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不快點登入,你們這些看小說都不登入就離開的。
登入可以幫助你收藏跟紀錄愛書,大叔的心血要多來支持。
不然管理員會難過。
《獨妻策,傾城花嫁》第96-97章 冷宮笑
  護國寺。

  溫彩與徐氏已經安頓好了。

  香客房收掃得很是乾淨整潔,裡面的擺件也很簡陋,卻樣樣實用。接下來就要在這裡住七天,待七天的法事結束,他們姑嫂二人靜修祈福也就結束了。

  這是徐氏嫁入溫家以來,第一次給亡故的婆母做法事。她想親自抄寫經文,不僅是自己的那份還有溫青和肚子裡未出世的孩子那份也得抄。

  溫彩打發了杜鵑去巡視店鋪生活,核對帳目驁。

  忍冬與徐嬤嬤住在隔壁香客房裡。

  溫彩拉徐氏在身旁坐下,從懷裡掏出一個荷包裡,裡面是幾張地契和房契,“嫂嫂,你們也要過日子,哪能把東西都給我,喏,這些你先收下。歧”

  徐氏凝了一下,“這是你哥給你添的嫁妝,我怎好再要。”她心頭歡喜,想收下,又怕溫青責備,心裡暗想:若溫彩再給,她就會收下的。畢竟她拒絕不了這麽一筆好東西。

  “這個不是。嫂嫂,我手頭的東西多著呢,你要是不信,我給你看我的產業清單。”

  為讓徐氏安心收入,溫彩取了包袱來,從裡面尋出一個簿子來,道:“用紫墨劃過的,全都是我的東西,你看看我現在有多少大小店鋪,又有多少田莊。其實對我來說,有八百畝田莊就夠了,其他的田莊嫂嫂先收下。哥哥要是問起來,你就隻管往我頭上推。”

  徐氏接過簿子,翻了一頁,前兩頁寫的都是田莊,有西山縣的祖宅田莊,現在都在溫青手裡,因是祖業,不能做女子嫁妝。而溫青是溫家的嫡長孫,這些都是溫青的。

  又有西山縣的店鋪,從雜貨鋪、豆腐鋪、客棧皆有……

  在西山縣的產業,一部分是祖上留下來的,還有一部分則是後來溫彩自己添置的,不看不知道,一看嚇一跳,溫彩從七八歲時學會打理家業,到如今溫家竟漲了一倍的家業,就連田莊也都漲了一倍。

  溫青替他妹妹太好了,好到讓徐氏生嫉。可握著溫彩給的東西,徐氏對她的嫉恨似乎沒有這麽深了。

  溫彩道:“嫂嫂如今有孕在身不宜操勞,田莊上的事簡單些,你自己打理就是。這幾家店鋪就交給我,我幫你打理,每季賺了多少盈利銀子,到時候我都親自交給你。

  只是這田莊的地契和鋪子上的房契,還得你收下,店鋪是我代你打理,待得了空,我便領了店鋪上的管事去會鎮遠候府拜會。”

  徐氏一看手裡的,除了五家店鋪,還有二千畝的田莊,都是極好的,早前她和溫青新置的那處田莊並沒有在裡面,因為置備的匆忙,那田莊並不算好。

  “妹妹,你怎能把祖母給你置備的嫁妝田莊也給我?”徐氏心裡卻暗暗地想著,為甚隻給了一半,若是給全部該有多好,那處嫁妝田莊據她所知原是八百畝。

  這處田莊離京城近,也是極好的良田,十幾年前,汪氏到京城休養,正巧遇到京城一位權臣倒台,家產充公,由官府出面轉賣,汪氏便花錢置下了田莊,當時統共買了三千畝,汪氏幾乎把攢了大半輩子的銀錢都花在這上面了。溫子群、溫子林兄弟二人各得了六百畝,剩下一千八百畝,一千畝留給了溫青,另八百畝留給了溫彩。

  溫彩以為她是不肯收,竟沒聽出徐氏想要全部的意思,道:“嫂嫂,我不喜歡田莊,那田莊上的管事聒噪得很,只聽大管家父子的調遣,給你的話,二管家可以幫你打理,留在我手裡就成麻煩事了。”

