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人都怔住！

  她們不明白，冷鳳輕到底跟冷鳳月結了什麽仇，竟讓她如此恨意衝天！

  冷鳳仙看著冷鳳月不甘與怨恨的眼神，又看向端坐位上的冷鳳輕，歎了口氣，其他人或許不明白為什麽，可她知道，同人不同命，命運差距太大了……

  趴在地上哽咽的蔡姨娘再也忍不住心中的悲戚，終是伏地痛哭失聲！

  嗚嗚，她可憐的女兒啊！

  知女莫若母，女兒心中的委屈，不甘，恨意以及怨懟，她一直都知道，她這個做娘的一直都知道！

  可就算是知道，她又能怎樣呢？雖然曾經一度她敢跟冷李氏分庭抗禮，可說到底，她也只是一個姨娘，一個在老爺心中身份地位永遠不可能超過朱姨娘的不受寵姨娘而已啊！這樣的自己，即便知道女兒的艱辛，知道女兒的不易，可她又能如何？她依然什麽都給不了女兒！

  看著女兒那決然怨恨之態，她豈能不知女兒這是不再有所顧忌地豁出去了！

  她也怨啊，她怨為何老爺會偏心如斯，哪怕老爺他只是將給冷鳳輕那庶女的寵愛的兩成，分給她的女兒，現在也不會有月兒這樣的積怨啊！

  她恨上天不公，更恨自己沒用，比起那兩個嫡女，還有兩個庶女，她的女兒是最懂事最聽話的，可身為她的娘，自己卻完全沒有盡到該保護她的責任，以至於讓她受盡委屈，產生如此深的怨念，被怨恨衝昏了頭，才做出此等糊塗事！毀了她自己啊！

  “輕兒她到底得罪你什麽，叫你如此不共戴天！”冷嘯天咆哮道。

  他想要問清楚，這兩個女兒之間，到底都有哪些他所不知道的恩怨仇憤！他更想問清楚，這個女兒心中的那怨恨，又是從何而來！

  面對她爹這全不知情的質問，冷鳳月哈哈大笑，笑聲如杜鵑啼血，充斥著悲哀與委屈，她苦笑著望著她爹，悲泣道：“竟然連爹也來質問女兒，這庶女哪裡得罪女兒？”

  “可女兒今天卻想問問爹您，為何同是爹您的女兒，您卻如此偏心？”

  “女兒一直都想問問爹您，是不是女兒做的不夠好，是不是女兒有哪些地方做錯了，所以才叫爹您對女兒不滿意？若是女兒做得不夠好，若是女兒做錯了，女兒希望爹您能指點女兒啊，父親教導自己不懂事的女兒，這不是應該的嗎？爹您知道嗎？女兒自小就有上進心，女兒自小就很有上進心，女兒有多希望爹您能指出女兒的不足爹您知道嗎？”

  冷鳳月臉色堅毅地望著她爹，可其眼中卻說不出的悲哀：“您不知道，因為爹您的心力都花在冷鳳輕那個庶女身上，對於女兒，爹您哪有空看到？可是在爹您對冷鳳輕那庶女關懷備至的時候，爹您又可曾知道，在一旁的角落裡，您還有一個女兒？這個女兒正盼望著她的爹，也能給予她哪怕只是一點點的溫暖啊！”

  “女兒自知自己出身卑微，女兒不敢要求太多，哪怕是爹您大發慈悲，能夠隨口打發一下女兒也好啊！爹啊，冷鳳輕是您女兒，我也是您女兒啊，為什麽女兒這麽努力想讓爹您看到，可是爹您就是看不到女兒的存在？女兒到底是做錯了什麽，爹，您說啊，這些年來，女兒到底哪叫您不滿意了啊，爹，您說啊？”

  冷鳳月的眼被眼淚糊了，但她卻沒哭，她定定地看著她爹，努力地把因心中酸痛而溢出來的眼淚努力地咽回去，可是不管她怎麽努力，眼淚還是忍不住掉落出來，滴落在地上，濺濕了她的衣裙。

  大廳一乾人等，全都因她的這番話而震驚。

  她們今天才算真正知道，往日那個面帶微笑的三小姐，原來心中有著如此多的苦與澀，在往日裡強顏歡笑的表面下，竟是一顆如此渴望被自己父親看到的心。

  此刻她們眼前的冷鳳月，就像是換了一個人一樣。

  她只是一個普通人家的女兒，一個渴望父親對她投來目光與關愛的普通姑娘，然而不管這個姑娘怎麽努力，怎麽上進爭取自己父親對她的關注，哪怕這個姑娘她要求的不多，若能得到父親偶爾的幾句提點，這個姑娘就很高興了，可是叫這個姑娘失望的是，不管這個姑娘如何上進，父親眼裡看到的，始終是別的子女，而她，永遠是被漠視的那一個。

  望著冷鳳月這張臉龐，看著她眼中的絕望之色，她們心中卻起不了看戲的幸災樂禍。

  此時跪著的，不再是之前差點害了她們的幫凶，而只是一個可憐的普通姑娘，只是一個努力上進卻始終不受父親重視，渴望得到父親目光的女兒。

  她們心中的苦與澀，與她一樣，又憑什麽看她的笑話？

  “老爺，老爺啊，您聽到沒有，您聽到沒有啊？”

