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爺最後跟你說了什麽?”
不知為何,她隱隱覺得是不是跟自己有關。
男人的身子微微一僵,稍頓了片刻,便緩緩轉過身來,面對著她豐。
卻不說話盡。
夜離微微揚著臉,專注地望進他的眼睛。
“他說……”似是在思忖,又似是在猶豫,他頓了頓,才彎了彎唇道:“他說對不起,讓我原諒他。”
他口氣淡然,說得雲淡風輕。
夜離眼簾顫了顫。
他在撒謊,她知道。
雖然他真的掩飾得很好,滴水不漏,但是,她還是感覺到了他唇角那抹弧度中的苦澀。
陌籬殤怎麽可能跟他說這種話?
不僅不會,她甚至懷疑,是更加傷害他的話。
她不知道怎樣來形容自己此刻的心情。
真的很心痛。
不是因為這個男人的撒謊。
而是因為這個男人到這樣的時候,還在將那個騙了他二十年,也利用了他二十年、甚至無情到想要置他於死地的男人往好了說。
當然,她知道,或許他有難言之隱,或許他不想說出來讓她難過、讓她擔心。
所以,她不揭穿他。
也不再問。
再次擁住他,將臉輕輕靠在他的心口,她一聲未吭。
鳳影墨怔了怔,在她看不到的方向,眸色一痛。
忽而又想起什麽,“對了,你幾時恢復記憶的?”
陌籬殤說得沒錯,歲回沒有解藥,或許就因為這樣,陌籬殤才敢下得如此有恃無恐。
誰知這世上沒有絕對。
“在以為你真的取了心頭血死了的時候。”
不提這個還好,提起這個她可是一肚子氣呢。
將頭自他懷裡抬起,她恨恨瞪向鳳影墨。
“事先你為何不告訴我?”
她記得很清楚,她可是幾次三番地試探和暗示,也明確地問過他,他嘴巴可是嚴實得很。
“是不是連我你也不信任?”
夜離灼灼逼問。
“不是。”鳳影墨當即否認。
說實在的,在得知真相的那一瞬,連他自己都不相信。
他也在賭。
他賭自己猜錯了,就算張碩才是那個男人的親生兒子,他們畢竟做了父子那麽多年,哪怕養隻貓養隻狗,也有感情吧,他不可能對他如此心狠無情。
事實證明,他連貓狗都不如。
“那為何不告訴我?如果告訴我了,我還可以配合你。”
“不想讓你擔心。”
夜離一聽就更氣了,“不想讓我擔心,所以就讓我傷心,是吧?你不知道當我看到你倒在血泊中的那一刻,我是怎樣的心情?”
那種萬念俱灰的絕望,只有她自己知道。
“我知道。”唇角輕勾,他睇著她。
他怎會不知道,她又是搖他,又是晃他,又是哭又是罵的,儼然瘋魔了一樣,他怎會不知道?
那是他從未見到過的樣子,從未。
有那麽一刻,他差點就裝不下去了。
“只是,戲要演下去,所以……”
“那你就躺在那裡享受著我的悲痛欲絕,你不知道我給一點暗示啊?”
“我一進去未央宮,就意識到裡面藏匿潛伏著人,我若是給你暗示,豈不是也給了他們暗示?他們還會出來嗎?”
夜離想想也是,可是就是覺得不暢快。
“反正就是你不對,雖說你的出發點是不想讓我擔心,但是,結果卻是不僅讓我更擔心,還讓我傷心,且也將我嚇得不輕。你不知道,我差點就隨你去了,你在未央宮裡的時候是閉著眼睛的,你有沒有想過,
若是我拾起地上的那把劍自刎,你知道嗎?你來得及攔下我嗎?若最後,你活了,我卻死了,你會後悔嗎?你還會說,因為不想讓我擔心嗎?”
夜離有些激動,義憤填膺地一口氣說完。
她不是危言聳聽,若不是因為腹中懷著孩子,若不是想著要搞清楚事情真相,若不是要給他復仇,那一刻的絕望足以讓她放棄一切,包括生命。
鳳影墨的臉色慢慢就白了。
落在她肩上的大手倏地收緊,他凝著她,眉心微斂:“答應我,以後無論發生什麽,你都不可以做傻事!”
夜離輕哼:“你什麽事情都瞞著我,都將我蒙在鼓裡,我為什麽要答應你?”
“你必須答應我,且要說到做到!”
鳳影墨語氣驟沉,且強勢霸道,嚇了夜離一跳。
哪有這樣的?
還有理了不成?
真真是她見過的最專橫的男人了,沒有之一。
心中不悅,剛想拿話抵他,卻又隱隱覺得他不對。
那般凝重的臉色,那般霸道的語氣,那般強勢的態度,還有那般盯著她不放的目光,以及那般用力攥握她肩頭的大手……
什麽叫以後無論發生什麽?
能發生什麽?
以後?