  徐氏可不信這理兒。

  她聽汪二管家的女人說了,溫家祖宅的下人,個個都視溫青兄妹馬首上瞻,溫青的話他們聽,溫彩的話也是聽的。

  徐氏也不點破她,想要推回去,可又想,她原就喜歡地,不大喜歡鋪子,對於生意上的事,她原就懂得不對,還是田地好打理,收了多少莊稼,算得清清楚楚的。

  溫彩甜甜一笑,“嫂嫂快把東西收好了。芝芝也要議親了,他日你還要給芝芝備嫁妝呢。”

  徐蘭芝哪能與溫彩比,溫彩有個能乾賢惠的祖母,汪氏早早地就替溫青兄妹倆盤算好了,家業、嫁妝都是預備充足。徐氏手頭的家業全都是溫家的,她可不敢拿了溫家的東西給娘家妹妹備嫁妝。

  徐氏道:“我還得多攢點私房錢,好給蘭芝備嫁妝呢。不過我娘想在京城買地,說是給蘭芝預備嫁妝,妹妹在京城認識的人多,幫忙留意一下哪裡有合適的。”

  “嫂嫂給我買的那處田莊就不錯,但我不喜歡田莊,更愛置鋪子,最近我想開一家點心鋪子,正讓牙行幫我看面,要是可以,我把它轉賣給嫂嫂,換了銀子正好置點心鋪。”

  那也是一座四百畝的田莊,就在京城南郊的張鎮上,原是六百畝的,二百畝給了徐蘭香,又四百畝給溫彩添了嫁妝。

  如果溫彩不想要,買下來留作給徐蘭芝做嫁妝也好。

  只是,這樣一來,徐氏又覺得薄待了徐蘭香。

  同樣是她的妹妹,一個隻得了二百畝又兩家張鎮上的鋪子,另一個卻是四百畝的田莊

  。

  徐氏道:“我隻買二百畝。”

  溫彩凝了一下,“是錢不夠麽?”

  “家裡還真拿不出太多的錢來。”

  這回溫青打腫臉充胖子,非要給溫彩添補嫁妝,皇帝賞的百金、貢綢宮緞,但凡是好的,全都給溫彩做了嫁妝,又另置了田莊,還把他們手頭的店鋪也一並給陪進去了,再加買丹青字畫、擺件、頭面首飾,哪裡還有錢。

  溫彩笑了一下,“等嫂嫂以後有錢了再補給我便是。月底就該到店鋪裡收秋季的利銀了,我身上還有一千兩銀票,嫂嫂先拿著,權當是我挪給你用的,回頭我從哥哥手裡的店鋪利銀裡扣。”

  要是直接說是她給兄嫂的,徐氏和溫青都是愛臉面的,指定不會要。

  在溫青看來,他妹妹還是個孩子,而他又是兄長,哪有兄長使妹妹銀子的理。

  “既是妹妹這樣說,我就收下了。”

  “待我回冷府,我就把那處四百畝的田莊地契給嫂嫂送來,待你有錢了再給我。多余的二百畝,你或轉賣也好,或自己留下都成,你看著處理。”

  杜七嬸也與她說了,徐氏似乎對打理店鋪興致缺缺,更喜歡置田地,要是到了她手裡,她肯定是舍不得轉賣的。

  徐家在北疆時,手頭也有二十畝田地。北疆冬季漫長,一年隻種一季,徐氏與徐太太一顆心全撲在那二十畝地的收成上。雖說徐父是五品武將,家裡過的是溫飽小戶人家的日子。

  各人各有優缺,溫彩不想點評,徐氏喜歡田莊,她就給她田莊,自己手頭則多留些店鋪。

  “嫂嫂,我手頭有些店鋪生意不好原是虧著的,我想另行處理,或轉賣,或改做別的生意,我想在京城開家點心鋪子,少不得要了解行情。所以,明兒……我想出去看看店鋪生意。”

  嫁了人,上頭有長輩,又有夫君,下面更有還有比自己年幼的弟妹。好不容易避得寺廟裡來,

  溫彩咬著下唇,一副很為難,也不得已的樣子。

  徐氏為自己拿了田莊,卻把自己不愛打理的店鋪都給了溫彩,心頭暗喜。可她實在不會打理店鋪,就是打理內宅也不大有經驗,小門小戶的管管還在,可鎮遠候府現下是幾百號人的豪門府邸,主子沒幾個,奴婢卻有幾百人。

  溫彩忙道:“嫂嫂別多想,其實祖母在世時,手把手教過我如何打理店鋪生意,我是會的,我只是想把生意不好的處理掉,然後再開些能賺錢的店鋪。”

  徐氏笑了,“我明白你的意思。我不與外人說你出去的事。”