  趴在地上的蔡姨娘哭得悲慟不已，除了用眼淚來替女兒表述這些年來她受到的委屈，她再沒其他動作。

  “我……”

  冷嘯天不可置信的看著這個女兒，話到嘴邊，可是他卻不知道該說什麽，他的心房，被這個女兒那無力而絕望的嗓音所充斥。

  他怔怔地看著這個他從未認真看過的女兒，嘴巴張了張，可最後，他卻什麽都說不出口。

  他想解釋自己不是看不到她的努力，他想解釋自己不是不知道她的上進，但是他想說的這話，卻在女兒那絕望悲哀的眼神中，顯得無比的單薄。

  他不知道這個女兒心中原來如此怨恨他，他不知道這個看似堅強的女兒，原來心中如此柔弱，若是如此，他豈會吝嗇多照顧她一下？

  她說他不公平，說他偏心輕兒，可她的生母好好的，而輕兒她卻自小沒了娘，加上早年他獨寵朱姨娘，府上其他人難免對朱姨娘暗生恨意，朱姨娘一走，留下輕兒，輕兒處境可謂是四面楚歌，難道他不該多把心力放在輕兒身上嗎？

  她能在府上，能在這個他勞累奔波所保護著的府裡平平安安的長大，這一切不都是他給予的嗎？可是換來的，卻是這個女兒對自己的恨意？

  “你就這麽恨爹嗎？”冷嘯天定定地看著她。

  “不，女兒從來沒有恨過爹您。”冷鳳月跪得腰直背挺，喉頭微動，咽下心頭湧起的酸澀，望著冷嘯天道：“就算爹您把所有心力都投注在冷鳳輕這庶女身上，就算爹您完全看不到還有我這麽一個女兒，女兒也從來沒有恨過您！女兒理解爹，因為爹您要撐起這整個偌大的府邸，爹也很累，我身為女兒幫不到爹您，卻也不能給爹您增添麻煩，讓您費神，所以每次爹您回府，把僅剩的心力都花在冷鳳輕那庶女身上，我也從不恨爹！因為我對爹您，只有怨！”

  “你怨爹？”

  冷嘯天被她這番話震得怔怔地，再次出口，語氣已不覺多了兩分頹喪。

  “不錯，我怨爹！”

  冷鳳月用力地眨了眨眼，把眼裡那不爭氣滴出來的眼淚擠掉，忍著鼻尖的酸澀：“我怨爹您為何如此吝嗇，我怨爹您為何如此偏心！您能將所有心力都花在冷鳳輕身上，可您卻沒空多看我這個女兒一眼，哪怕只是一眼，只是一眼，女兒也不至於淪落到如此地步啊！可是女兒屢次期待，屢次失望，可失望最後竟變成了絕望！爹，您讓女兒怎麽能不怨？您這麽漠視女兒，那您為何還要生下我？您既然生下了我，卻又不管我，任由別人糟蹋女兒，您讓女兒怎麽能不怨！”

  “你胡說什麽！”

  冷李氏一驚，似是知道她要說什麽，再不顧看好戲立即厲聲打斷道！

  “怎麽，你怕了？你怕我在爹的面前，揭了你這惡婦那副假仁假義的虛偽嘴臉？”冷鳳月冷冷的望向她，目光說不出的諷刺。

  “你……”

  冷李氏氣得渾身發顫！

  這庶女她瘋了，這庶女她瘋了，她這是豁出去了，她這是不怕她了，她臨死前還想拉自己下水，這賤人，簡直是可惡至極！

  “她怎麽你了！”冷嘯天眸光如刃地掃了冷李氏一眼。

  “老爺，妾身冤枉，妾身冤枉啊！您沒看到她瘋了麽，她這是想亂咬人啊！剛剛罵的還是二小姐，現在就落到妾身身上了！”冷李氏臉色一白，著急道。

  “爹，您終於肯關心女兒了麽？”冷鳳月卻不顧她，在她慘白的嘴角上揚起一抹笑，眼中的淚水卻落得更加凶猛，不過她還是很高興，望著她爹欣喜道：“爹，您終於肯關心女兒了，爹，您終於肯問問女兒的情況了，女兒好高興，女兒好高興爹您能看到女兒了。”

  “你都受了什麽委屈，你跟爹說，爹為你做主！你是爹的女兒，是這侯府的小姐，在這府上，誰敢給你臉色看！”看著這個女兒絕望眼中閃爍的光芒，冷嘯天忍著心中的鈍痛，沉聲道。

  “這就是被爹保護的感覺麽？”

  不知何時，冷鳳月眼中留下了血淚，但她卻恍若不覺，難掩她的欣喜般喃喃自語道：“這就是被爹保護的感覺麽？好幸福，爹，女兒感覺自己好幸福。”

  站在一邊的黃姨娘與梅姨娘見到這一幕，雙雙情不自禁紅了眼眶。

  而趴在地上的蔡姨娘，此時早已經哭成了淚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