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離回了廂房,聽說後來鳳影墨將沈妍雪送回去了。
趁此間隙,她便回棺材鋪換成女裝回了鳳府。
鳳影墨比她後回來。
回來的時候,見她坐在廂房的窗邊看書,有一絲吃驚孤。
“今日棺材鋪的事這麽早就忙完了?”
“早忙完了。”
夜離眼皮子也未抬,隨手將書翻過一頁。
她是心煩意亂,想找個清靜的地方想想事情。
呆在戒坊一會兒這個找,一會兒那個找,呆在棺材鋪又恐引人懷疑。
想來想去,只有鳳府相對來說,比較安全和清靜一些。
“看什麽書呢?”
絲毫未在意她的冷淡,鳳影墨徑直走過來,大手非常隨意地搭上她的肩,作勢就要湊過來看她手中的書卷。
夜離連忙將手中的書“啪”的一闔,皺眉將身子挪向一邊,避開了他的手:“離我遠點,髒死了。”
鳳影墨手臂頓在半空中,怔了怔,旋即就笑了。
“我自進來到現在,你都沒抬眼看我,怎知我髒?”
夜離呼吸一頓,回眸看向他。
目光觸及到他那原本一襲勝雪無暇的白衣上被沈妍雪眼淚鼻涕印染的各種汙漬痕跡時,夜離也笑了:“難道不髒?”
聽到他那樣說,她還以為他已經換了袍子呢。
沒有換竟然也能如此理直氣壯。
印象中,他是一個非常愛乾淨的人,甚至可以說,有些潔癖,幾時見過他穿著這樣一身衣袍招搖過市的?
“是髒,但是我問的是,你都沒看我,怎知我髒?”
鳳影墨一邊說,一邊走到衣櫥前,取了一套乾淨的袍子慢條斯理地換著。
夜離抿了抿唇,沒想到這個男人竟然心細到這種程度。
微微懊惱間,略一思忖後,她隻得言道:“回府之前,我大哥去了棺材鋪,我聽他說,今日戒坊發生了一場鬧劇,多虧了鳳大人及時趕到,不然還不知該如何收場。”
“所以,你生氣了?”
鳳影墨並未表現出有一絲意外,大手優雅地系著袍子的腰帶,揚目朝她看過來。
“我做什麽要生氣?”
夜離清冷著臉,重新將書卷翻開。
因為方才是陡然闔上,既未別書簽,也未折記號,所以翻了幾次未翻到想看的地方,隻得一頁一頁翻著,翻得有些煩了,動作極大。
鳳眸深深,鳳影墨唇角微微一勾,舉步走到她的對面坐下來。
“難道你就一點都不吃味兒?”
夜離翻書的手一頓,抬眼看向他,冷冷一笑:“鳳影墨,你還能更自我感覺良好一點嗎?”
她吃味兒,笑話。
他跟沈妍雪在她面前秀恩愛秀得還少嗎?
比今日更過分的都有過,還記得大婚當日,當著那麽多人的面,他還親過沈妍雪。
那時她都沒吃味兒,現在她吃味兒?
“哎——”對方長長一聲喟歎,“看來是我自作多情了,你的表現竟然還不及你大哥,你知道嗎?今日在戒坊,你大哥的話都比你的話酸,他說我還真來得及時,又說什麽十個戒坊的人也不及我一個,若是派我去丞相府給沈妍雪戒毒,定能事半功倍。說實在的,若不是知道他是個男的,我還真以為他吃味兒呢。”
夜離眼簾一顫,剛攥緊了書卷,見他又瞟了一眼自己,接著道:“當然,我知道他是在為你抱不平,所以,我以為他告訴你,你會比他更生氣,誰知......哎......”
眉目如畫的臉上一副受傷的樣子。
夜離就真的煩了。
再次將手中書卷一闔,她蹙眉站起:“我出去走走。”
說完,也不等他反應,繞過桌邊,就往外走。
經過他身邊的時候,他驀地伸手握住了她的腕。
夜離不得不頓住腳
步。
“我今日去戒坊,是因為下朝的時候,刑部尚書將你大哥留住,說巧黛要見你大哥,我擔心橫生什麽枝節,就想著去看看。”
夜離長如蝶翼的眼睫微微一閃,緩緩回頭,看向他。
“我已經說過了,我沒有生氣,你不用跟我解釋。”
說完,目光自他臉上移開,落在他緊緊攥住她腕的大手上面。
見他還沒有放開的意思,她隻得又道:“看書看得久了,我想去走走,可以嗎?”