  溫彩抱住徐氏,有她臉上叭嘰一口。

  徐氏一愣。

  唉,還真是個孩子。

  她的三妹徐蘭芝就頑皮,竟比徐蘭芝還要俏皮。

  徐氏還是有些不放心,“我讓徐嬤嬤跟著你。”

  “徐嬤嬤老胳膊老腿的,我走的地方又多,別讓她跟著,我帶杜鵑。”

  有徐嬤嬤跟著,她哪裡還能做自己的事。

  她正想溜出去好好地玩一圈,還有上回,她答應過小十,說要幫小十在冷宮裡種花、種菜的,到現在已經半個多月了,她也沒去看小十。

  說過的話,怎能失約呢。說不準小十這些天正巴巴地盼著她呢。

  “嫂嫂,我們抄經。”

  雖說杜氏病故好幾年了,但每年這個時候,她都會抄經,然後在九月初五祭日這天燒給杜氏。

  姑嫂二人坐在香客房的案前,徐氏好奇地看著溫彩,但見她手握著一個特製的銀質筆頭筆,每過一會兒,就用筆沾了墨,寫出來的字,字體錯落有致,筆劃遒勁,剛柔並濟,筆劃犀厲,竟自成一派,溫彩雖寫的是隸書,卻與毛筆寫出來的字大為不同。

  徐氏愣愣地看著,過了良久,方道:“妹妹這手字寫得真好看。”

  穿越前她便被父母逼著練字,就算沒有二十年,這十五六年的時間還是有的。

  她的硬筆書法便是在大學裡榮獲一等獎,為此領了一千元的獎金。古代沒有圓珠筆、鋼筆等,溫彩所使的硬筆上頭是桃木筆杆,炭印了竹葉紋,筆頭設成銀質箍狀、筆尖是標準的蘸筆筆尖,筆頭的銀箍可以任意調整大小,有點像均號的戒指。

  她還有其他材質的筆杆:象牙、白玉、竹杆、花梨木、全銀質、鐵質的等,最她最常用的還是木製和竹製筆杆,筆頭也備了許多,每次要使用時,將筆頭套在筆杆上就行。

  無論是什麽樣的筆杆,全都是她自己找了匠人專門製作的。

  這種硬筆與毛筆的區別在於變軟筆的粗壯點畫為纖細的點畫,去其肉筋存其骨質。

  溫彩魂穿剛來時,是杜氏懷裡哇哇落地的小女嬰。直到現在她都沒習慣用毛筆,一直使用的都是她手裡的這種硬筆。

  徐氏越發覺得溫彩很特別。

  這日,姑嫂二人在護國寺香客房裡抄了一天的經書,只在用飯時休息了片刻,徐氏使用的是毛筆,

  而溫彩用的是硬筆,兩個人的速度一下子就拉開了,溫彩比徐氏快了一倍。

  徐氏好奇,也想試硬筆,溫彩便取了一竹杆,又套了個銀質筆頭上,徐氏寫了片刻,那字卻難看得有些不像樣子,隻得棄了硬筆繼續用她的毛筆。

  溫彩笑道:“嫂嫂,我使不慣毛筆,你也使不慣硬筆,我們各抄各的。”

  徐氏就是被溫彩抄寫的速度給怔住了,總覺得那硬筆應是好東西。

  *

  翌日一早,溫彩把抄寫好的經文整理一遍,換了身幹練的衣裙,裝扮成是尋常小戶人家姑娘模樣與徐氏道別從護國寺後門離去。

  到了京城街上,溫彩又買了鋤頭、菜種、花種等物,又備了送給德妃、小十的衣料,連縫製衣服的繡針等物都一並備齊全了,弄了大大的兩個包袱,方去尋覓德妃所說的那個入密/徑。

  尋尋覓覓,兜兜轉轉,進了十裡坡的一條荊棘林,然後又看到一座破敗的山神廟,穿過山神廟,又是一片荊棘林,扒開路口的荊棘,能發現一條小徑,一路上或被荊棘掛住衣裙,行走艱難,走了一程,便見眼前豁然開朗,就到了德妃與她說的那處小角門,進了小角門,尋著記憶著的點滴,溫彩就入了宮了。

  一路行來,路上的宮人稀少,所見之處皆是頹敗的園林、房屋,真真合了“冷宮”二字。

  德妃與小十、秦公公住了一座破敗院子,就在旁邊不遠處,還有一處砌著石牆的房屋,能聽到裡面女人的笑聲、歌聲、哭聲。

  小十曾與她說過:“那裡面住的都是失寵的嬪妃,聽說全都瘋了。”

