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進來。”他拉著她,推開了中間一扇門。
小木屋,有著粗粗的木頭扎的牆,裡面卻有著精美的一切。
一張精美的,看上去便想撲上去大睡一覺的大木床,柔軟的棉被,枕頭,還有一套簇新的衣衫。
“你休息一會兒,我出去辦點事。”沈璃塵指了指那床,溫柔地說道。
雲雪裳立刻拉住了他的袖子,小聲問道:“去多久?”
“餓麽?我去給你買吃的回來。”沈璃塵笑著問道得。
雲雪裳的肚皮立刻無限配合地咕嚕了一聲,她不好意思地放開了手,沈璃塵拍了拍她的臉頰,轉身走了出去。
那華麗的紫色身影躍上荊棘的背,往那落日的方向奔去。
一直到那身影再也看不到,雲雪裳才關上門,舒展開了四肢,重重地往那床上倒去。
深深地,她陷進了柔軟的床榻中,陷進了,他的柔情。
海闊天空的自由,她終於擁有了!
“小姐,用膳了。”
似乎是碧葉的聲音!
她睜開朦朦朧朧的雙眼,看向了眼前的女子,那星點燭光中,卻是一個陌生的面孔。
“你是誰?”她坐起來,看著那女子,奇怪地問道:“沈璃塵呢?”
女子轉過臉來,眼神溫溫柔柔如一汪春
水。
“奴婢慧兒,王爺正在外面等著小姐。”
他回來了!雲雪裳從床上躍起,快速換上了那套新衣,往外跑去。
拉開門,沈璃塵正坐在月光下,修長的手指間,一隻淡青色的玉杯和他玉白的手相映襯,以柔和對著柔美的光澤。
聽到門開的聲音,沈璃塵轉過頭來,看到門邊那一襲淺藍色衣裙的她,眼中頓時有了兩朵明亮。
“你回來了。”她走過去,不好意思地說道:“居然一覺睡到了晚上。”
沈璃塵低低地笑了起來,拉住她的手,讓她坐在了身邊,輕聲說道:“是第二天晚上。”
呃?聽錯了?開玩笑?
“你吸進了太多的血羅煙,又中過……七夜之
媚,體內還有碧清毒,所以你現在開始嗜睡了。”沈璃塵的語氣沉了沉。
雲雪裳怔住了,自己有這麽多毛病麽?那血羅煙,自己也隻聞了幾夜而已,這七
夜之
媚不是發作過就沒了麽?碧清毒又是什麽東西?莫非就是那臭狐狸塞給自己吃的,所謂的增強體質的藥丸?
“只是嗜睡?”她怔怔地看著他。
“不要怕,有我。”沈璃塵拿起了桌上的筷子,放到她的手中,低聲說道。
是,有你,我不害怕。雲雪裳的心靜了下來,看向桌上,隻三碟菜,卻全是她愛吃的。
沈璃塵,總是知道她的一切。
“我能喝點麽?”雲雪裳看向他面前那隻瓷白的酒壺,輕聲問道。
沈璃塵往自己杯中倒滿,遞到了她的手中,低聲說:“隻許一杯。”
她抿唇一笑,仰頭,把那酒送入喉中,清香微辣,不似昨日晚間那壺酒來得猛烈。
“王爺。”
她放下酒杯,剛開口,便聽沈璃塵說:
“你可以叫我沈璃塵。”
“沈璃塵……謝謝你。”雲雪裳笑起來,輕聲問道:“軒轅辰風說去接我娘了,我娘是在你那裡麽?”
“她很安全,你放心。”
“我什麽時候可以見我娘?還有碧荷是你的人麽?是你用小餃子給我傳信息麽?還有……你真的不娶公主了麽?”
她想了一下,又丟出了一大堆問題。若碧荷不是他的人,又怎會一直催著她去看使臣?又偏巧這使臣要去比武?最巧的,為何安陽煜又偏要帶她去?
沈璃塵隻低笑,唇若弦月,眸子裡飄飄渺渺的暮靄微光,他笑過,再不答話,筷起筷落,她的碗裡已經堆得小山一般了。
“吃飯。”
他捧起碗來,四周皆靜。
雲雪裳吃了她這輩子最安靜的一頓飯,連風聲,都不聞。
稀碎的星光,穿透了密密的山林,砸到了她的腳下,又遊離著,往她身上晃去。
這山林中的小屋,靜靜矗立著,那幾扇窗,就像幾隻大大的眼睛,像她一樣,好奇地把目光投向沈璃塵。
“看夠了?”
