鬱紹庭站在房間門口,沒有離開,他瞟了眼客廳裡的孩子,放低聲對著裡面的人道:“你先把門打開。”
白筱已經掛了電話,她站在門邊沒吭聲,但一直注意著門外的動靜。
客廳裡的電視機傳來動畫片的聲音。
她握著門把手,輕輕地旋轉,打開了一條門縫,往外看,還沒看清楚,橫進來一條手臂洄。
骨節分明的大手牢牢地握著門邊緣。
白筱被嚇了一跳,下意識地去關門,力道沒把握好,可能鬱紹庭也沒想到她真狠得下心,他的手被夾住,悶重一聲,四根手指瞬間出現了一道紅痕,他因為疼痛皺起眉頭,但門也開了。
“你怎麽不收手!”白筱跑出來抓著他的手查看傷勢,驚魂未定。
鬱紹庭順勢一把摟住她,往自己懷裡帶,也不顧自己受傷的手,只是低聲問她:“不生氣了?盒”
白筱不作聲,一根根地掰看他的手指。
鬱紹庭往客廳看了一眼,然後摟著她進了臥室,順手關上門。
白筱身上還沒穿衣服,裹著一條床單,被他半抱半推地走到床邊坐下,仿佛剛才的關心不過是幻覺。
“……因為工作上的事情才接觸的,辛柏你以前見過,鍾琪是他的女朋友……”鬱紹庭身上的襯衫紐扣才系了幾顆,他摟著她,拉過她的手解釋,展現出罕見的溫柔。
“不過是一篇八卦報道,你又不是沒見識過那些記者胡扯的功力,沒有必要當真。”
白筱其實心裡也明白,自己不相信鬱紹庭會在外面跟女明星開/房,如果他真的喜歡那些娛樂圈的女人,當初也沒必要那麽想方設法跟自己結婚,她覺得自己今天使性子包括離家出走,是懷孕後身體裡的黃體酮分泌不足引起的。
“我不想舉行婚禮。”白筱抿著唇角,終於開了口,語氣頗為別扭。
“……”
鬱紹庭知道,懷孕的女人需要哄,把她抱到自己腿上坐著:“昨天不是還說好的,怎麽又不想了?”
她一直都不想現在舉辦婚禮,說好的也只有他跟老太太。
門外,傳來鬱景希的聲音:“爸爸,如果我們今天晚上睡在這裡,那我的房間呢?”
白筱要從他身上起來,卻被他緊緊擁著,不放手。
鬱紹庭吻了會兒她的唇角,也不管她的反對,然後抬頭對外道:“我跟你小白商量點事情,說好就回去。”
“不要臉。”白筱想到他上來找自己時,還從便利店揣了一盒岡本,一張小臉燙得通紅。
擱在床頭櫃上的手機又響了。
鬱紹庭拿過,接起,那邊不知道說了什麽,他看向懷裡面紅耳赤的女人,話是對電話那頭的人說的。
“嗯……沒事,先這樣,下回再說。”
白筱的目光落在手機上時,他已經主動交代:“是辛柏,就是那個女明星的男朋友。”
“不用你提醒,我知道。”
鬱紹庭笑了,親了親她泛紅的耳根:“是呀,你都知道,是我囉嗦,行了吧?”
白筱犯了矯情,不搭理他。
“還有婚禮的事情,媽都已經通知了親朋好友,就差喜帖沒發出去,大家都知道,鬱家月底要辦喜事。”鬱紹庭收了收臉上的神色,不像是玩笑:“老太太這麽急著辦婚禮,也是想要孩子出生時堵住其他人的嘴。”
“沒幾天就月底了。”
白筱心裡還沒做好充分的準備,別人從確定婚禮到實施都要好幾個月,到她這裡濃縮成了幾天。
其實說到底,就是緊張。
鬱紹庭摟著她,耐著性子對她循循善導:“當初領證時,我要辦婚禮,是你不肯辦,現在肚子越來越大,不知道的還以為我們未婚生子。”
“……我們不就是未婚生子,景希都那麽大了。”白筱突然反駁了他一句。
鬱紹庭愣了下,然後捏著她的臉頰,笑:“什麽時候嘴皮子這麽厲害了,還是,你也就在我這裡橫一橫。”
“爸爸……小白……”小家夥在外面,輕輕地敲了敲門,用氣音喊著商量得沒完的兩人。
鬱紹庭緊了緊擱在她腰間的手:“景希都等著急了,婚禮的時候,讓景希給你當花童。”
白筱輕聲咕噥:“現在肚子大了,穿不下婚紗。”
“以前你太瘦了,現在這樣剛剛好,至於婚紗好不好,明天試了才知道。”
鬱景希坐在沙發上,百無聊賴地看動畫片,然後臥室的門開了,爸爸出來了,身後跟著小白。
“把電視關了,準備回家。”鬱紹庭對兒子說。