  德妃如果沒有小十相伴,沒有牽絆慕容恆,她也許也成了那石牆宮殿內的一名瘋妃。現下她和小十的日子雖然過得艱難,但因心中還有希望,一路堅持下來。

  溫彩見四下無人,提高嗓門道:“小十!小十!我來瞧你了!順娘來瞧你了!”喘著粗氣,身上背著兩個包袱,還得拖著兩把鋤頭,路途又不遠,真真快要累死她了。

  連喚了數聲,就見秦公公從屋裡出來,見門外站著溫彩,立時笑了起來,笑容燦爛,臉上深深淺淺全是葵花一般的皺紋,卻顯得他的笑慈和可親。

  “順娘,你怎麽入宮了?”

  溫彩抿著嘴,將略輕的包袱遞給秦公公,“上回,我答應過小十的,說要送花種、菜種子來,喏,我還準備了鋤頭等物。秦公公,我都想好了,這幾天把這裡需要的東西都備好,德妃、小十和您就能好好過日子了。”

  德妃坐在窗前做針線活,穿著一襲灰白色的長袍,頭髮披撒著至腰身,頭上沒有任何一件飾物,面容一如既往的蒼白無血。

  溫彩放下包袱、鋤頭,中規中矩地欠身行禮,“順娘給德妃娘娘請安。”

  德妃抬眸,含著淺笑。

  不需問,她就知道溫彩定是從她說的小角門進來的。

  溫彩道:“德妃娘娘,小十呢?”

  德妃溫和一笑,道:“小十被七公主喚去了,在錦虹宮裡幫七公主繡《紫菊圖》呢。”

  “這些日子七公主沒再欺負小十吧?”

  “沒呢。昨兒小十回來,七公主還賞了小十餅餌、點心。”

  “哦。”

  溫彩取了茶壺,倒了兩杯水,一杯遞給德妃,一杯自己喝了。“我帶了菜種和花種來,這個季節可以撒白菜種子,還可以種豌豆,我還弄了些韭菜來,我們把院子裡的雜草再除除,再把地翻一下,過兩日就能把種子撒進去。”

  她走近桌子,打開包袱道:“我帶了幾塊布來,小十身上的衣裳都舊了,娘娘給小十做兩身新的。還有,娘娘也該添新衣了。秦公公也得做兩身……天氣一天天就冷了,等下次我來時,我就帶兩床寒被來,對了,還有廚房裡用的鍋碗……”

  德妃也未曾用心過,倒是溫彩用了心。

  她還有兒子、女兒,不可以這樣消沉下去,就算是冷宮又如何,她們的日子一定會越過越好的。

  德妃擱下針線,“我和你除草吧?”

  “娘娘還是做針線活,我的女紅太差,也幫不上娘娘的忙,就讓我和秦公公除雜草。你放心,我以前跟祖母住在鄉下祖宅時,也乾過農活的,這些活計難不到我。”

  德妃想幫忙,被溫彩拒絕了。

  秦公公與溫彩兩個又將小院內外重新清掃了一片,溫彩還換上了小十的衣裳,遠遠看著,就像是宮裡哪處的宮婢。

  直忙到日暮黃昏,才將小院的裡裡外外都重新拾掇了一遍,連破敗的牆上,溫彩與秦公公也重新修整過了,把丟下的磚頭、石頭重新用稀泥磊了回去。

  小十回來的時候,看到冷宮這處破院似乎又變得有些不一樣,早前的圍牆修好了,就連那扇門上竟還貼了紅字寫著的“福”字,要不是在僻靜的深宮之中,她還真懷疑自己到了山野百姓人家。

  “德妃娘娘,你嘗嘗這花茶,是我用自家的桂花曬製的。很香的!”

  德妃含著笑。

  小十聽到那聲音,歡喜地喚了一聲“是順娘嗎?你怎麽進宮了?”

