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管家來學校接聶珊珊放學時，小丫頭正在打掃班級衛生。

  這小丫頭骨子裡的倔氣真的太像年初晨了，怎樣都不肯低頭，寧願接受懲罰，也不要向小胖道歉。

  “珊珊小姐，你道個歉不就得了，幹嘛要和老師強呢！”正管家也幫著聶珊珊搬動桌椅，這小丫頭在家裡從來不乾活，懶惰得要命，現在這會兒功夫好像倒是特別勤快了。

  “我又沒錯，幹嘛要道歉！哼，我是不會道歉的。”

  聶珊珊此時還說得頭頭是道，壓根就沒有意識到自己的錯誤。

  “可是，你打別人就是不對呀，要是回去讓你舅舅知道了，你得小心點喲。”正管家可知道聶凌卓從來不慣壞聶珊珊，甚至對聶珊珊的要求是相當嚴格的，只可惜聶珊珊好像從小就有小公主的毛病，再加上古靈精怪的脾性，聶凌卓很難在短時間內將聶珊珊的性子給更正過來。

  提到“舅舅”，聶珊珊忽然間停下了手中的舉止，十萬分疑惑的望向正管家，在正管家臉上琢磨了一番，這小小孩的眼神，忽然間讓正管家覺得很不自在，“怎麽了？是不是願意跟小胖道歉了？你的老師說了，只要你願意道歉，懲罰隨時隨刻都可以終止……”

  然而，聶珊珊提出的問題卻是在百般的“為難”正管家：

  “正爺爺，我的爸爸根本沒有在太空對不對？”

  “……”正管家一愣，來自於太空的爸爸……這個說法，他已經不是第一次從聶珊珊口中說出了，對於這個問題，他無言以對。

  可聶珊珊的問題又來了：

  “我的爸爸就是舅舅嗎？初晨就是我的媽媽嗎？”這好像好複雜啊，這對聶珊珊來說，是相當的複雜。

  再一次，正管家無話可說，根本無從說起，“……”

  正管家的沉默，讓聶珊珊忍不住翻白眼，“算了，跟你說也是白說，正爺爺怎麽可能知道這些事。”

  恐怕最清楚明白這件事情的人，應該就是舅舅和初晨。

  “不是……事情不是這樣的……”正管家本想解釋，可又意識到怎麽解釋都不妥，最後還是閉了嘴，和聶珊珊一起安安靜靜的打掃教室衛生。

  聶珊珊平時是出了名喜歡鬧騰的小家夥，可今天竟然很難得的，出奇的安靜，尤其是回到聶家後，一個人也是悶悶不樂的。

  聶凌卓也注意到了聶珊珊從學校回來到現在竟然一句話也不吭，默默地，甚至還擺著一張小臭臉，似乎今天在學校很不如意。

  “聶珊珊……”聶凌卓喊了她一聲。

  她卻無動於衷，也不知道是故意不答應，還是想事情想得入神了，不過這小丫頭很少會有動腦子的時候，答案很明顯是前者。

  聶凌卓又喚了一聲，這一聲明顯凌厲了不少，“聶珊珊，過來。”

  “幹嘛呀。”十分不耐煩的口吻。

  “長輩叫你過來，你就過來，怎麽那麽多為什麽！”

  “我才不要！”聶珊珊甩著羊角辮，一臉不樂意，無緣無故開始對聶凌卓擺臉色了。

  聽聞，聶凌卓挑了眉梢，有些不可置信，這死丫頭，看來最近是太縱容她了，她竟然這一刻比誰都大牌了。

  “聶珊珊，你又是什麽脾氣！給我端正態度，否則，這個禮拜別想讓我帶你去見初晨。”聶凌卓開始拿這個來威脅她，換做是以前，這小丫頭一定會著急不已，並且立馬端正態度。

  可這會兒，她臉上布滿了不服氣，嘟著嘴唇，甚至還對聶凌卓橫眉冷眼的。

  “聶珊珊，你是什麽眼神！給我過來！沒大沒小的家夥，態度好了幾天，又要原形畢露了對麽？”

  聶凌卓不想慣壞聶珊珊，對她的要求嚴格，的確這段時間她“正常”了點，可今天又開始鬧小姐脾氣了！

  “哼，我再也不要去初晨家了，我也不要和舅舅一起玩啦，你們都是騙子，是大騙子，我不是什麽私生女，我不是沒人要的孩子……我是媽媽的女兒，我是太空爸爸的孩子，舅舅就是舅舅，不是爸爸，初晨更不是媽媽……我不要這麽複雜……你們大人太欺騙人了！嗚嗚嗚……”

  聶珊珊儼然在外頭所受的委屈，這會兒功夫是全撒向了聶凌卓。

  聽聞，聶凌卓也是一怔，雖然最近是有些關於他們聶家的傳聞，但這些傳聞怎麽會傳到了聶珊珊耳中。憑著聶珊珊那種識字的水平，根本不可能看懂報紙的。

  “珊珊，是誰告訴你這些的！”聶凌卓很嚴肅的問。

  “不要誰告訴我，現在班上的同學都是這麽說我，說我是私生女，沒人要的私生女……嗚嗚嗚……我明明就有爸爸，有媽媽，為什麽要讓舅舅當爸爸，我不要……我不要舅舅啦……”

