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貴發現最近皇上越來越沉迷於字畫,更確切地說是耶律大將軍呈上來的字軸,整整十五幅,悉數被皇上吩咐掛在他的寢宮裡,每有閑暇,他都會平心靜息,細細揣摩。長貴也越來越擔憂,因為皇上臨幸皇后的次數越來越少了,原來每半個月皇上會駕臨一次鳳儀宮,可是自從他迷上那些字軸,這半個月一次的臨幸也不多見了,往往皇上說一句想一個人清靜清靜,長貴就知道下次去鳳儀宮不知又在第幾個十五天之後了。
已近子夜了,皇上寢殿的燈光還通明,長貴不敢睡,在殿外侯著,長貴很想勸勸皇上,早些歇息,不要把身子累壞了,但他又怕擾了皇上,他知道皇上一定又在看那些字軸。在長安看來那只是普通的毛筆字,它們也絕沒有年輕貌美的皇后看起來更可愛,他一點都猜不透皇上的心思,在皇上眼裡那些字似乎有著無比的魔力,可以讓他不眠不休地看上數個時辰也不厭倦,那些字在皇上眼中似乎比豔絕京城的皇后還要更有吸引力。
“長貴”
聽到皇上喚他的聲音,他忙小步地跑進殿裡,耶律重瑱指著一幅字軸叫他取下來,他忙小心翼翼地把字軸從牆上取下交到他手裡,又把燈盞移近了些,輕輕退出去。
燈影悠悠,耶律重瑱細細地瀏覽,他忽然從床榻上坐了起來,將手指移到字軸的背面遮住燈光,然後再輕輕移開。一絲絲金色的光線從畫紙中透出來。他心內不禁詫異,修長如蠟的手指移向紙面,緩緩輕撫,手指下果然感覺到一粒粒粗糙的小小凸起。他將燈盞移到畫紙背側,他的面前一片黑暗,字軸上纖秀的字體不復得見。但卻有一縷縷細小而金色的光線從畫紙中透出來,組成三個金色的字體。那三個字是:玉壟煙。
原來畫軸上被細針扎了無數細小的針孔,不注意看很難發現,而只有畫軸背著光影時,光影從針孔中透出來才能發現原來這張字軸另有隱密。而這些細密的針孔被排成了三個字,字體與字軸上的毛筆字體是一樣的。
“玉,壟,煙”他玩味於這三個字的含義,他覺得這更像一個人的名字,一個女子的名字。是誰把這個名字刺在這張字軸上,而這些字軸上的字果真是耶律重琛所寫嗎,如果不是他,那會是誰?難道是這個叫玉壟煙的女子?那麽如果是她的話,她又是如何買通耶律重琛,讓他冒著欺君之罪將這些字軸送入宮中,而她將自己的名字刺在畫軸上很明顯是想讓他注意到她,而她的目的又是什麽呢?他的眸子眯起來。
“長貴,把這些字軸都給朕取下來”
長貴怔了怔,取下一幅還不算,為什麽好好的要都取下來呢。他也不敢問,隻得依言照辦。他看到皇上一幅幅的細看,手裡還拿著燈盞在畫幅後移來移去,長貴更是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
果然,每一幅字軸都是一樣的,只要將燈光移到字貼後就會清晰地浮現出三個金色的字體:玉壟煙。他的唇角緊緊抿了起來,如果真如他所想,有這麽一個女子的話,那麽她的目的達到了,她引起了他足夠的興趣和好奇!
“長貴,內宮中有沒有一個叫玉壟煙的女子?”
長貴想了想搖頭,“內宮中不管是女官還是宮女都是奴才一手取用的,並沒有叫這個的”
他沉吟片刻,眸光中清光一閃,“你立刻去查,有沒有玉壟煙這個人,特別是……旭王府”
“是”長貴退下。看來這一夜又不得消停了。玉壟煙這個名字他算是牢牢記住了,不知這個人究竟何許人也,皇上如此放在心上,竟然讓他星夜去尋查。
第二日,天色微濛,霧藹還未消盡,長貴就已經跪在了寢殿外,頗有些慵懶的聲音從帳子裡傳出來。
“查到了嗎?”
“回稟皇上,奴才已經查了,果然有這麽一個人,她今年十六歲,十三歲進宮,如今是二殿下耶律重琰身邊的聖女,入宮已經整整三年”好半晌帳內再沒有聲音,長貴趴在地上不敢起來,臉上出了一層細汗。在他幾乎以為皇上把他忘了的時候,才聽皇上問他,“琰的生日該到了吧?”
“回皇上,是下月十二,二殿滿十三歲”
耶律重瑱嗯了一聲,“朕要親自給琰賀十三歲壽辰”,長貴先是詫異,之後才高聲說道,“奴才立刻照皇上的意思吩咐下去”
剛進七月,煜王府內已是張燈結彩,府裡的各色人等幾乎都在忙碌著,準備著煜王耶律重琰十三歲的生日。聽說皇上要親自駕臨給十三歲的煜王賀壽,這是極大的榮耀,因為皇上從沒親自給哪個王爺祝過壽,而耶律重琰是第一個享受如此尊榮的王爺。就連煜王府的下人們也個個容光煥發,喜笑顏開,自己的王爺這麽受皇上寵幸,他們臉上也是有光的。
七月十一,耶律重琰一天之中都在忙著接受百官祝賀,煜王府門前往來的官員絡繹不絕。七月十二,耶律重琰早早就沐浴更衣,去佛堂進香,準備恭迎皇上的到來。
“長隨”玉壟煙輕喚,此時她正坐在梳妝鏡前,琉璃正用細密的木梳幫她梳理著如瀑的長發,將它們梳理的如華緞般光可鑒人。長隨悄無聲息地走入,侍立在她身後等她發落。
“去看看皇上的禦駕到了何處”長隨並不多話,立刻轉身出去了。長隨回來不多時,有一抹綠影輕輕一閃出了煜王府。
華貴流蘇的明黃色大轎在宮道上平穩地行進,大轎前後有羽林軍嚴密護衛。清晨空氣中還迷漫著淡淡的霧氣,領頭的侍衛絲毫沒有被干擾,仍一絲不苟地在前面開道。
突然霧氣中飄來一個淡綠色的身影,纖姿飄渺,衣袂盈風,如同突然從天上飄落的仙子款款行來,侍衛們都瞪大了眼睛,淡淡煙霧中那身影越來越近,他們竟都忘了喝止,一個個都看的呆了,就任她一步步走到了近前,卻是一個仙姿鶴骨綠眸綠衫的女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