  溫彩笑著抱住小十,“有些日子沒見了,我好想你。”

  那麽,這處小院的變化,全都是溫彩的功勞。

  溫彩拉了小十坐在一邊,從包袱裡抱著個小壇子來,從裡面摸著一個又一個的紙包:“喇叭花的種子、對葉蓮的種子、五月菊的種子……”一個又一個,竟有十多種花種子,末了,她又掏出綠色的紙包:“白菜種子、蘿卜種子、豌豆種子,對了,今天下午我和秦公公種了一畦韭菜。待到來年春天,就能吃韭菜了。”

  第97章冷宮笑

  這日夜裡,小院裡又有了笑聲。

  溫彩蹦蹦跳跳,熱情洋溢地與德妃等人講笑話,還講一些宮外有趣的事兒,比如哪家簪花宴上,張家的小姐與李家的公子做出了越矩的事,那張小姐被迫嫁給李公子了。

  又比如,哪家的後宅又傳出醜聞了,溫彩全都搜羅來。又或是天下何處發生了什麽大事,哪裡又出了個名人,或以孝聞名,或以義出名……

  直說笑到夜裡二更三刻時分,方才各自歇下。

  溫彩的到來,令小十很是歡喜。

  小十道:“這回,你會在宮裡住些日子麽?”

  “能住幾天。”溫彩在西山縣老家時,還有兩個談得來的族中姐妹,來到京城溫府後,與家裡的姐妹合不來,她渴望友誼,也渴望人情真情,“我和嫂嫂到護國寺靜修祈福,給我娘做祭日法事。明兒我還得出去一趟,要把冬天的寒衣、還有廚房裡需要的東西都搬進來。”

  自從溫彩上次來過後,德妃就想法又搭了一張簡易的木榻,現在溫彩與小十擠在一處,正說著女兒家的話。

  小十沒有朋友,從小到大就連宮女都瞧不起她,甚至沒有人願意與她交往。兩個同樣渴望友誼的女孩,竟是一見如故,也能真心交往。

  小十道:“要是明兒我不去錦虹宮繡紫菊圖就好了,這樣我就可以幫你搬東西。”

  “不要緊的,我已與丫頭說好了,她會把我要的東西送到我指定的地點,從那兒搬至此處不到二裡路,不是還有秦公公幫我麽。”

  溫彩闔上雙眸,睡意襲來時,小十翻了個身,輕歎了一聲。

  “你有心事?”

  小十道:“吵著你了?”

  “今天能見到你和德妃娘娘,我覺得很開心,我也睡不著。小十,你在想什麽?”

  “明天,皇子們要選妃,也不知道我四哥會挑個什麽樣的女子。”

  “四殿下那麽孝順,他一定會挑個待你和德妃娘娘好的女子。”

  皇子、公主們的婚事從來都不是他們自己能做主的,得皇帝說了算。

  這也是小十擔心的原因。

  其他皇子都有母親關護,便說慕容悰,他的安王妃早在兩年前淑妃就開始物色,挑了又挑、選了又選,滿朝文武各有幾個女兒,各人容貌如何,品行怎樣,淑妃都了若指掌。

  唯有四皇子慕容恆,沒有母親幫襯,也不曉得會挑個什麽樣的皇子妃。

  皇帝疼愛大皇子慕容慬和五皇子慕容悰,大皇子原是有正妃的,聽說這回還要再挑一位側妃,而四皇子、五皇子、六皇子、八皇子也得到了婚配年紀,也是要選妃的。

  天啟帝有八子六女,除了三皇子、十三公主早夭外,尚有七子五女。十一皇子、十二皇子年紀尚小,一個十二歲,一個才十歲。

  溫彩勾唇一笑,輕聲道:“小十,你別擔心,四殿下會有分寸的。”

  “四哥性子溫和,素來又不愛與人搶奪,怕是連八皇子都搶不過。如果不是四哥去了邊城,他也早該娶正妃了。不娶正妃,娘牽掛著;要娶正妃了,娘更擔心。生怕委屈了四哥,他那樣的性子,要是別人欺負他可怎麽好?”

  最大的原因,是四皇子的生母秦德妃是冷宮廢妃,而四皇子更無舅家可依仗,是朝中最沒勢力的皇子。八皇子的生母雖然位分不高,好歹還有舅家可依,還有親娘可疼。

  溫彩吃吃笑了起來,笑裡滿是悲愴。即便貴為皇子也如何,也有自己辦不到的事,就如慕容恆,不能讓秦德妃離開冷宮,也不能讓他同胞妹妹得到一個公主應有的尊崇。

  小十擔心慕容恆,就小十那性子,連宮娥都能欺負呢。

  這對兄妹的性兒,怕是皇家最好的吧。

  溫彩道:“四殿下不擔心你被人欺負就好,你還擔心他。以前四殿下是孩子他也過來了,何況現在四殿下長大了。”

