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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寶風流》第二百二十九章 亂起〈十八〉
  許是正趕上大變之年,這天氣似乎也跟著也反常起來,就拿今年來說,給人最大的感覺就是冬天實在來的太快,而秋天也退去的太早,分明還是在九月底的天氣,那場連下了十余日的連陰雨剛停,可勁兒的寒風就呼呼的刮了起來,“秋風起渭水,落葉滿長安”,往年這時節陰陰的秋風突然象一把把小刀子一樣刮過來,就有年老的京畿道百姓掐著手指頭數了起來,數完之後都不約而同的提到了同樣是新君繼位的開元元年。

  “今年該要苦捱一個長寒冬了!”,老人們嘴裡的嘮叨還沒結束,人們卻明顯的感覺出天氣越發的一日冷過一日,小刀子一樣的風又刮過兩天后,在一個漫天烏雲籠罩的陰沉午後,寒風停刮的同時,竟罕見的在十月初飄起了凌亂的雪花兒,這雪一下就沒了個收束處,越下越大,短短的時間裡,整個大唐北部地界山河居然就是千裡雪飄了!

  正是在這樣早雪飄飛的日子裡,卻正有一行四五輛的車隊行駛在由洛陽前往長安的官道上。

  來往的行人看到這行車隊時,都不由自主的遠遠讓開了道路,心下紛紛猜測會是那位王孫子弟居然會在這樣的天氣裡出行。

  引起他們這樣猜測的原因卻在於領頭的那輛大氈車,碩大的車盤,華麗的裝飾,氈車本就是大貴之人的專有乘駕,再加上這輛氈車上雕龍繪鳳的裝飾,的確是除了王孫子弟之外,別人有錢也享受不了的乘駕。

  氈車內,正有一身形略顯瘦削的中年暖洋洋的側身曲膝而坐,身前的梨花木案幾上,一隻紅泥小爐炭火正旺,傳來“噝噝”輕響的同時,也使泥爐上溫著的劍南燒春酒香四溢,盈人口鼻。

  伸出瘦削修長的手指握起案幾上的三足銀樽,中年一仰頭之間,滿滿一大樽酒便點滴不剩,酒樽還不曾在案幾上放穩,旁邊候著的侍女便熟練的將之斟滿,如此這般一斟一飲,也不過片刻間功夫,兩甌半鬥的溫酒已被那中年飲的乾淨。

  這中年的酒量固然驚人,但旁邊為他斟酒的侍女也的確惹人眼目,卻原來,這個面容清秀的侍酒女子竟是身穿一身道裝的黃冠,若僅是如此也就罷了,在氈車一側的錦榻上,也正有一個年過三旬的黃冠女道側臥小憩。

  身穿一身單絲羅長衫,任肩上的那襲銀狐大氅隨意滑落,覺察出樽中無酒的中年隨即向那侍酒的小道姑看去。

  小道姑迎上中年的目光,臉上做出一副無奈神色的搖搖頭道:“沒有了!兩甌半鬥的份量是觀主定下的,任誰也沒法子?”,搖著頭小聲說到這裡,那小道姑又淺笑著低聲喃喃了一句道:“誰讓你喝的這麽快來著!今個兒天還有這麽長,看你怎麽辦?別人是飲酒,你這卻是倒酒,喝的這麽快,可還有什麽趣味?”。

  伸手晃了晃梨花木案幾上那兩個空空如也的酒甌,那中年無奈一歎,卻沒接小道姑的話茬兒,慵懶而坐的他顧自伸出手指叩擊著身前的案幾,合節而歌道:

  天若不愛酒,酒星不在天。地若不愛酒,地應無酒泉。

  天地既愛酒,愛酒不愧天。已聞清比聖,複道濁如賢。

  聖賢既已飲,何必求神仙?三杯通大道,一鬥合自然。

  但得酒中趣,勿為醒者傳!