鳳影墨又黑眸深深地凝了她一會兒,這才五指一松,將她的手放開。
夜離拾步出了門。
本是想找個清靜之地,好好想巧黛的事,卻沒想到還是那麽煩。
還有三日,還有三日,不對,今日也差不多過去了,等於就還剩下兩天的時間。
兩天之後,巧黛就要被斬首示眾。
該怎麽辦?
************
殘陽似血。
夜離順著映月樓的青石台階,一步一步而上。
記得上一次來這裡的時候,是為了來求陌千羽收回將霓靈賜婚給鳳影墨的成命。
當時,她的腳痛,每上一步,都走得極其艱難。
而今日,明明她的腳是好的,不知為何,她卻覺得步子比那日還要沉重。
好不容易來到映月樓的頂樓,她就像是耗盡了一生的力氣。
男人依舊背對著入口處負手而立,遙望著京師的樓樓道道,明黃鑲邊的龍袍隨風飄擺。
以防像上次一樣,被他一掌風掃過來,所以她先出了聲:“皇上。”
拂袍而跪,她俯首地上。
男人緩緩轉過身來。
行完禮,她抬頭朝他看過去,四目相對的瞬間,她還是被他眼底的寒意冷得微微一顫。
“又有何事求朕?”
他問,聲音清冷,不帶一絲情緒。
夜離彎了彎唇,幾時開始,他們兩人見面就變成了隻可能她求他了?
以前有什麽重要消息,她不是也會偷偷來這裡找他告訴他。
雖然,這一次,她的確是又來求他。
垂眸靜默了一瞬,她頷首出聲:“夜離鬥膽,求皇上能放過巧黛!”
“巧黛?”
顯然,男人吃驚不小,完全沒有想到她來求的是這件事。
“是,巧黛。”
夜離點頭,篤定而語。
“為什麽?”
男人難以置信地看著她。
“因為夜離近日才知道,她曾經救過夜離一命。”
“巧黛告訴你的?”男人眉心微攏,面色冷峻。
看來,她去天牢見巧黛一事,他也知道了。
夜離否認,“不是,巧黛什麽都沒說,是我自己發現的。”
男人沉默了片刻。
夜離沒有抬頭看他,也不知他是信了還是不信。
正欲將事先想好的救命之恩的細節道出來,卻又聽到男人出了聲:“就因為她曾經救過你一命,你就要視王法於不顧,讓朕姑息養奸?”
“可她不是奸,這一點,皇上清楚!”夜離抬眸,看向男人。
男人怔了怔。
“就算她不是奸,可是事情已經發展到了這種地步,已經無力挽回......”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濱莫非王臣,只要皇上願意,又有什麽是無力挽回的?”
男人的話沒有說完,夜離就沉聲將其打斷。
她看到男人眸光閃了閃,下一瞬就笑了。
看到他笑得似是而非、清冷涼薄的樣子,她想她可能已經猜到了他接下來要說什麽。
不願,朕不願。
是這句嗎?
上一次,他就是這樣回她的。
出乎意料,這次不是。
男人看著她,輕笑搖頭,“夜離,你不覺得自己很奇怪嗎?第一,巧黛不是朕推出去的;第二,巧黛是做了你的替罪羔羊;你卻反過來求朕,放過她。”
夜離面色微微滯了滯,沒有吭聲。
她也知道自己很奇怪,可是她沒有辦法。
巧黛是鳳影墨推出去的,這也不能怪他,他是為了她好,而且,他又不知道這些。
她總不能再去讓鳳影墨想個辦法將巧黛弄出來吧。
這樣的情勢,任何人都不可能有辦法,除了掌握著天下人生殺大權的帝王。
“夜離,你是不是太貪心了?”
夕陽西沉,滿樓紅彩,男人站在落日余暉下睥睨著她,一直都沒有讓她起來。
“你一邊替夜靈嫁給鳳影墨做著風光的鳳府女主人,享受著男人對女人的愛,又一邊在戒坊做著天下第一坊的坊主,享受著世人對高官的膜拜,如今,你自己踏著別人的肩膀成功脫困,又反過來想救那個被你踩在腳下的人,是想要自己平安無事的同時,還要收獲她的忠心感激嗎?”