眉心沒來由的一跳,她凝眸望進男人漆黑如墨的眼,心中也愈發肯定了這個男人就是有事在瞞著她。
且肯定跟陌籬殤最後跟他耳語的什麽有關。
可她也了解他,如若是他不想說的事情,誰也拿他沒辦法。
她也不逼他。
便佯怒道:“哪有你這樣強迫人家的?”
然,男人的態度卻並未有所收斂,反而更加狂暴拽,“我就要強迫你!”
夜離汗。
“暴君!”
男人也不生氣,大手將她的腰肢往自己面前一扣,“你答應不答應?”
“不答應!”
今兒個,她就跟他杠上了。
男人低頭,逼視到她的面前,鼻尖抵上她的鼻尖,“到底答不答應?”
灼熱的氣息呼打在臉上,夜離微微僵硬了身子,一字一頓:“不答應!”
男人便拱動上她的臉,臉頰耳畔,一邊拱動,一邊啞聲再問:“到底答不答應?”
夜離怕癢,被他的舉措逗得忍不住發笑:“鳳影墨,你無聊不無聊?”
“你若不答應,我還可以更無聊點。”
說完,也未等夜離反應,順勢就銜住了她的唇,深深地吻了起來。
夜離也沒有想到事情發展成了這樣。
怔愣了一瞬之後,也沒有抗拒,展開自己的雙臂,勾上他的頸脖,緊緊地吊在他的身上,熱烈地回吻起來。
四周的溫度瞬間攀升,兩人唇舌糾纏中,鳳影墨將她推到了窗邊,抵在了窗台上。
意識到他的舉措,自是知道他接下來要做什麽,夜離連忙伸手推他。
這大白天的,大門開著,窗戶也洞開著......
在她的推搡下,鳳影墨終於放開了她的唇,卻也只是放開她的唇,並沒有要放過她的意思。
兩人都喘著粗氣。
他逼視著她,鳳眸裡跳動著暗火和熾烈。
“答應不答應?”
汗。
夜離徹底服了這個男人。
那樣子,似乎她不答應,他下一瞬就要將她生吞活剝了一般。
好吧,她敗了。
“你放開我......我答應你......”
夜離嬌喘籲籲,聲音同樣黯啞得不像話。
鳳影墨卻並沒有打算就此作罷,將自己高大的身子緊緊抵上她,強迫她道:“你發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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汗,還來真的。
夜離背抵著窗台,微微後仰著身子,雖然隔著衣袍,但是,她還是清晰地感覺到男人的某處正在急劇發生著變化。
她心跳一亂,連忙舉起一隻手示弱告饒道:“我發誓,我發誓!”
鳳影墨抓住她的那隻手,送到自己的唇邊,溫熱的唇銜上她的一根手指。
夜離心尖一抖,還沒反應過來他要做什麽,就猛地感覺到指尖一痛。
這個男人竟然咬破了她的手。
“你——”
看著殷紅的血珠自指尖溢出,她疑惑地看著他。
“發血誓,我才會相信。”
鳳影墨舉著她的手指,聲音沉沉道:“日後不管發生任何事,你都不可以做傻事,否則,我就不得好死!”
夜離渾身一震。
原本還想怪他,怪他不顧她痛,竟然這樣咬破她手指,如今聽到他的誓言,她卻是一個字都說不出,且隻覺得呼吸沉得不行,有什麽哽在喉嚨裡,上下不得。
哪有這樣發誓的?
發誓不是應該她來發嗎?
他卻替她發了。
還有,通常發誓不是應該說,我發誓我要怎樣怎樣,如若做不到,我便怎樣怎樣嗎?
怎麽到他這裡,就變成了這種句式?
她要怎樣怎樣,否則,他便怎樣怎樣?是他,而不是她。
也就是,承諾她來做,報應他來背。
也就是,若不想他不得好死,就要好好遵守承諾。
這個瘋子。
這個卑鄙的男人!
“鳳影墨,算你狠!你放心,我絕對不會做傻事,我要好好地活著,也不要你不得好死,我要每日折磨你,讓你生不如死!”
夜離咬牙切齒,罵他,恨恨地罵他,眼窩卻是禁不住一熱。
怕被他發現,連忙垂下眼,想要去擦手指頭上的血,卻被鳳影墨搶先了一步。
也不知他幾時掏出的錦帕。
用錦帕輕輕拭掉她指尖上的血珠,他唇角輕揚。
末了,一向愛乾淨的他竟又將錦帕攏進了袖中,低頭吮上她的那根受傷的指頭。
夜離怔怔看著他。
他也看著她。
兩人的眸子膠著在一起。
微痛酥麻從指尖傳來,兩人又都亂了呼吸。
終於,他再也抑製不住,將她指尖吐出的同時,大手扳過她的身子,讓她趴在窗台上,背對著自己。
滾燙的大掌剛剛順著衣襟滑進她的裙袍裡面,正準備著進行下一步舉措,就猛地看到外面的院中出現了一個人影。
因為兩人都面對著窗外,所以,幾乎是同時發現過來。
兩人皆是一震。
夜離剛想提醒身後的男人,男人的大手已經自她的衣襟內抽了出來。
來人戴著鬥笠,以輕紗掩面,身姿婀娜,是個女子。
幾乎在兩人發現她的同時,也看到了兩人,腳步微微一頓。
似是意識到他們兩個在做什麽,眸色有些尷尬。
後大概是見到他們兩人停了下來,這才繼續舉步走了過來。
隨著來人的近前,夜離也將來人認了出來。
是巧黛。
她回頭看向鳳影墨,見鳳影墨眸光淺淡,看著巧黛,意識到她在看他,收了目光,瞥了她一眼,就轉身走了出去。
夜離沒有跟著一起。
屋外,兩人站在了屋簷下。
說實在的,巧黛不知道該高興,還是該難過。
高興他看到她,就迎了出來,難過他生怕她進了他們的廂房,就出門攔在了門口。
“有事嗎?”