  連還是孩子的小十都如此擔心,或許德妃的擔憂更甚。

  溫彩盡可能地寬慰起小十,“四殿下許已經有喜歡的小姐了,既是他心動之人,想來不差。”

  她絮絮叨叨說了許多寬慰小十的話。

  更多的話,是溫彩說給德妃聽的。

  明天,對於皇子們來說是

  個大日子。

  迷迷糊糊中,小院裡靜寂下來,隱約還能聽到附近高牆內傳來的淒美歌聲,“七月七日長生殿,夜半無人私語時。在天願作比翼鳥,在地願為連理枝。天長地久有時盡,此恨綿綿無絕期。”

  沒有多一句,也沒有少一句,隻得這三句,重複一遍又一遍,如此反覆吟唱。

  每唱一遍,卻多了不一樣的韻味。

  音還是那音,調還是那調,不同的是每一遍都賦予不同的感情。

  溫彩在想,唱這歌的女子,該是怎樣一個情感豐富的人,又是何原因被帝王所棄,關進了厚厚的石砌圍牆以內,成了宮人眼裡所謂的“瘋妃”。

  也許只有她們瘋了,她們才會快樂,也才能忘憂。

  沉沉的夜,靜寂的夜,可每個人心裡卻是不平靜的。

  就在德妃母女擔心慕容恆會挑個怎樣的女子為妻時,慕容恆這晚也想了許多。他去北疆幾年,對於京城各家有什麽樣的女兒著實了解不多。

  然,他很快就憶起了冷宮的母親與妹妹,她們還在冷宮受苦,他又有什麽權力和資格去追求自己的幸福。

  他曾想過要娶妻,那是因為溫青是他的朋友,他想娶溫青的妹妹,從溫青的言語裡,他總覺得溫彩就是他的妹妹,卻又完全的不同,他想保護自己的妹妹,就像想要保護溫彩一樣。

  只是溫彩已經嫁給了冷昭,他們之間到底是錯過了。

  想到這裡,慕容恆又憶起溫彩替他解危的事。

  *

  溫彩一覺醒來,小十正忙著梳洗,要盡快趕到錦虹宮幫七公主繡紫菊圖。

  她喚了聲“小十”,道:“上次,我與七公主提過要尋個會磊灶的人?也不知尋到沒有?”

  小十凝了一下,想到這些日子,七公子不打她,也不再刁難她了,她自個還覺得奇怪呢,就是九公主來喚她乾活,也被七公主給回拒了“從今兒開始,小十要幫本公主繡圖,旁的活一概不乾,告訴小九,讓她另尋旁人乾活。”

  小十道:“七公主說內務府倒是有個太監會磊灶,還說如果我用得著,她可以幫我找他。”

  溫彩心下倍覺安慰,雖然七公主愛玩了一些,但說出的話倒是做到了,“我今兒先預備一下,回頭你把人請來瞧一下,看看我們還需要準備些什麽。”

  這小院裡有廚房,只是那灶台早就破舊得不成樣子了。

  瞧那模樣,以前除了小十給德妃煎藥,便再沒有旁的用處。

  小十離開後,溫彩便從邊角門出宮,十裡坡山腳下的破廟裡,杜鵑已候著了,照著早前溫彩給她的采買清單,將寒被、鍋碗乃至所需的調料都備齊了。

  不等杜鵑細問,溫彩道:“往後你會知道的,這幾天,你再去我名下的鋪子轉轉,將各處情況都記清楚,回頭再細細稟報給我。”

  杜鵑應聲“是”,並未多問,她深曉溫彩的性子,到該說的時候,會與她說的,既然溫彩不說,必有不願說的原因。

  馬車就留在十裡坡山腳下的官道旁,杜鵑上了馬車回城。

  剛上車,便有相識的車夫大叔道:“杜姑娘,讓東家一個女兒家留在這荒郊野外的,你也能放心?”