鬱景希不知道他們在屋子裡都聊了什麽,但他也明顯察覺到,小白好像不生爸爸的氣了。
下樓後,兩人在車上還眉目傳情來著。
……
除了鬱景希,夫妻倆午飯和晚飯都沒吃,和好後,直
接回沁園讓李嬸重新做了晚餐。
鬱紹庭到家後,先上樓衝澡,白筱則輔導鬱景希做作業。
鬱老太太也打電話過來,先安撫了兒媳婦一番,然後責備鬱紹庭給兒媳婦消氣:“筱筱,你要不想跟小三一起住,沒關系,搬來跟媽一起住,就是別意氣用事,搞離家出走,你可嚇壞媽了。”
這要是一不留神,又被什麽人綁去了可怎麽辦。
“媽,我今天衝動了,以後不會再這麽做。”
白筱很喜歡鬱老太太,老太太是真的掏心掏肺地對她好,以前她跟蔣英美的關系也好,但在蔣英美身上,她沒有感受到鬱老太太的這種實誠,鬱老太太對她,從來都沒有過什麽算計。
跟鬱老太太的相處模式更像朋友,白筱將之定義為‘忘年之交’,盡管老太太從沒認為自己是老人群體。
而白筱也答應了老太太,等孩子出生就搬回大院去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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懷孕後的白筱比較嗜睡,鬱紹庭起來接電話時,她窩在他的臂彎裡,閉著眼沒有醒。
“什麽事?”鬱紹庭掩上書房的門,才接起電話。
顏靖在電話那邊說,陸崇揚來了豐城,托人說是想跟鬱紹庭見一面,為的是什麽,大家都心知肚明。
鬱紹庭望著窗外皎潔的月色,沒想到陸崇揚能博新太太歡心能做到這一步。
“三哥,如果你不想見,我去回絕掉。”
這趟來豐城的,應該還有夏瀾,上頭督促著,檢察院那邊的效率不低,很快就能到法庭審理這一步,夏瀾就算想通過關系來打點,恐怕也來不及,現在,無非是想用最直接的方式,讓他放過徐蓁寧。
“你找個時間安排,到時通知我。”鬱紹庭道。
顏靖說好,也知道陸崇揚這一方折騰不出么蛾子,見他們,也不過是徹底打消他們的希望。
這種落井下石的事,鬱紹庭也只在年少時乾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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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鬱紹庭真的說到做到,帶著白筱去豐城最大的禮服中心選婚紗。
工作人員拿出了一個很大很精致的行李箱。
白筱不解地看向旁邊的男人,他興味地撫著她的後背,讓她過去打開,看看喜不喜歡。
箱子裡裝的是一件白色的裹胸婚紗。
手指摸著婚紗胸口的珠片,白筱被震驚到了,不知道鬱紹庭是怎麽做到的,不過是一晚上,居然弄到一件完全符合她以前身體尺寸的婚紗。
試穿婚紗時,發生了一點小尷尬——
白筱如今懷孕,腰上長了肉,婚紗的後背拉鏈有些拉不上,工作人員隻好給她放了兩針,但不影響她的好心情。
婚紗的款式很簡單,別樣的雅致,恰好遮掩住了她凸顯的小腹線條。
工作人員摘下她的頭繩,柔黑的長發落在肩上,白筱望著試衣間裡的落地鏡,仿若置身在一個美夢裡。
她曾經一度以為,她這一生都沒有機會穿上漂亮的婚紗,挽著父親的手臂走去新郎的身邊。
現在,她所渴望的全都實現了——婚紗,婚禮,父親,還有……屬於她的新郎。
白筱看到鏡子裡那個美麗的新娘,微微上揚唇角。
……
試衣間的布簾拉開,白筱懷揣著緊張,雙手揪著婚紗的裙擺,看向雙腿交疊坐在那裡的男人。
鬱紹庭聽到‘唰’的一聲,從雜志上抬起頭——
周圍,已經有工作人員歆羨地讚歎:“好漂亮!”
婚紗出自米蘭一位著名婚紗設計師之手,加上白筱本身清雅的氣質和精致的五官,出來的瞬間,驚為天人。
她從台階上下來時,腳崴了下,身形踉蹌——“小心!”