男人沉聲逼問,胸口微微起伏。
夜離有些難以置信地看著他,被他的話語震住了。
他生氣,她知道,他的憤慨,她也知道。
她只是不知道,原來,在他的眼裡,她是這樣的一個人。
見她隻凝眸看著他,一聲不吭,他冷冷勾唇輕嗤而笑:“怎麽?朕說得不對嗎?夜離,朕還真是低估了你。你明知道朕將夜靈囚住不放,就是想要讓夜靈這個身份從鳳府出來,而你,這個口口聲聲隻為夜靈好的姐姐,不應該是配合朕,想辦法讓夜靈脫離這些是非紛擾、過回從前那樣平靜的生活嗎?而你又做了什麽?”
男人咬牙,夜離心口一顫。
“你不顧還在禁足期間,也不顧隨時會被人發現的危險,還要以夜靈身份回鳳府,故意不回戒坊,讓人發現夜離失蹤,讓人發現那條暗道,你不就是想要一箭雙雕嗎?既穩穩保住了鳳府女主人的身份,又向朕示威逼朕,讓朕不得不放出夜靈。”
夜離震驚地聽著,一直沒有出聲。
原來,這個男人一直以為夜離被發現失蹤、暗道被發現,是她故意而為,是她故意以此向他示威。
難怪當日他調查都不想調查,就想直接定了“夜離畏罪潛逃”的罪。
“不管皇上信是不信,這件事只是一個意外。”
她也不想解釋。
但她真的想救巧黛。
“不知夜離要怎樣做,皇上才會放了巧黛?只要皇上饒巧黛不死,夜離保證讓巧黛離開,再也不出現。”
“夜離,朕方才說過了,一個人只有一顆心,一顆心只有那麽大的地方,只能裝那麽多的東西,做人不能太貪心,你是不是看到你的欺君之罪朕沒有計較,你就覺得哪怕你想要讓一個死囚活,朕也會依你?”
“夜離不敢,夜離是真心來求皇上,求皇上開恩,饒過巧黛。”
夜離再次俯首,深深鞠躬。
“你上次已經欠了朕一個人情!”
“夜離說過,夜離知道怎麽做......”
就在夜離剛準備說些“赴湯蹈火、在所不辭”之類的表赤膽忠心的話時,男人驟然沉聲將她的話打斷:“朕看你並不知道!”
夜離怔了怔。
“夜離,朕見你平素並不笨,你到底是真聽不懂朕的話,還是故意揣著明白裝糊塗?”
夜離緩緩抬起頭,朝男人看過去。
想起他方才說的種種,似乎終於有些明白了過來。
四目相對,她回道:“以前沒聽懂,現在,懂了。”
男人眼波微微一動,收回視線,“朕希望你真的懂了。巧黛的事,朕再考慮考慮,不是還有兩日時間嗎?”
男人一邊說,一
邊舉步經過她的身邊準備離開。
明黃袍角輕刷過她的臉。
一絲涼滑微疼自臉頰上傳來,夜離怔怔回神,忽然對著他的背影問道:“夜離不明白,皇上為何要這樣做?”
耀眼明黃輕蕩,男人拾階而下,許久,暮風才將他略沉的聲音送過來:“帝王之術,君臣之道。”
************
夜離先回了一趟戒坊,再回了棺材鋪,最後回到鳳府的時候,天已經徹底黑了。
鳳影墨不知忙什麽事去了還沒有出來。
她發現這幾日這個男人似乎也比較忙,一直不見人,這樣也好,她也落得自由。
草草用了點晚膳,沐浴完,她就躺上了床。
心裡裝著巧黛的事,許久沒有睡著。
好不容易睡著,又不停地做著夢。
夢裡有巧黛,有她大哥。
當年她全家滅門,鍾家獲罪,她一家五口人的屍體都沒有人安葬,全部被丟去了亂葬崗。
還是她後來秘密去找了回來,偷偷葬掉,卻還是不敢豎碑,也不敢葬在一起。
她記得,當時她見她大哥一隻手緊緊攥握成拳,她起先以為是滿腔憤恨不得宣泄、死不瞑目的表現,直到後來葬的時候,看到他指縫間的綠色,她才大力掰開。
是枚玉鐲。
她大哥緊緊攥在手心的是巧黛送給他的那一枚鐲子。
至死,她大哥依舊念念不忘、放心不下的女子,她又怎麽能眼睜睜看著她再去死?