  這中年本就善豪飲,最得酒中之趣,加之又是個生性不拘的,此時這首歌詩經他那略顯沙啞的喉嚨歌來,可謂盡得這首歌詩的豪放飄逸之精髓,歌與意合,竟讓那原本臉帶淺笑的小道姑聽的癡了!

  “《醉吟詩》!這是《醉吟詩》!”,良久之後,雙手支額的小道姑雙眼閃亮道:“歌好,你吟的也好!依我看比京中別情樓宮中教坊司下來的樂工唱的還要好!”。

  “噢!你也知道這《醉吟詩》?”,說話間,那中年又習慣性的伸手去拿酒樽。

  看著中年手握空樽的無奈模樣,小道姑咯咯一聲輕笑後道:“這是離辭!漫天下都傳的,更別說長安了!我二姐,三姐,還有五表姐,七表姐,那個閨閣裡沒有藏著《別情辭集》?就連出嫁的大表姐都有!再說,別情公子還是我師姐的夫婿呐!”,許是受中年剛才歌詩的影響,說到興處的小道姑雙手支頜,居然也吟出一首來:

  我住江之頭,君住長江尾,日日思君不見君,共飲一江水。

  此水幾時休,此恨何時已?隻願君心似我心,定不負相思意。

  這本是唐離高中狀元,初任太樂丞時在花萼爭輝樓中應楊妃之命所“作”,後因其辭言淺意深,隨之流出宮中行之於民間,這小道姑本就是心中有感的時候,是以此番吟來還真是婉轉清越,尤其是她吟詩時眉眼間無可掩飾的懷春之意與身上的道裝結合,別有了一番韻味。

  一曲吟完,小道姑咂摸了片刻後才又道:“平日回家,府裡面那些歌女們唱辭也聽的多了,很多辭好是好,就總覺得遠了些,就象三姐說的一樣,只有別情公子才最知道女兒家的心思,一句句的都能撓人心肺!”,淡淡裡含著閑愁的話語說完,她猶自又將“隻願君心似我心,定不負相思意”喃喃念誦了一遍。

  雙手支頜的小道姑說出這番話時,身上滿籠著與身份不相襯的懷春思緒,清秀的臉上掛著淡淡的輕愁,雙眸中的情思清楚明白的根本無需猜度。

  “小丫頭情竇開了!”,生性豪放的中年見狀,微微一笑的同時倒也不以為意,象這些貴介之家出身的女子雖然身在道觀,不過大多是寄養,年歲到了自然就要還俗歸家出閣嫁人的,所以出現這樣的情緒也就不足為奇了。

  “噢!身在玉真觀,你必定是見過唐別情的,左右閑來無事,你且說說他究竟是個什麽樣人物?”,中年說話間再次習慣性的伸手,不過比之剛才,他這次總算在手伸到中途的時候就反應了過來。

  小道姑到了懷春之年,畢竟是知道害羞的,雖說適才一時忘形,但中年這一刻意相問,反倒使他醒悟過來,臉上抹起一絲羞紅的同時,沒好氣的看了那中年一眼後道:“見過他幾次都是隔的遠遠的,能說出什麽來,倒是別情公子《唐詩評鑒》中將你讚為‘國朝第一’,推重的很!難倒你們還不熟悉?要我來說!”。

  聽小道姑讚自己的詩好,中年臉上露出了一絲笑意,只是這笑意中滿是落寞,這一路來,小道姑眼中的中年言語行事都是豪放飄逸的緊,是以此時這一抹落寞看來就份外顯的傷情。

  “其實你也不必太在意的,縱然別情公子辭作的再好,總也比不過你的!”,小道姑按著自己猜度出的想法安慰著中年道:“你們都是名滿天下的大詩客,我那些姐姐們雖然藏有《別情辭集》,可誰不想能見見你,要是她們看到我現在這模樣,總該要羨慕死了!”。