  已經許久沒人說這種話了,杜鵑忍不住笑道:“你別替她擔心,怕是大叔你也未必打得過她。”

  溫彩不算計人便是好的,整完了人,還會裝柔弱,扮無辜,從小到大,溫彩這伎倆是從未失手過。

  杜鵑才不替她擔心,她隻照溫彩的話辦好自己的差事。

  秦公公抱了兩床寒被,又從邊角小門回冷宮。

  溫彩走在後頭,大小幾口鍋疊到一處,抱在胸前,直累得氣喘籲籲,先把東西藏到了荊棘間,又回去取了碗、盤等物,等她把破廟裡的東西都搬到荊棘叢中時,秦公公已經回來。

  溫彩隻得將筐子裡的碗、盤和調料等物給他,自己托著鍋往冷宮去。

  待幾趟搬完,已近晌午時分。

  溫彩喝了一大碗茶水,累得扒在案上喘粗氣。

  秦公公直用手敲打著後腰,嘴裡呢喃道:“老了,老了,不中用了,年輕那會兒,別說是這些東西兩趟就搬回來,還不帶喘的。”

  德妃笑而不語,進了小廚房裡,不多會兒就捧出了午飯,是些用殘羹剩菜做的湯飯。

  溫彩撇了撇嘴,是別人吃剩的,天曉那些吃過的人有沒有傳染病之類的,可不吃,她著實太餓了,早上就吃了幾塊小十帶回來的點心。她隻忙著如何置備東西,怎麽沒讓杜鵑給她備些乾糧、鹵菜之類。

  一想到此處,溫彩懊悔得腸子都青了。

  今天是不成了,明天一早她就得回護國寺。

  九月初六是杜氏的祭日,她得留在寺裡給杜氏做法事,還得燒經文、誦經祈禱。

  溫彩捧著碗,這是她帶來的碗,白瓷藍花邊的,怎麽瞧怎麽好看,這可是官窖燒製的最好的碗了,有

  大有小,各樣五個,還有藍花邊的盤子、小盆,怕是在宮裡絕沒有這等花樣的。

  她嘗試著喝了一口湯飯,咦,味道還不錯,再喝一口,還怪香的。

  “德妃娘娘的廚藝真好!好吃!”

  德妃白雪般的臉上洋起了一絲淺笑。

  秦公公呵呵笑著,看著手裡的碗,總算不是以前的粗碗、破碗,以前這裡的碗要麽缺了個口子,要麽是就用來喂宮中貓兒、狗兒的碗,如今這裡捧的碗總算有個樣子了。

  “也不知道,我們這樣過日子,后宮的人知道後會不會斥責?”

  “德妃娘娘,沒試過怎知道不行?”令宮這一片地方,就算沒有三十畝大小的地盤,這二十畝是有了,除了雜草,便是高牆斷壁。

  溫彩道:“這一片怪荒涼,若是把後頭那些長著雜草的地方也可以清除出來,到時候也撒上菜種,來年就能吃上新鮮的菜,這叫‘自力更生,豐衣足食。’”

  德妃為她的話,不由得失聲笑了起來,“順娘,別一口一個德妃娘娘的叫,你哥哥與阿恆交好,往後就喚我秦姨。”

  “秦姨……”溫彩沉吟著,“好,那我以後就叫你秦姨。”

  太多的客套,反而矯情。

  溫彩捧著碗吃得津津有味,很快就忘了,這些都是殘羹剩飯做成的飯菜。

  午後,溫彩看德妃做針線活,她已經把給小十的布料裁剪出來了,想給小十縫一身新衣,小十從小到大,還沒有真正穿過一身新衣服,每每想到此處,德妃的心就一陣心痛。

  溫彩亦拿了針線在一邊幫忙,她只能做一些簡單的縫縫補補,在一邊打著下手,陪德妃閑聊,說的都是她與祖母汪氏之間的事,就像閑話家常那般,還說了她母親杜氏。

  “我姥姥在我娘九歲那年就沒了,我還有一個舅舅,那年五歲,姥姥一走,杜家的日子就更艱難了。姥姥想續弦,可家裡除了十三畝田地就沒旁的了,姥爺是個讀書人,對地裡的活一竊不通,全靠著我姥姥會侍弄莊嫁。

  姥姥去後,家裡連個當家做事的人都沒有。

  後來,我爹得了重病,西山縣有本事的郎中都請到家裡瞧遍了,只要我祖母準備後事,祖母思來想去,就想到了衝喜。

  祖母令媒婆去我姥爺家向我娘提親,那年我爹才九歲,我娘已經十五了……”

  十五歲的少年嫁給一個隻得九歲的孩子,雖說杜家家道中落,可好歹杜氏也算是秀才家的女兒,是清白人家。

  這就是,為何溫家族譜裡,記的是杜氏為原配,可京城人都叫何氏為“溫大太太”的原因。

  溫子群對杜氏並沒有多少夫妻情分,否則不會連杜氏最後一面都不肯見。

  溫彩講了自家的事,又問道:“秦姨,你家呢,你還有父親、兄弟、侄兒麽?”