渾渾噩噩,夢很凌亂。
還出現了陌千羽。
“朕希望你真的懂了。巧黛的事,朕再考慮考慮,不是還有兩日時間嗎?”
又出現了鳳影墨。
“於公於私,我都應該幫他,於公,他是我的同僚,昨日我跟你說過,我跟他是對手,是朋友,是英雄惜英雄;而於私,他是你大哥,是你唯一的親人。”
夜離迷迷糊糊醒來的時候,已是不知時辰。
確切的說,她是被臉上異樣的感覺給弄醒的。
惺惺松松間,她看到男人俊美如儔的臉。
是鳳影墨。
就坐在她的床邊。
“是不是做噩夢了?”
低醇的嗓音響起,溫熱乾燥的大掌還落在她的額頭上,那裡已被汗水濡濕。
或許是一直被夢魘所纏的緣故,夜離腦子裡昏昏的,糊裡糊塗,她爬起身坐起,睜著懵懂的眸子好奇地瞅了瞅他,又瞅了瞅房中環境,似乎這才有些反應過來。
幾時見過她這般嬌憨小女孩的模樣,鳳影墨心中一動,驀地傾身在她的唇上印上一吻。
夜離徹底清醒過來。
鳳影墨也只是蜻蜓點水,輕啄了一下,當即就放開了她,因為他知道,下一刻,她肯定會將他推開,並對他的偷襲怒目相向。
出乎意料的,竟沒有。
夜離怔怔看著他,看了他片刻,竟順勢靠在他的肩上,似是還沒睡醒:“怎麽這麽晚才回?”
原本清潤的嗓音也因為初醒的緣故帶著一絲微啞和鼻音。
鳳影墨好一會兒才反應過來,胸腔微微震蕩,他伸手將被子替她往上攏了攏,回道:“有點急事在處理。”
夜離便也不再多問,微微闔著眼睛,似是又要睡了過去。
大手在她濃密卷翹的長睫上輕輕一拂,鳳影墨扣住她的肩,起身站起,“睡下去吧,這樣小心染上風寒。”
在他的幫扶下,夜離依言滑下被褥、闔上眼。
將她的被褥掖好,鳳影墨出門吩咐寒香準備沐浴的熱水。
當“嘩嘩”的水聲自屏風後面傳來,夜離長睫輕顫,緩緩睜開眼睛,眼中一片清明。
她是臉朝床裡,背對著外面而躺。
但是,當男人沐浴完來到她床邊的時候,她還是
感覺到了。
“夜靈......”
男人喚了喚她。
她閉眼不睜,一動不動。
然後,她就感覺到床板一沉,男人坐了下來,接著就是窸窸窣窣脫鞋子脫衣服的聲音。
男人掀被躺了進來。
背上一暖,是男人自她身後擁住了她。
空氣中微微徜徉著沐浴的清香,夜離長睫越發顫動得厲害。
當男人熟悉的、帶著蘭麝之香的灼熱氣息噴灑在她的耳畔時,她更是不由自主地僵硬了身子。
深知再裝也裝不下去了,她頭皮一硬,乾脆轉過身,面對著他。
他沒有吭聲,就鳳眸深深地看著她。
夜離也沒有說話,只是輕垂了眼睫,避開他的視線。
第一次,他們離得這樣近。
不對,應該說,第一次他們這樣相對。
哪怕他們發生過男女之間最親密的那種關系,還發生過三次。
第一次非她所願,慘烈不堪回首。
第二次,她帶著目的,他帶著怒氣,同樣苦不堪言。
雖然第三次,她的心裡稍稍有些松動,可他們也是直奔主題,而且最後,這個不知饜足的男人直接將她折磨暈掉才罷休。
所以,記憶中,他們從來沒有這樣清醒地躺在一起過。
平時都是她睡床,他睡矮榻,井水不犯河水。
今夜,其實兩人都有些反常。
許是男人身上沐浴的清香太過迷.人,又許是緊緊裹住自己的這份懷抱太過溫暖,還許是夜色太過深沉寂寥。
男人低頭的瞬間,她抬起頭。
男人吻住她的刹那,她閉上眼。
一切就發生得這樣自然而然。
甚至不需要任何語言。
這是一個纏.綿的吻,如和風細雨、潤物無聲,一點一點繾.綣,一點一點侵.佔。
夜深人靜,只能聽到兩人唇舌糾纏的聲音曖昧地在房間裡響起。
很快,兩人都粗噶了呼吸。
淺嘗變成激吻。
場面變得一發不可收拾。
男人翻身而上,將夜離壓在身下,火熱的唇細密地在她的身上一寸一寸碾過。