  “詩辭文章都是小道,非男兒安身立命所在,你不懂,你不懂的!”,小道姑的安慰不僅沒能化解中年的落寞傷情,反倒是更觸動了心中的塊壘,黯然一笑間就見他手叩案幾,驀然高聲道:“酒來!”。

  “太白,縱然你生性善飲,但酒多傷身,也該注意著些!”,中年的喚酒聲驚醒了榻上小憩的黃冠,起身之間,雖然這中年道姑一直在整理因合衣而臥顯得有些散亂的道裝高髻,但她的眼睛卻始終沒離開氈車正中的中年,溫言勸慰了一句後,這氣質雍容的道姑在一聲輕歎聲裡扭頭道:“怡兒,去吩咐拿酒來!”。

  “是,觀主!”,小道姑起身向氈車門幕處走去時,口中猶自碎碎低聲道:“定規矩的是你,破規矩的也是你,就看不得他受一點委屈!”。

  “太白,你心緒放寬些就是,你那些舊事兒當日貴妃娘娘面前早就由阿離說項開了的,此次高力士又在宮變中身死,還有誰會阻你?”,雖然已經時隔十多日功夫,說到新皇登基,道裝高髻的玉真公主眉宇間依舊是一片深悲之色,“唐別情對你仰慕已久,他又不是不念舊情的人,況且這也是他早就應下的事,憑著他在皇侄面前替你保薦,太白你還擔心不能立身朝堂一展胸中抱負?”。

  玉真公主的話讓中年臉上的落寞消解了不少,“我是悔不該當日離了長安去洛陽尋你,要不就不會錯過太子此事”,說著,那中年激動起來,連帶著語聲也提高了三分,“誅亂平叛,匡扶天下,大丈夫當如是也!”。

  看著年近五旬的中年流露出的這種與年齡絕不相襯的少壯狂放之氣,玉真公主臉色微微一黯的同時,眼神中卻滿溢著寵縱,“當日阿離正是獲罪皇兄的時候,也幫不上你什麽!陳希烈那個老翁翁是個滑頭,他肯會為你得罪高力士?誆著你寫了討賊檄文後可還有什麽動靜?你來洛陽正當其時!如今新君帝位不穩,安賊叛軍勢大,正是朝廷內憂外患的時辰,有的你大展宏圖的機會!”。

  二人正自說著,就聽氈車外一個懶懶散散的聲音傳來道:“好你個李太白,有酒了也不叫我,昨天讓你僥幸贏了,今天咱們換了酒再來比過,正好我這還有兩則好音佐酒!”,說話之間,就見一個面相忠厚老實的和尚手提著兩甕酒釀上了車來。

  “坐中客恆滿,樽中酒不空。懷素和尚確是解人!”,懷素拎著酒剛上氈車,眼神一亮的中年便隨即起身,也不管那滑落在地上的白狐大氅,搶步上前迎住。

  看著眼前這一幕,知道勸也無用的玉真觀主無奈的搖搖頭,半年前他往洛陽華陽觀講道不久,黑面翟琰也正好趕往洛陽為東都宮室中的那些壁畫著色繪彩,又過不多久,因唐離遠行兩河,懷素和尚也在家廟中呆的不耐,一年一度的逛癮發作,不過他這次卻沒鑽那個深山野廟,也是一路到了洛陽。

  三人相聚洛陽,自然少不了相互往來探問宴飲,因感洛陽不同於長安的閑適,玉真公主一住就是小半年,後來又逢中年到來,自是更不願走了。與玉真公主的歡喜不同,當時正無事的懷素和尚與這中年一見面,兩個好酒且生性俱都曠逸之人真是臭味相投,日日飲酒,詩書唱和,真是說不盡的快意。此次若非京中發生這般大事,加之那中年念念不忘回京,只怕幾人還不知要在東都流連到什麽時候,恰好黑面翟也已事畢,四人遂結伴而回長安。

