒走後許久,莘瑤琴才在沈玉嘉身後低聲道:“楠兒小姐不想擇婿嗎?若有此心,大可不必拒絕悅兒小姐的引薦,她雖然收了那些公子的好處,但引薦畢竟只是引薦,真正做決定的,還是楠兒小姐!”
這莘瑤琴突然說出這話,蘇楠倒是一呆,但很快便明白她的意思,雖然蘇楠不是董莊臣的女兒,但畢竟是隨董莊臣來的,要是在這裡面與那些公子交惡,誰也不搭理,恐怕會影響了董家的生意,因為在場的,十有八九都是商販之家啊。
一時間,他倒是不好作答,誰讓他現在不是沈玉嘉呢。
想了許久,蘇楠突然搖頭一笑,回頭看了一眼莘瑤琴,而後下顎衝著莘瑤琴身後的窗戶仰了仰,莘瑤琴回頭一看,發現窗外星空點點,明月高懸,端的是燦爛無比。
“唉……”
一聲幽幽歎息,莘瑤琴耳邊便又傳來了蘇楠那富有磁性的聲音。
“金風玉露一相逢,便勝卻人間無數,兩情若是長久時,又豈在朝朝暮暮。”
莘瑤琴聞言,渾身一震,神色在頃刻間,如油盡燈枯的殘光,喪盡一切明輝,徹底的黯淡下來。
而沈玉嘉,以前要是念道這首詩時,心緒定是瞬間便想到了一個不是太監的太監,渾身顫抖的跪在包龍星大人面前,而現在呢……此情此景,倒是有幾分像當初他夜醉錢塘時的心情。
同樣的思妻而悲,思女而傷,但與當時不一樣的是,此刻的沈玉嘉似乎更加堅定了!這連那銀河中的一對人兒,一年才見一次,還能保持情意,他何嘗不是如此呢!
來到這個世界,雖有兩位夫人,然而算算時間,相處的還不如分開時多呢,但不知為何,對於她們的感情,在沈玉嘉心裡反而越來越重了,就像是驗證了秦觀這句詩,豈在朝朝暮暮……
一女子,一偽女子,並沒有神傷多久,忽然便聽到一陣掌聲,將兩人拉回現實。
蘇楠雙眉一挑,循聲望去,只見不知何時,尚悅兒回到了位子上,正巧笑嫣然的望著他。
“想不到,蘇姐姐還是一位才女啊!”尚悅兒鼓掌叫著,便回憶之前蘇楠的低吟,高聲朗道:“金風玉露一相逢,便勝卻人間無數,兩情若是長久時,又豈在朝朝暮暮,真是淒涼中,不是唯美,正印證了此情此景,此節日了!”
“呃……”
沈玉嘉汗顏,心說,這能不應此景此節嗎!
再看看四周女子一個個驚訝望過來的目光,這一下,就算沈玉嘉臉皮再厚,也定受不住尷尬的緋紅了。
“蘇姐姐,此詩何名?”尚悅兒哪裡知道蘇楠此刻在想什麽啊,隻當她被自己點破,羞得滿臉通紅,越加的美豔動人了,這讓她更加堅定,要好好掏掏這位蘇姐姐的低,弄的一份好情報,在高價轉手給對面的餓狼們!到時候銀子豈不是嘩啦嘩啦的,嘿嘿嘿……
這便是商販之女,無論何時何地,都不忘賺它一票,否則自己豈不是白來了?
沈玉嘉哪裡知道這小丫頭的心思啊,隻尋思著要不要將原詩奉送出來呢?
想了片刻,蘇楠才點頭一笑,道:“我那是什麽才女啊,這詩句乃是我在一本詩集裡看到的,名為鵲橋仙,原句是纖雲弄巧,飛星傳恨,銀漢迢迢暗度。金風玉露一相逢,便勝卻人間無數。柔情似水,佳期如夢,忍顧鵲橋歸路。兩情若是長久時,又豈在朝朝暮暮!此詩,乃秦觀所著。”
尚悅兒一聽,雖然還有些懷疑,但細想之後,又發現蘇姐姐說的不似作假,在加上自己對詩句不是很懂,對於詩人知道的也寥寥無幾,便直接當真了,沒有繼續糾纏下去,而是開始興致勃勃的詢問蘇楠其它的訊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