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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寶風流》第一百二十六章 教坊〈一〉
  玄宗與楊妃高興要賞,倒正合了唐離心意,端起身前幾上禦酒獻飲笑道:“臣謝過娘娘,如此就請娘娘為教坊司補充用度不足,並賜臣以教坊司全權。”

  禦前賜賞,唐離這要求著實古怪,楊妃吟吟笑問道:“教坊司用度不足?”,這句話剛一出口,驀然想到了生性至淡的王摩詰,久在深宮之中,她豈能不知其中的緣故,隨即續道:“賜權?卿家身為太樂臣,何出此言?”。

  “教坊司人滿為患,每年內庫中撥出的錢糧僅夠保命的人頭費用,做不了其它事情,有錢好辦事,臣這職司既是由娘娘向陛下舉薦,娘娘總不能看著臣因缺錢被困死!”,說話間微笑著看了玄宗一眼,唐離續道:“至於求賜全權,實因臣欲對宮中教坊司做一大變動,此事若無陛下及娘娘撐腰,定然萬難成功。”

  玄宗對楊妃寵幸之深可謂是舉世皆知,安胡兒隻所以能得玄宗如此信重,除了他那“軍功”之外,更在於此人抓住形勢,大大的討好了楊妃,這一招兒甚至比直接討好天子更為管用。適才見愛妃高興,玄宗自在一邊兒含笑而聽,此時聽到唐離要對教坊司做大變動,嗜好音律的他在一邊接話問道:“唐卿怎麽個變動法?”。

  “全盤的具體章程說來委實太過於繁瑣,若是臣一一羅列、君前問答,不免辜負了今天春明湖的大好春光”,說話間唐離向楊柳環繞、水氣朦朧的湖面瞥了一眼,“其實臣的想法概括而言不過是‘求新’二字罷了,總之要使陛下及娘娘能見到一些新奇東西才好。”

  “求新”,口中說著這話,玄宗不由自主的又想起了上元節的那個夜晚,拂著下頜短須笑道:“唐卿莫非又要再現都陽侯府故事?”。

  玄宗這一說,三人都是會心一笑,唐離正要細細解說自己的一些打算,卻聽身邊的楊妃脆聲道:“唐卿的才華莫非三郎還信不過,咱們等著就是了!現在沒得說這些糟蹋了好春光。”

  楊妃此話一出,玄宗固然是點頭應是,唐離也是心下大喜,聽她這話中意思,分明是已經同意了自己所請,自王皇后去世之後,玄宗再不曾立皇后,宮中如今以楊妃的貴妃職分最高,內宮事物全由她一手管理。宮中教坊司自然也在她權限范圍之內,有了這個話頭,唐離不僅不擔心錢的問題,更可放心做事。

  隨後唐離又陪著二人遊湖,其間少不得要吟上兩首詩詞,玄宗自不待言,能詩善舞的楊妃也不是花瓶似人物,而唐離則勝在知識廣博,三人這番遊湖隨意言笑,倒真有說不出的自在愜意。

  如此直耽誤了個多時辰,唐離才陛辭而出,重新回到了宮中教坊司。

  雖然是間隔了兩個多小時的時間,但等唐離回到宮中教坊司的辦事衙門時,手下那乾小吏卻沒一人敢走,都還在安坐等候。

  “讓諸位久等了!今日找大家來,原本就是想議議宮中教坊司之事,剛才得了旨意,近日內庫會為宮中教坊司增撥錢糧,有了陛下及娘娘對咱們教坊司的愛重,咱們更該群策群力弄出點響動來,如此一則是為天家效力,再則下次再向內庫伸手時也好張口。”唐離笑著拱手走進廳中,開口的第一句話頓時就使這些精神振奮起來。

  在坐的這些小吏,除了那王主事以外,官不過**品,本來官小俸祿低,又是隸屬太晟府這清水衙門,以前倒還好些,雖然不如六部能撈到肥厚油水兒,好歹也能整上幾個貼補下家用,只是自打王維兼任太樂臣以來,從內庫一分多余的錢都要不到,他們的日子也就越過越緊巴。在屬下們看來,但凡能給自己帶來利益的官員才是好官,否則縱然再大的聲名也是不濟事兒。前時聽說新科狀元、宰相愛婿將接任太樂臣,這些人心底都是竊喜不已,只是後來從王主事那兒傳回的消息又讓他們心裡一涼,連帶著此次來會議時也是意興怏怏。

  孰知這位新任上官第一次召集會議,就帶來這樣一個好消息,使他們如何不喜?唐離話剛一說完,這些人久坐而沉悶的臉上都煥發出粲然光彩,如此氣氛下再聽到最後那句,一時滿堂笑聲如潮。