沈璃塵終是忍不住,放下筷子,握拳,擋在唇上輕咳了兩聲,面上又染上一分紅暈。
雲雪裳輕歎了一聲,伸出那白淨的手指,還未待沈璃塵反應過來,已經輕輕地戳到了他的面皮之上,只聽得她半分哀怨半分沮喪地說道:“好歹,也不應該比我漂亮呀!”
一陣壓抑的呼吸,沈璃塵的目光變得倉惶無措起來,隻一瞬間,那眸中又清朗如月輝。他低低地笑,伸手拉把她往懷裡拉來。
雲雪裳偎在他的懷裡,他身上有好聞的香味
,讓她有些迷醉。
血羅煙,不如沈璃塵來得讓人迷醉!
她愛死這種戀愛的感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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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脆的鳥鳴,攪碎清晨的寧靜。
雲雪裳沒睡,她睡了一天一夜,這晚上再也無法入眠,好不容易熬到天亮,一大早便跑到了林子裡練習起她的點穴功來。
這裡沒有人給她搖動樹枝,也不會有那落葉蜻蜓般飛舞的場面出現,她胡亂在樹枝上戳了一會兒,便覺得無趣起來。
沈璃塵說,要給她解了這毒,過幾天才能去見娘親,否則她的嗜睡症會越來越嚴重,不知道什麽時候就睡著了。
那樣可不行,若她正在上茅房……一頭栽下去,我的天,那後果會很嚴重!
她擦了擦汗,找了塊乾淨的石頭坐了,反覆看起自己的手指來,纖細,白*皙,指甲圓潤卻有些缺乏光澤。
她想到了沈璃塵的那雙手,真正如同玉雕般的一雙手,就連指甲都漂亮得讓人隨時隨地都想觸摸一把。
小木屋的門吱呀一聲拉開了,她抬頭望過去。
沈璃塵已經穿戴得整整齊齊,走了出來。
優雅的人,無論何時都優雅,不像安狐狸那廝,她腦中恨恨地閃過那張臉龐,又用手指在樹乾上狠狠戳了幾下。這回子,你欺負不到我了,我遠走高飛,我天高皇帝遠,我和優雅的沈璃塵笑傲江湖,你隻得在那金碧輝煌中,當你的破落戶臭皇帝!
“樹都被你戳破了。”
正戳得起勁,沈璃塵已經到了面前。
她側過頭來,仰眸,看他。這太過漂亮的男人,比那輪太陽要耀眼得多。
“雪裳?”
沈璃塵見她不言語,便托起她那隻手,微擰了眉,看著那戳得紅紅腫腫的指尖。
“你這到底是作什麽?”
“練功!”雲雪裳不好意思地說道。
“什麽功?”沈璃塵愕然地問。
“看不出來麽?點穴呀!”雲雪裳縮回手來,擺出了一個姿勢,對著他的胸膛,撲撲就是幾下子。
“點穴……”沈璃塵猶豫了一下,不知該不該說,她這是亂點。
雲雪裳發現沈璃塵一動不動地盯著她,不由得慌了起來,莫不是誤打誤撞,點中了?她連忙在剛剛點過的那些位置又撲撲地點了起來,嘴裡慌慌地說道:“不會吧,這也點得中?你有沒有事啊,沈璃塵?”
低笑聲從頭頂飄了下來,沈璃塵拉開她的手,搖了搖頭說道:“誰教你的?”
“呆頭鵝,傻小子。”
雲雪裳想著軒轅辰風那傻小子,也笑了起來,和那小子做朋友的人,倒真真是有福氣的,那臭狐狸就是有福氣的人。可惜,以後看到那呆小子,就得當仇人了。
看著雲雪裳有些恍惚的雙眸,沈璃塵輕咳了一聲,打斷了雲雪裳那糾結的心思。
他右手輕輕一抬,食指緩緩伸出,雲雪裳隻覺得眼前折光一閃,如同一道細細的閃電劃過眼前,那樹上便多了一個寸多深的小洞。
“你用了暗器?”她拎著裙角跑過去,在小洞上左右地看。
沈璃塵看著雲雪裳那微張的小嘴,微怔的雙目,還有對他滔滔湧來的仰慕之情……有些小驕傲了,走過來,把一顆小石子放在她的掌心,輕笑著說道:“嗯,點穴不一定非用手指,小石子,葉片,花瓣,只要功力夠,什麽都可以。不過學點穴,要先識人的穴位。”
“學,現在就學。”雲雪裳來了精神,拉著他就往小木屋裡跑:“你畫出來,把人體的穴位統統畫出來。”
一面說,一面在屋裡快速地翻找起來,丫頭慧兒連忙過來幫忙,不多會兒筆硯墨全擺在了沈璃塵的面前。
“主子。”
慧兒看了一眼雲雪裳欲言又止。
“你有事麽?”