  “翟琰怎麽樣了?”,知道勸也無用,玉真公主邊準備著下酒用的各式點心果子,邊隨意問道。

  隨手揭開泥封,懷素哈哈一笑道:“老翟是有酒品沒酒量,我來的時候去看過,他正睡的香,看樣子不到午時怕是醒不了了,說來這些至交中就數他酒量最差,我看就連阿離也比他強些!”。

  “京裡阿離死裡逃生,出這麽大事兒你們都不在身邊,你這和尚還好意思提‘至交’二字”,都是交往多年,玉真觀主知道這懷素的脾性,所以話語中也沒什麽顧忌。

  “觀主說的是!”,對玉真觀主的話語懷素老老實實的受了,“我這不也是知道的太晚,要不前幾日宮變時怎麽著也得趕回來,不過阿離真是好本事,連窺業大德都請了出來,這該是大德自進京之後的第三次出大慈恩寺,前兩回還都是先皇相召的”,說到“金州古佛”時,素來不羈的懷素和尚也是滿臉端嚴。

  就這麽一會兒的功夫,那中年已是連著三樽酒漿下肚,酒癮暫解的他重重頓樽於幾道:“好烈的離酒!”。

  “這可是阿離自釀的離酒,我去洛陽時就帶了這十甕,好容易省下這兩甕來,若非昨天輸了給你,今天還舍不得拿出來!”,懷素說完,與中年相視一笑後對飲了一樽。

  “說吧!有什麽好消息”,在案幾上放好茶酒果子,玉真公主也自打橫趺坐,替二人倒起酒來。

  “這是剛剛隔著我那車幕向行騎打問出來的”,略略賣了會兒關子後,懷素臉帶微笑道:“剛得的消息,就在昨日,劍南及隴西兩道朝賀新天子的拜表已經到京,隨即就被多份謄抄張布於長安各坊,有了這個榜文,長安連緊了這些日的氣氛頓時為之一松”。

  “果然是好消息!”,聞聽此言,不等那中年說話,玉真觀主先已拍案叫好,“劍南道本是楊妃故裡,如今接任的節度使鮮於仲通又是楊國忠一手保薦,隴西哥舒翰與阿離之間的情形也絕似劍南,其實本自出不了問題,只是長安百姓見太子儲位東宮多年,因多有擔心也不足為奇。如今見這最大的兩軍鎮拜表朝賀,長安百姓也該不擔心再有兵亂了,我料將鮮於及哥舒奏本廣為張布必是阿離的主意,不過多費幾張絹紙,卻能迅速平定人心,這樣的好主意,怕是那位市井出身的國舅爺想不出來!”。

  “公主好見識!”,不管是不是,懷素更願意相信玉真公主的這個說法,飲盡一樽酒後,拈了一顆胡豆在嘴裡嚼的咯咯嘣嘣,和尚含糊著說道:“第二個好消息,汴州一役也正好趕在昨天正式結束了。”

  聞言,原本隨意而坐的中年猛的直立起身子急忙問道:“戰事如何?”。

  “聽剛才那行客講,自汴州城外向東,范陽叛軍屍橫遍野”,言至此處,懷素也是頗帶遺憾道:“可惜,那人也就光知道是個大捷,具體的也不分曉!”。

  “好一個屍橫遍野!好一個大捷!吾此次進京正當其時也!”,正對再次入京滿懷憧憬的中年酒興到處,再得如此佳音相激,一時豪興大發,仰首酒盡之間,竟是順手取下腰間的連鞘長劍叩案擊節長歌起十余年前的舊作道:

  五月天山雪,無花只有寒。笛中聞折柳,春色未曾看。

  曉戰隨金鼓,宵眠抱玉鞍。願將腰下劍,直為斬樓蘭。

  這詩以略顯沙啞的聲音歌來,愈顯豪壯,短促的歌聲裡滿含的都是建功立業的渴望,歌聲透過氈車在前往帝京的官道上飄蕩,而此時車駕前方,長安雄渾厚重的城牆已隱隱在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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