  一入宮門深似海,十四年前,為了保住父兄性命,她百般央求皇帝,終是觸怒聖顏,她也被貶冷宮,但總算令他將斬立決改為發配西北涼州。

  德妃一陣沉思,眸子裡掠過難掩的痛色。

  “秦姨,你告訴我吧,我們家有認識的西北商人,許能請他們打聽一下秦家人的下落呢,也許我幫不上大忙,但打聽一下消息還是可以的。”

  秦妃粲然苦笑,飛針走線間,便在手頭的衣袖上繡了一朵漂亮的蝴蝶,那扇動的蝶翼,似真的要翩翩起舞一般。

  “我爹今歲也該六十了,大哥該有四十二歲,還有二哥也該四十了……他們離開的時候,我最長的侄兒有十五了,最小的侄女才剛三月。我聽人說過,秦家一家都被發配西北涼州一個叫王家堡的地方,是到那裡種地的,與秦家一起被發配的,還有王左相一家。”

  溫彩默默地記下這些地方的名字。

  歇得差不多了,溫彩看著自己的針線活,“和秦姨一比,我都沒信心再做了,縫得不夠勻稱,也不夠細密。秦姨,我拿著鋤頭,把這小院周圍的雜草都除了。”

  她拿了鋤頭,挽起衣袖,出了小院的院門,將附近的雜草又都細細地除了一遍。

  *

  黃昏,夕陽照射在皇宮中,遠望而觀,飛閣重簷,氣勢恢宏;俯瞰而下,華燈寶炬,九霄霓虹,雲蒸霞蔚。

  余輝中一個嬌倩的身影正在冷宮一帶忙碌著,揮舞著鋤頭,將雜草又勾到了一處,嘴裡還念念叨叨地道:“曬幹了就一把火燒了做肥料。”

  小十隻覺那人影熟悉,是那人穿的衣衫,分明就是她的衣服,她自己穿著略有些大,穿到溫彩身上倒也合適。

  “順娘!”小十手裡抱著個布包,飛野似地奔了過來,四下一張望,那大一片地兒呢,“這些都是你今天鋤的麽?”

  “嗯。”溫彩應著,“我把最後那角落處的除了就回去,小十,你先回去吧,秦姨還在家裡等你呢。秦姨給你做新衣服了,好漂亮,還有袖口鄉了蝴蝶,跟真的一樣……”

  小十從布包裡取了一塊點心。

  溫彩看著自己的手,全都是泥土,張著嘴“啊啊”發音,小十喂到她嘴裡。

  小十的眼睛突地亮了起來,驚喜地望著不遠處。

  回眸時,卻見路口立著兩個人,一個陌生的少年太監,還有一個正是一襲紫色蟠龍袍的慕容恆。

  小十喚道:“四哥,你來了?”

  慕容恆看著揮舞著鋤頭的溫彩,她鋤得很認真,牆角裡最後的雜草也被她用鋤頭連根挖掘出,然後她勾出雜草,將泥土敲碎,又將坑填平,再將雜草拾丟到一處,這才抬手用衣袖拭著額上的汗水,紅紅的臉蛋在夕陽下像一隻熟透的蘋果。

  她在笑,笑得很燦爛。

  慕容恆突地覺得,溫彩有著世間最美的笑容,這樣純粹的快樂著,在勞動中歡喜,是那樣的明淨而感染人心,就仿佛她的笑是春日的陽光。

  溫彩欠身:“見過四殿下!殿下金安!”

  小十伸手拉著溫彩,“七公主今兒又賞我一包吃的,有蜜餞、還有桂花糕、茯苓糕……”

  他的妹妹也是天朝的公主,可堂堂公主之尊,竟要吃其他公主剩下不吃的東西,還要為別人賞了她這些吃剩的點心而歡喜。

  慕容恆的心不由得一陣刺痛。

  他幼時過得苦,可比他更苦的,卻是他的母親和妹妹。

  小十,是在冷宮裡出生的,也是在冷宮中長大的,從小到大,小十沒有穿過一件漂亮的衣服,也沒有吃過一頓像樣的飯菜。

  溫彩道:“小十,你快進去,秦姨許是已經等急了。”
鍵盤左右鍵 ← → 可以切換章節
章節問題回報:
翻譯有問題
章節內容不符
章節內容空白
章節內容殘缺
上下章節連動錯誤
小說很久沒更新了
章節顯示『本章節內容更新中』
其他訊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