夜離顫抖著,緊緊將他抱住。
甚至在他褪著她衣袍的時候,她也伸手胡亂地替他解著他的錦袍的腰帶。
男人有些怔住。
為她的舉措,或者說,為她的反常。
黑眸熾烈,跳動明豔和暗火,緊緊攝住她,深深凝著她,似是想要透過她的眼看到她的心裡面。
夜離最怕他這種能將人看穿的眼神了,吃力地仰起身子,主動親他的唇。
男人不動。
她又隻得抱住他的頭,將他的臉按在自己的胸前。
他喘著粗氣,一口咬住她飽滿欲滴的初荷,她痛吟出聲。
唇齒啃噬碾壓間,他一直看著她,一雙眸子濃墨重彩。
有猩紅、有晦暗、有明火、有暗潮,是任何言語都描繪不出的那種複雜。
夜離別著臉,雙手緊緊抓住身下的床單。
他又將她的臉扳了過來,另一手快速扯掉身上的衣袍,在她的注視下,驀地腰身一挺,將她結結實實佔滿。
************
一場酣暢淋漓的激.情過後,兩人都沒有動。
他抱著她,她窩在他的懷裡,兩人都大汗淋漓。
他的唇還貼在她的耳畔,似是還在溫存她潮汐過後的空乏。
她便在這份溫存之中沉沉睡了過去。
再次醒來,又是不知時辰。
屋裡還亮著燭火
,窗外夜色迷離,天,還沒有亮。
而身邊微涼,已是不見了人。
她怔怔看著頭上帳頂上的花紋,渾身就像散了架一般,連根手指頭都不想動。
外面似乎傳來兩聲清脆的“啪啪”聲,聲音不大不小,似是人在拊掌。
她愣了愣,撐著身子起來,扯了件袍子裹在身上,赤足下了床。
躡手躡腳來到門後邊,她趴在門縫裡偷偷朝外看。
因為屋裡亮著燈,而外面夜色暗,所以視線很不清明。
唯一可以確定的是,走廊上那個白衣似雪、長身玉立的身影,應該是鳳影墨。
而在他身後的,是個黑衣人,從她的這個角度看過去,只能看到背影。
兩人似乎在說話。
夜離提起內力,附耳門縫間,憑息靜聽。
“都準備好了嗎?”
“回爺,都準備好了。”
“嗯,到時等我號令。”
“是!”
夜離聽得一頭霧水。
琢磨了一番,還是沒有明白。
而外面鳳影墨朝黑衣人揚揚手,黑衣人腳尖一點,飛身而起,眨眼之間就不見了人影。
恐鳳影墨就此返屋,夜離正欲回去床上,卻又聽得有急促的腳步聲自外面傳來。
她便又頓住了腳步,重新趴在了門縫上。
這一次是長安。
因為面朝著她這邊,看得很清楚。
“爺,丞相府來人,說煩請爺速速去丞相府一趟,說沈姑娘在鬧自殺,誰也勸不住,沈姑娘指明要見爺,沈丞相無奈,隻得差人前來請爺過去。”
又是沈妍雪。
門後面夜離撇嘴。
人家借酒裝瘋,看來這個女人是借毒癮裝瘋啊。
肯定是見早上戒坊一鬧,鳳影墨又是抱她又是安慰她,還親自送她回府,給搞出甜頭來了,這還未出一日呢,夜裡又唱一出出來。
深更半夜的,鳳影墨還真忙啊。
聽到外面鳳影墨跟長安說:“嗯,讓他等一會兒,我去換身衣服就來。”夜離連忙以風馳電掣的速度回到床上、丟掉衣服、滑下被褥、躺好。
門“吱呀”一聲細響,開了。
男人沉穩的腳步聲走了進來。
然後是窸窸窣窣換衣服的聲音。
換好衣服,男人又走到床前。
夜離閉著眼睛,驀地感覺到額頭上一熱,是男人低頭印上的一吻。
蜻蜓點水,很快離開。
然後就是腳步聲出去的聲音,房門打開又關上的聲音。
再然後就是腳步聲漸行漸遠。
最後歸於一片沉寂。
夜離睜開眼睛,翻了個身,平躺在床榻上,凝神考慮起自己的事情來。
************
因沒有什麽大事,眾臣也沒有多本奏本要啟奏,所以早朝散得特別快。
如同往常一樣,百官們先恭送帝王離開。
帝王一出金鑾殿,正欲往東側門而去,就驀地聽得一道聲音自花徑外面傳來:“皇上!”