  見會議堂中氣氛良好,唐離索性也不再坐,待聲音稍歇之後,笑著一揮手道:“時間已近午時,今個兒我在別情樓宴客,諸位連同你們的家人一個都不能少。”

  上官新上任請下屬吃飯,此事著實少有,而這種宴飲還要帶著家人,更是前所未聞。堂中正自興奮的小吏們聞言一愣後,口中連稱不敢,亂糟糟都說:“如何能讓大人破費,自然該下官們孝敬!”。

  “娶了個相國女兒,結婚時倒也攢下些家業,說起來現在腰兜裡倒還有幾文,咱們同僚間吃飯,自然是該宰‘大戶’,這事兒就不要再爭了!”,唐離笑著擺擺手,率先向外走去。

  唐朝狀元每年一個,常在皇城中廝混的這些小吏們倒也見過不少,但還真沒一個象唐離這樣說話的,此時眾人對他印象大好,遂也不再推辭,都笑嘻嘻的應了,口中感謝不迭,雖然這只是唐離第一次召集手下官吏會議,但氣氛卻是極好不過了。

  而這也正是唐離的目的所在,身為一科狀元、宰相女婿,又是天子欽點的太樂臣,他的背景已顯的極為強勢,對於這些小吏們,臨之以威其實大可不必,倒是多加籠絡實屬必要,畢竟他以前從不曾做過官,尤其是更沒有想到過會做樂臣,這其中的門道可謂是一無所之,以後若想按自己的想法行事,少不得要這些手下們支應幫手。

  出了皇城,一乾屬下們自分散著回家帶同家人赴宴,唐離吩咐在此等候的一個隨身護衛回府請兩位夫人到別情樓後,他自己則乘軒車在另三個護衛的跟隨下先自往別情樓而來。

  正午時分,正是別情樓生意最為興旺的時候,唐離進了正堂,剛到櫃前就聽那青衣人頭也不抬道:“對不起客官,本樓客滿,下次請……”。

  可巧不巧,這一幕正被從一間雅閣內走出的藍鑽佳人看見,看她臉上笑意未褪,分明是剛剛應酬過客人,見到唐離她先是一愣,臉上如花的笑容還沒完全綻開就聽到櫃上青衣人如此說話,當下手提裙裾三兩步走到櫃前,伸手一巴掌拍過去,“老娘日日教你們帶眼識人,莫非這話都聽到狗肚子裡去了?瞎了你的狗眼……”。

  她這一連串兒破口大罵不僅讓那夥計傻了眼,唐離聽得也是莞爾,沒想到看來風姿極佳的藍鑽佳人竟還有如此凶悍的一面。

  一口氣兒將那青衣人罵得再也抬不起頭後,收住口的藍鑽佳人手捋雙鬢,輕移蓮步溫溫柔柔的走了過來,未語先笑道:“奴家一介女流支撐這麽大個場子著實不易,讓狀元公笑話了!”。

  大堂中人多喧鬧,唐離不欲在此多留,是以倒也沒說什麽調侃話語,只是笑著道:“我中午要宴請屬吏,藍老板幫我安排個寬敞素淨些的雅閣。”

  長安每一個大型的茶酒肆中都預留有雅閣,別情樓自然也不例外,唐離在三樓的雅閣中坐下沒多久,就聽門外一聲熟悉的聲音傳來,隨即就見李騰蛟掀簾走了進來,她身後跟著的是款步而行的鄭憐卿。

  唐離笑著起身迎上李騰蛟抱向他臂膀的手,“今天我在這別情樓宴請屬下並他們的家眷,沒二位寶貝夫人壓陣可不行!”,邊說著話,他另一隻手順勢將鄭憐卿牽了過來,“俗話說北羊南魚,憐卿來自金州,這別情樓中有個江南揚州來的廚子,斬得一手好魚膾,我已吩咐過了,讓他用今天剛快馬送到的鱸魚配上香柔花葉好好顯顯手藝,待會兒你可要好生嘗嘗才是!”。

  與李騰蛟對唐離的癡纏不同,閨房中柔情似水的鄭憐卿在人前總是半點不肯壞了禮儀,此時在隨行丫頭們面前被唐離握住了手,掙也掙不開,白嫩的面頰隨即就紅了起來,耳中聽著唐離這番體貼入微的話語,心頭一甜的她也忘了再掙扎,隻輕聲點頭道:“多謝夫君了!”。

  “你我三人夫妻一體,還當得什麽謝字兒?憐卿該罰!”,唐離這句笑語剛剛說完,就聽旁邊正抱著他臂膀搖晃不停的李騰蛟歪著頭接話道:“唐離,你既然說我們夫妻三人一體,為什麽總不肯讓我跟你和憐卿同榻而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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