雲雪裳正欲塞進他手裡的筆停在了半空中,尷尬地問道,自己這番急切會不會太優雅?
“退下。”
沈璃塵淡地看了一眼慧兒,又對雲雪裳一笑,接過了筆,蘸了墨,在宣紙上落下細細的一笑。
優雅的璃王,有一手瀟灑飄逸如同遊龍穿行的好字,畫的青山綠水江湖河山是萬金難求,這是第一次畫……人體穴位圖!
畫了一個男子的形狀……自然只是形狀,那小女人卻是不滿足的模樣,不停地指著,這裡應該鼓一點,這裡應該再粗一點……他那俊透的臉皮漸漸地,又泛起了幾分紅緋意。
怎麽會在她面前如此、如此的輕而易舉跌進手足無措中?
密密的黑色小點落下來,那人形圖畫上漸漸被填滿了,陽光也穿過了枝枝蔓蔓,從窗戶裡撲了進來。
雲雪裳一直趴在邊上,不停地指著那黑黑的小點問道:
“這是什麽穴?”
“發白。”
“這個呢?”
“迎香。”
“這個?”
“攢竹。”
“名字這麽好聽……沈璃塵,我想改個名字,我不想姓雲了。”
雲雪裳盯著那攢竹穴,輕聲說道。
“哦,為何?”
沈璃塵驚訝地看向了她。
“沈璃塵,我沒有爹爹了,他不是我爹爹。”
雲雪裳秀眉輕蹙,陽光照在她的側面上,那薄薄的肌膚宛若透明,微翹的唇角,一線淡愁凝聚。
“雪裳很好聽。”
沈璃塵又繼續在那圖上畫了起來,垂下的眼簾裡,悄悄地,有幾分憂鬱,幾分冷凜。
“不要,是他取的名字,我不想要,沈璃塵,我想叫來喜。”
呃……
沈璃塵定住,石化,半天才問:“為何要叫來喜?”
“來喜來喜,今後隻喜不憂,所有的喜事統統都衝我來!金子銀子全都往我的懷裡落!”
雲雪裳展顏一笑,沈璃塵又微微怔住,看著那比春光還明媚的笑容,放下了筆,伸手拉起她來,擁進了懷裡。
呃,又抱!這樣的擁抱,抱多了會上癮的!雲雪裳依在他的懷裡,深深地吸了口氣,鼻中有些酸酸的,輕輕地問道:“沈璃塵,你不會欺負我的,對不對?”
“是。”
“也不會騙我。”
“是。”
“那,你還有多少家底?可以供我們玩多久?”
雲雪裳從他懷裡鑽出來,眼眸裡那興奮的星兒直跳躍,請原諒,生存是第一要素,她必須保證兩個人遊山玩水的時候不會餓肚子。況且,俗話說得好,瘦死的駱駝比馬大,你看那軒轅辰風不過是個大將軍,身上都掛了五顆雞蛋,這沈璃塵恐怕剝片手指甲下來,也能賣個一萬兩萬金!
慧兒在外面一下扭了腳,清脆的,茶碗碗蓋碰撞的聲音響起來。
“我冒昧了麽,或者,你不是那個意思?”
雲雪裳慢慢矮下去,是自己在自作多情?還有,她倒忘了,他是有五個老婆的人……還有,也別忘了,她也做過了安狐狸的老婆,也不是玉潔冰清的人物了。尷尬地一笑,她便坐到了椅子上面,低頭注視著那點滿了黑點的“男人”。
沈璃塵微微揚了揚下巴,低笑聲從他那片弦月似的唇裡透出來,醇得像一碗糯米甜酒。
“都給你管著,餓不死,也凍不著你。”
他又拉起她來,抱緊了她,在她的額上,蜻蜓點水般地吻了一下。
雲雪裳羞澀地笑著,踮起腳尖來,卻只夠到他的鼻尖,於是便在他的鼻尖上,輕輕地,烙下一吻。
她想,她真是戀愛了!