帝王頓住腳步,回頭。
此時,百官們也正從金鑾殿的正門出來,便正好看到一個女子從高高的花樹後面走出來,然後對著帝王拂裙跪下。
女子上身著一襲粉色對襟小襖,下身長裙曳地,外系同色披風,身姿婀娜,膚如凝脂、眉目如畫,百官們並不陌生,一眼就識出此人是戒坊坊主夜離的孿生妹妹、緝台台主鳳影墨的夫人夜靈。
她怎麽在此?
又找皇上做什麽?
百官們都疑惑地收住腳步,看看隨行的夜離,又看看隊伍中的鳳影墨,最後全都齊齊落在女子的身上。
百官中的夜離,其實是霓靈,她也不知道她姐姐要做什麽,一大早跑來棺材鋪,讓她替她來上朝,說她自己有要事要辦。
這就是她的要事?
霓靈微微抿了唇,下意識地看向身側不遠處的鳳影墨,只見鳳影墨面色淡淡,眸光卻極深。
前方帝王看著跪在自己面前的女子,已經出了聲:“鳳夫人這是?”
“夜靈想請皇上為夜靈做主。”女子勾著頭,頷首不抬。
“哦?”帝王轉眸看了不遠處的百官們一眼,又再次凝向女子:“你要朕為你做什麽主?”
“夜靈想休夫!”
隨著女子不輕不重的話語逸出,帝王眸光一斂,百官們驚錯。
休夫?
連霓靈都以為是自己聽錯了。
休妻都是大事呢,何況休夫?
女子休夫聞所未聞。
而且,竟還鬧到了帝王面前。
這一次,所有人的目光都從女子身上移開,齊刷刷落在女子的丈夫鳳影墨的身上。
鳳影墨依舊面色寡淡,眸光卻越發沉了幾分。
只有他,還看著女子。
“鳳夫人何出此言?”帝王問。
“雖說男人三妻四妾是正常,可夜靈就是個心小的人,想要的是一個人,一顆心,一生一世一雙人,皇上說夜靈是妒婦也罷,失德也好,反正夜靈就是這樣一個人,當初是皇上賜的婚,如今,夜靈就請皇上做個主。”
眾人聽懵了。
霓靈更是一頭霧水,再次看了看鳳影墨,從她的這個角度看過去,似乎看到他唇沾冷笑,下巴繃得死緊。
霓靈蹙眉,再次轉眸,憂慮地看向跪在地上的夜離。
而帝王也當即就問出了眾人的疑惑:“鳳府不是就你一個女主人嗎?哪來的三妻四妾?”
“雖說就我一人,可鳳大人心卻不在我身上,這對夜靈來說,比三妻四妾更讓夜靈受不了。”
女子自始至終都沒有抬頭,一直低著腦袋,低著眉眼。
帝王忽然輕笑了起來。
“鳳夫人想多了,鳳台主對你的心,大家都看在眼裡啊,起來吧,今日朕隻當你們小兩口鬧鬧別扭,朕不跟你們計較。”
女子依舊跪地不起,卻忽然抬起頭看向帝王。
“皇上這是要包庇臣子嗎?鳳大人的心在不在夜靈身上,皇上不是應該很清楚嗎?”
帝王臉色一白,眾人倒抽一口涼氣。
鳳影墨薄削的唇邊緊緊抿成一條冰冷的直線。
霓靈眉心蹙得更緊了些,瞅了瞅鳳影墨,心中略一計較,便沉聲喊向夜離:“靈兒,休得無理!皇上日理萬機,哪有空處理你們夫妻之間的這些小事?如此無理取鬧,也不怕人家笑話,還不快起來!”
霓靈以為,她如此點撥,她這個姐姐會適可而止。
誰知,人家竟當即回絕了她:“大哥,你若是真為靈兒好,就莫要管我,此事與你無關!”
在對著霓靈而語的時候,夜離略略撇著目光,刻意不去看站在霓靈邊上不遠處背脊挺得筆直的身影。
末了,她又轉眸看向帝王。
“皇上大可以跟戒坊的人了解了解,昨日在戒坊發生了什麽,也可以問問沈丞相,昨夜在他沈府又發生了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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