  聶珊珊大哭起來，滿臉的不高興，甚至是萬分的難過。

  為什麽事情會變成這樣！

  “嗚嗚嗚，我也不要初晨當媽媽，初晨就是初晨，媽媽是媽媽，不能混為一談。”這個時候的聶珊珊似乎特別頭腦清醒，也很不能接受這個事實。

  聶凌卓則是越聽，眉梢擰得更緊，“珊珊，你告訴我……為什麽初晨不可以是媽媽，難道你不喜歡初晨嗎？”

  聶凌卓挪至聶珊珊跟前，語氣壓低了好幾分，幾乎是語重心長的口吻，目光一瞬不瞬的落向聶珊珊哭泣的臉龐上，似那麽的渴望能一眼探究到聶珊珊小小的世界裡……

  “我雖然很喜歡初晨……但如果初晨是媽媽的話，我媽媽怎麽辦？聶瑜媽媽怎麽辦？我不想看到聶瑜媽媽傷心難過的樣子。如果初晨讓聶瑜媽媽難過的話……我沒辦法喜歡初晨了……舅舅也是，舅舅也不能是我爸爸，我的爸爸很快就要從太空回來了，如果知道我叫其他人做爸爸，他聽了一定不高興的。”

  聶珊珊的這番話……

  聶凌卓久久無法平靜自己的心情，道不出心底確切是什麽滋味，似萬分的難受，又有無盡的酸澀自胸腔裡湧出，還有濃濃的嘲諷伴隨而來。

  “珊珊……其實沒有……什麽來自太空的爸爸，珊珊也是大小孩了對不對，應該懂事了，無論誰是爸爸，誰是媽媽，我們大人的出發點都是好的，都是不希望傷害到珊珊，希望珊珊健健康康的成長，無憂無慮的。”

  然而，發生了這樣的媒體風波，爆料了他們聶家這個事情，雖然讓聶家變得有些混亂，讓聶珊珊也陷入了難受當中，可這個時候，聶凌卓似乎覺得也是時候讓珊珊知道真相了。

  盡管聶珊珊會哭泣，會抗拒，會難受，但這是成長的必經之路，她往後的人生裡也會遇到令她難受，出乎她意料之外的事情，而且，聶凌卓也對聶珊珊有足夠的信心。

  他相信聶珊珊不會是如他們想象中的脆弱，她是能夠逐漸的接受事實真相的。

  聶珊珊抹去眼底的淚珠，杏眼圓睜的，幾乎是難以置信的凝視著聶凌卓，仿佛她真的聽懂了，也聽明白了，所以，此刻才是那般的震驚，抹去的眼淚，在下一秒又瞬間佔滿了眼眶，哭得更加大聲了。

  即便她很成熟懂事，但聶珊珊始終是小孩子，在遇到難以相信，無法相信的事情時，她也只會用哭的方式來疏解心中的不痛快，“舅舅的意思是……初晨真的是媽媽，舅舅是爸爸，那聶瑜媽媽是什麽？我太空的爸爸又算什麽？難道我和別的小朋友不同，我是從兩個媽媽肚子裡鑽出來的嗎？可是……可是……舅舅和初晨以前為什麽不在我身邊，那時候為什麽不在我的身邊？”

  “真的就像秦小胖說的那樣，我是沒人要的孩子，舅舅和初晨一開始就不想要我，把我給丟了嗎？嗚嗚嗚……到底是怎麽樣啦！你們為什麽不喜歡，不要我？”

  恍如，這一刻年初晨對他們大人的世界已經完全不了解了。

  以前活潑可愛的聰明，這會兒是怎麽也想不通了……

  怎麽就舅舅成了爸爸，初晨成了媽媽？

  聶珊珊想想都覺得可怕，異常的可怕，小小的內心世界裡充滿了惶恐，異常的惶恐凌亂……

  聶凌卓這一刻也不知道該如何解釋，眉宇之間是化不開的疼惜和懊惱，無論是他，還是年初晨，對女兒都有深深的愧疚和虧欠。

  當初的他們，年少輕狂的他們，沒把真正的責任扛起來，不管怎樣，最不應該的就是讓小孩子受到傷害，可現在，顯然是聶珊珊受到了傷害。

  即便，年初晨為了保護珊珊，她已經做出了足夠多的犧牲，可這些犧牲始終都彌補不了她在聶珊珊成長過程中的缺失，而他自己，更是沒有做好一個身為父親該做的。

  “珊珊，我們都很愛你，不管舅舅是爸爸也好，初晨是媽媽也好，我們都是愛你的，從來沒有人想過不要你，你是我和初晨心裡最最珍貴的寶貝，我們愛你，珊珊可不可以原諒爸爸媽媽這一次的不得已苦衷，也給爸爸媽媽一次補償珊珊的機會……”

  聶凌卓喃喃的開口，低低的口吻裡，仿佛藏匿了太多的恐懼，懼怕失去聶珊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