這蜻蜓點水般的,唇在鼻尖上的觸碰,讓沈璃塵怔住了。
雲雪裳羞澀地低下頭,不敢再看他,長長的呼吸聲,從頭頂飄來,她嬌小的身子又被沈璃塵攬進了懷中。
窗外,枝葉沙沙地響著,屋裡,只有心跳和呼吸的聲音,織在一起,像一簾夢。
“主子,人都到了。”
慧兒的聲音從門外傳進來,沈璃塵這才緩緩松開了她的腰,看向了窗外。
一群紫衣男子正跪在屋外的空地上,這麽多人,居然來得悄無聲息!還有,這麽一大片的紫,就像一片正怒放的錦癸,神秘而且炫目。
“主子。”整齊的聲音,從窗戶傳進來。
沈璃塵拉開門走了出去,沉聲說道:“起來。”
“謝主子。”錦譾男們站了起來,領頭的一位上前來,抱拳說道:“紫玄門十二堂堂主向主子請安,恭賀我主迎回王妃。”
“恭賀我主迎回王妃。”
沈璃塵微微側臉往她站的方向看來,目光微熏,像兩汪月光。
王妃,是說我麽?雲雪裳面上飛了紅,她抿唇向沈璃塵一笑,便轉過身去,盯著那桌上的穴位圖咬起了自己的手指頭。
身後安靜了下來,她轉身去看,只見有一群人已經擁簇著沈璃塵往林中走去,其余的人便守在木屋的四周,警惕地看著四面八方。
其實,這樣的小山林,小木屋,沒有這些紫衣人的出現,更完美。
雲雪裳聳了聳肩,坐下去,開始記起那密密麻麻的穴位來。
“小姐,午膳想吃點什麽?奴婢去給主子做。”慧兒走進來,客氣卻並不如昨日熱絡。
“你們主子喜歡吃什麽?”雲雪裳擱下筆,好奇地問道。
“主子並不挑嘴,只要是奴婢做的,他都愛吃。”
慧兒陡然來了精神,昂道挺胸如同那院中的一株木棉樹,眼中盛開了光芒萬朵。
這丫頭暗戀沈璃塵呀?雲雪裳怔了怔,接著便連連點起了頭:“那是自然,姐姐蘭心惠質,做出來的東西,一定和
姐姐的模樣一般,漂亮又可口。”
慧兒聽了讚美,便一扭腰往屋外去了,並沒再問雲雪裳想吃什麽。
看向了那樹林裡,沈璃塵還在和他們說些什麽,或是感覺到了她的目光,他突然抬頭往這邊看來,隔太遠,看不清他的表情,隻覺得那紫色優雅得突然間就不真實了起來。
下午,一行人便從這小木屋裡出發了。
這馬車很簡陋,車裡隻兩個棉墊,靠在身後,臀下的墊子又薄,不多會兒,她便覺得渾身的骨頭都疼起來。
“一定要去那裡麽?這個血羅也不是很能解,我自己都會,只是這碧晴到底是啥玩藝兒?還有,那七夜發作完了,不就沒事了麽?”雲雪裳說到七夜,臉色便漲紅起來,沈璃塵雖未提,但自己那夜的模樣,他也是看到了的,實在是……太不賢良淑德的表現。
“這世間只有藥王會解碧晴之毒,待解了你的毒,便帶你去接雲夫人,然後我們便回荊棘山莊。”沈璃塵低低地說道,往前微微俯了一點,抽出自己身後的墊子放到了她的身後。
“不用不用,你自己墊著吧。”
雲雪裳連忙說道。
“安陽帝的勢力已經超出了我的想像,為了不讓他發現,只能委屈你,堅持兩天便可以改水路了,那時,雇條舒適的小船,讓你好好休息。”
沈璃塵沉聲說著,又把手墊到了她的腰後,讓她靠在自己的身上,雲雪裳心中便有些過意不去了。沈璃塵也是嬌生慣養長大的人,他過的日子要比自己奢華上十倍百倍千倍,他能坐這樣的馬車,自己為何不能?
“那個……那個事……”雲雪裳咬了咬牙,抬頭看著他問道:“你會在意麽?”
“嗯?”沈璃塵不解地看向了她。
“我,那……七
夜之媚……你知道的,他……”
她開始結結巴巴,吭吭哧哧,好半天都沒把一句話繞明白,隻沮喪地皺起了小臉,心一橫小聲說:“我已經不是……那個……如果你在意,我們就、就算了。”
“雪裳。”沈璃塵打斷了她的話,微蹙著眉,低聲說道:“我做不到的,我不會要求你做到。”
雲雪裳微怔了一下,便明白了過來,她之前問過他有多少房妻妾,正悵然,又聽他說道:
“就你和我,可好?”
那喜悅又排山倒海山呼海嘯般地向她湧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