鳳影墨先開口。
巧黛抿了抿唇,沉默了一瞬,才出聲:“爺是不是不會原諒巧黛?”
鳳影墨沒有做聲,面色寡淡。
巧黛又連忙道:“我也是迫於無奈,爺看,三爺到死都要給我下噬顏丹,不讓我好過,爺可想而知,他平素是怎麽對我的?我也不想這樣,我每日都生活在煎熬之中,希望爺能理解我,我……”
“如果你專程過來為了解釋這個,大可不必,事情都已經過去了。”
沒有讓她繼續說下去,鳳影墨淡聲將她的話打斷。
一時吃不透他話裡的意思,巧黛心裡就打起了鼓。
這是怪她,還是不怪?
“爺是不是早就知道我是三爺的人?”
她在想,她是不是不該自亂陣腳,若是她不主動站出來承認,陌籬殤是不是也不會將她拉出來?
“是!”鳳影墨篤定承認,“就是因為知道你是他的人,而他又在詐死,所以,乾脆成全你們兩人,讓你處理他的後事,免得我去處理,你們還得處心積慮想辦法如何脫身?”
巧黛眼簾微微一顫。
果然是早就知道。
看樣子,她得慶幸自己的主動承認。
屋裡,夜離將兩人的對話聽得真切。
也就是這時,她才恍悟過來,難怪當時這個男人對陌籬殤的死表現得如此淡漠。
原來,竟是這樣。
外面巧黛的聲音繼續。
“其實,三爺的計劃中,也包括挑撥爺跟夜離的關系。三爺說,那夜他跟爺在書房,夜離就在外面偷聽,所以,他故意說要爺除掉張碩,最後,還跟爺說,若爺不放心,也可以殺了他。他詐死,他讓張碩中毒,他認為夜離絕對會懷疑到爺的頭上。因為牽扯到張碩的生死,夜離定然也不會坐視不管,定然會將爺指證出來,夜離是爺的女人,她的指證比任何人都有可信度,不僅可以陷爺於孤立無援之地,更可以直接讓爺坐實那些罪行,誰知道……”
巧黛頓了頓,面紗下的唇角落寞地勾起。
“誰知道,夜離對爺竟是信任如斯,不僅沒有與爺對立,還幾次出面為爺辯駁,甚至……甚至還當眾揭穿了三爺扮作沈孟的真面目,這一點,怕是三爺到死都沒想到的。”
屋內的夜離微微抿了唇。
心裡面卻是說不出來的感覺。
其實,只有她自己知道,她也懷疑過。
只不過每一次懷疑,她都自己說服自己,他不是這樣的人。
而且,她發現,感情真的能惑人心智。
她出面為他辯駁的幾次,在真相還未出來的彼時彼刻,其實都是昧著良心。
她卻還是不假思索地這樣做了。
所幸。
所幸沒有鑄下錯誤。
只是,她真的沒想到,陌籬殤的算計算到這種程度。
巧黛此時說這些,無異於傷口上撒鹽,鳳影墨又該難過了吧?
她真的搞不懂,一個親自從嗷嗷待哺的嬰兒養大成人到今日這般,就算不是親生骨肉,也不至於像是有著血海深仇的仇人吧?
陌籬殤對鳳影墨的行徑,分明比對待一個仇人更狠、更絕、更無情。
他怎麽就做得出來?
夜離隻覺得心痛到不行,可她知道,比起切膚之痛,他定然是她的百倍千倍。
只是,他習慣一個人承受,或許心裡已經千瘡百孔,面上卻依舊波瀾不驚。
往往這樣的人,活得更苦,也活得更累。
她搖頭,無聲歎息。
“我還能繼續追隨爺嗎?”
外面巧黛的聲音將她的思緒拉了回來。
夜離眸光微微一斂,屏住了呼吸,凝神靜聽。
片刻之後,才聽到鳳影墨的聲音低緩響起。
“我沒有噬顏丹的解藥。”
巧黛一怔。
其實,夜離也同樣一怔。
這完全答非所問嘛。
但是,很快,巧黛就蒼白了臉,“爺就是這樣看我的?”
與此同時,夜離也明白了過來。
汗。
真是個毒舌啊毒舌。
話說得如此不留一絲情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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會有些小小鋪墊,然後出來最後的真相,麽麽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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