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下剛剛過了戌時,長安城中尚未開始宵禁,剛剛從府宅中來到自家酒樓的周能,忽然感覺到要出事了,可是他卻又不敢讓人去查探。
因為今日長安城中那些莫名其妙動起來的,身披鎧甲,龍行虎步的軍人們,使得長安城中有了一股子異樣的氣氛。
身為天竺國派遣在長安城中臥底多年的大特務,必須擁有極為敏銳的觸感,而現在,周能明顯感覺到不對勁了。
必定是長安城中出了大事了,可是到底出了什麽大事了呢?
這邊他訓練多年的人,被那胖子扎西一個莫須有的調令,調遣到了他的身邊,現在周能身邊的可用之人,若是沒有到了關鍵時刻,是萬萬不能動的。
所以,周能也只能是胡亂猜測了。
搖了搖頭,周能心煩意亂地走進了酒樓一層。
此刻,酒樓中還有許多食客在吃飯,當他們看到周能的時候,這些衣著錦袍、大氅的長安城富貴之人,都紛紛向周能打招呼。
因為這裡是哪裡?
這裡可是長安城東市,能夠在東市中擁有兩棟三層的豪華酒樓,以及一個綢緞莊的人,可不是簡單的角色,單單是與他相交的那些大人物,就足以讓人不敢對周能這個商賈有任何看不起的心思。
就在周能徑直往樓上走去的時候,突然臨近樓梯的一個桌子旁,兩名食客的話吸引了他的注意:
“嗨,你知道這次是怎回事嗎?”一個胖乎乎的家夥,對坐在他對面的人說道。
“眼下長安城中都亂了套了,聽說是抓什麽賊人?嗨,咱也不是官面上的人,誰知道是怎麽回事啊?”坐在這胖子對面的,是一個同樣肥胖,嘴邊還留著兩撇八字胡的中年人。
“嘿嘿!”胖子咧嘴笑了起來,道:“我倒是聽說了點什麽!”
見對面的人向自己投來好奇的目光,那胖子近乎炫耀地說道:
“我有一個親戚是右驍衛的校尉,聽他說,這次好像是官家的什麽人被賊人給綁走了,因為是在封閉城門之後,所以朝廷認為那賊人尚未逃出城區,現在正進行全城搜捕呢!”
“官家的人?什麽人這麽大膽?”那唇邊留著胡子的胖子說到:“看來此人一定是位高權重了。不然的話,怎會讓全城的兵士以及官差們都動了起來,依我看,賊人這次八成是在劫難逃了!”
“唉,誰說不是呢!”胖子搖了搖頭,道:“不過這些可跟咱兄弟沒關系!咱們該吃吃,該喝喝就成!”
“哈哈哈,也對,這事可是跟咱們這些平頭老百姓沒關系!”留著八字胡的胖子呵呵一笑,道:“來,走一個!”
……
聽到這兩胖子的對話,周能心裡猛然一抖,好像是漏了一拍。
“掌櫃的!”
就在此刻,突然一個在周能的背後響起,嚇了他一跳。
周能駐足,回眸,是一個臉上掛著恭敬笑容的店裡夥計。
於是周能的臉上出現了一絲絲的惱怒之色,不過眼下周遭盡是食客,卻不能發怒,這才強收起怒火,淡淡地說道:“哦,是張五啊!五兒,你不在門口迎客,跟在我身後作甚?”
臉上極其恭敬地店夥計張五快步上前,左右張望了一眼,這才低聲說道:“掌櫃的,小的有事情稟告,能否借一步說話?”
周能遲疑了一下,掃了一眼周遭卻是說道:“何事如此謹慎?若不是什麽大事的話,便就在這裡說就是了!若是大事……呵,你能有何大事?”
在周能看來,小小的一個店裡夥計能有什麽大事?
張五有些無所謂地聳了聳肩,喉頭滾動了幾下,道:“掌櫃的,有人要小的告訴你一聲,扎西的人綁走了大理寺詔獄的獄卒,眼下已經關到了安化門邊上的住宅中。”
“……”
周能駭然變色,這他娘地扎西是瘋了嗎?
大理寺詔獄可與大理寺不同,那可是武王殿下的直屬部門,裡面的每一個人,從最高的無常一直到最下面的獄卒,每一位都是經過武王精挑細選的。
一旦動了詔獄的人,那麽武王殿下想不動怒都難,其後果……
周能的臉色霎時間就徹底白了,是那種病態的白。
就像方才那兩名食客所說的那樣,城門已關,各衛所的兵士們挨家挨戶地排查,他們的人到時候避無可避,如果朕被抓到的話,那就徹底完蛋了,別說什麽營救王子了,就連他們的小命都保不住了。
“掌櫃的似乎很著急?”張武諂笑道。
聞聽此言,周能忽然感覺到不對勁了,這件事情他的親信都沒來告訴他,怎麽一個小夥計卻來通報了?方才他說有人告訴他……
“五兒,誰讓你來的?或者說,你根本就是那人的手下?”周能死死地盯著張五,說道。
張五笑了笑,道:“掌櫃的可是和我家主人關系甚篤,何必問我是誰呢?”
“原來是他!”周能眼中光華一閃,明白了是怎麽回事。
“回去替我謝過五爺!”周能看著張五,說道。
張五擺擺手,徑直去往了前台。
“來人!”
看著張五的背影,周能眼中光華連閃,過了好一會回了樓上自己的房間,周能對著空屋子輕聲叫了一句。
“噠噠噠……”
須臾之後,一道全身都隱藏在黑暗中的瘦弱年輕人出現在周能身側。
“你速去安化門西南側安樂坊的第五個院子中,告訴裡面的人,把尾巴給處理掉,然後全部進入沉寂狀態,切記,切記!”
周能急急地對那瘦弱年輕人吩咐了一句。
年輕人微微頷首,身形一晃便消失在屋舍之中。
周能遙望窗外的圓月,低聲呢喃:“但願還來得及!”
……
戌時二刻,掖庭宮天機衛總部。
“怎麽樣?有沒有查到什麽蛛絲馬跡?”陰著一張臉坐在桌案之後的李元霸,看著面前的天機衛問道。
全身被黑色籠罩的天機衛單膝跪地,答道:“啟稟衛主,我們天機衛和影衛的人,從事發的叉路口開始查起,已經查清了那些賊人馬車的行進路線,只是那條路較為複雜,尚需要些時間仔細地盤查!”
“快說,去哪了?”李元霸刷地一下從桌案之後站了起來,有些焦躁地問道。
天機衛沉吟了一下,道:“雖說對方十分地謹慎,不過經過我們的探查之後,卻發現對方今晚的行動是經過周密的謀劃的!根據馬車的路線,以及我們天機衛的最後推敲,那駕綁人的馬車,應該是向著安化門而去。”
李元霸聽後點了點頭,道:“安化門?那時城門已閉,賊人應該難以逃脫才對!若我是賊人,定會選擇一個相對要安全地多的地方藏匿起來……那裡有沒有官宅?”
“沒有,唯一大一點的宅子,已經有很長時間沒有人住過了!不過其他的宅子,影衛的人已經去暗中調查了。”那名天機衛冷漠地說道。
“多長時間可以回信?”李元霸道。
“時間上差不多了,應該就快了!”
就在那名天機衛說到這裡的時候,一個走起路來一路飄的家夥,悄無聲息地出現在了大殿中,向李元霸躬身行禮。
“衛主!”
李元霸道:“可查出來了?”
“安樂坊新近有三處屋舍進行改建,其中兩處在最南測,一處臨近城牆。”那名影衛的人低沉地說道:“而且屬下還查明,那處臨近城牆的屋舍是在十年前賣出去的,而且還是掛在一個叫周全的名下!”
“周全!”李元霸眼睛一眯,腦海中驟然蹦出來一個念頭,道:“和周能什麽關系?”
那名影衛道:“這周全乃是周能的管家!”
“就是這裡!”李元霸猛地一拍桌子,道:“速速飛鴿傳訊,讓在安樂坊的兵士們圍住那處屋舍,不準放出一人!”
“諾!”
天機衛與影衛齊齊應了一聲,躬身向著屋門外行去。
……
戌時末刻,一隊隊背著火銃的神武衛兵士,替代了圍聚在那處屋舍之外的左右武衛的兵士。
李元霸從小白的背上躍了下來,盯著著房門看了半晌,道:“三號,是這裡嗎?”
先前去往掖庭宮天機衛總部稟報的那名黑衣影衛,就像是影子一樣飄了出來,道:“沒錯,王爺,就是這裡!”
“三炮,上去叫門!”李元霸陰著一張臉,道。
“王爺,依我看,乾脆將這房門給撞開吧?”李三多舔了舔有些乾裂的嘴唇,攛掇起了李元霸。
李元霸擺擺手,道:“方才我們只是猜測,萬一只是普通百姓,豈不是擾民了嗎?”
李三多聞言翻了個白眼,心說:“就今天這架勢,不下兩萬人的大軍,在整個長安城中挨家挨戶地搜查,已經是最大的擾民了!”
不過這話他可不敢說出來,不然的話又免不了一場皮肉之苦了。
“行了,三炮別愣著了,趕緊過去叫門!”李元霸瞪了趙三炮一眼,催促他快點。
“邦邦邦!”
趙三炮這次沒在遲疑,直接走上去就是狠狠地三下,期間還伴隨著一個粗豪的大嗓門:“開門,查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