鬱紹庭及時扶住了她,一手攬著她的腰,一手抓著她纖細的手臂,白筱的雙手,按在他挺括的西裝上。
兩人緊貼的身體,她的心跳砰砰加速,也清晰地感受到鬱紹庭沉穩的心跳。
“謝謝。”白筱收回手,微微紅著臉,離開他的懷抱。
“兩位再看看,我們這邊有手藝很好的縫紉師,哪兒不合身,可以告訴我們。”工作人員說完,識趣地退下了。
白筱還在鏡子前看身上的婚紗,她自然也發現了,這件婚紗跟擺在櫥窗裡那些婚紗的差別。
即便款式簡單,但很多細節處理都很棒……
圓潤的肩頭被一雙大手握住,身體被轉過去,白筱抬頭,鬱紹庭正好彎下頭,親了她的嘴角:“喜歡嗎?”
“你是怎麽做到的?”白筱還是問出了自己的疑惑。
鬱紹庭饒有興致地望著她一副大驚小怪的樣子,執起她的手,蜻蜓點水地吻她的手背,然後上前一步擁住她,薄韌的雙唇,在她細長的脖頸處磨蹭,他說:“很久以前就訂好了,最近才剛拿到。”
“很
久以前,是什麽時候?”
鬱紹庭似笑非笑:“真的想知道?”
白筱窘紅著臉,點頭,看著身上婚紗的心情,激動也更加複雜,然後聽到他說:“第一次跟你做了以後。”
“……”
不過是稍稍失神的刹那,已經被封住,白筱猛地回神,雙唇已經被撬開,並不算單純的吻。
她的後背拉鏈被拉開大半截,露出白皙的背部線條。
白筱的雙手下意識地圈住他的脖子,因為身高差距,她踮著腳,彼此的身軀緊緊地貼合。
分開的時候,他貼著她的耳朵,啞著聲說:“每回看你袒肩露背,都跟喝了鹿血一樣,精/蟲上腦似地。”
白筱沒想到他說話這麽露骨,臉更紅,雙手抵著他硬邦邦的胸膛就要推開他,他卻牢牢地拉著她,額頭抵著她的,眼底有笑意,瞧著她:“那時候,一邊說著跟我劃清界限,一邊買避/孕套讓我跟你做,哪有姑娘像你這樣的。”
白筱撇開眼,不說話,心裡臊到不行。
現在再去回想當時自己的言行,她都懷疑那會兒是不是腦子抽了,不然怎麽會做出這種荒謬的事來。
工作人員敲了敲門,臉上掛著職業化的笑容:“打擾一下,新郎的禮服已經送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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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一家三口在大院吃的晚飯。
鬱景希得知爸爸跟小白瞞著自己去試禮服,表示非常生氣,走起路來,故意把鞋跺得陣陣響。
到最後,小家夥癟著小嘴,佯作要哭地瞅著鬱老太太,看得老太太於心不忍,立刻答應也給他趕做一套禮服。
飯桌上,鬱老太太說:“明天天氣不錯,筱筱,你有時間嗎?我想去廟裡一趟。”
白筱點頭,莞爾:“我陪媽一起去。”
鬱景希豎著小耳朵聽著,一聽到又有安排,飯也顧不上吃了,嚷著也要一同去看菩薩。
至於鬱紹庭,他抬眼瞧見六道落在自己身上的目光,道:“我明天約了人打高爾夫,空不出時間。”
鬱老太太不勉強,自家兒子素來不喜歡鬼神之說,推脫不去也正常。
晚飯後,鬱景希被老太太叫去房間,待了大概半小時才出來,然後挺著小肚子出來,不知道神神秘秘說了什麽。
……
回到沁園,小家夥甩了小皮鞋,光腳跑上樓,然後在二樓樓梯口對白筱說:“你上來一下,我有話說。”
白筱進了小臥室,鬱景希正站在床上,表情嚴肅地瞅著她。
“有事?”不知為何,白筱被他看得心裡發毛。
鬱景希突然從床上跳下來,發現個子比她矮了一截,又爬上椅子,指著白筱說:“你說你,有事跟我說,幹嘛去找我奶奶跟外婆她們,這樣子能解決問題嗎?”
“……”白筱聽得一頭霧水。
小家夥一臉怒其不爭:“我知道你想讓我喊你媽媽,但你不能讓她們來騙我,說你是我的親生媽媽。”
“不是……這裡面是不是有誤會?”
白筱蹙眉,像是料想到什麽,又聽到鬱景希說:“你們以為這麽說,我就會相信嗎?我又不傻……”
“她們都跟你說了什麽?”白筱望著坐在書桌上的孩子,心頭一陣酸澀的柔軟。
鬱景希晃著自己的小腳,從口袋裡摸出一顆奶糖,剝了包裝紙,塞進嘴裡,口齒不清地道:“外婆說讓我以後喊你媽媽,剛才,奶奶也這麽跟我說,等你跟爸爸舉行好婚禮,讓我不要再喊你的名字。”
“那你呢,你是怎麽想的?”
“我覺得現在這樣很好,為什麽一定要喊你媽媽?”孩子晶亮漆黑的大眼睛望著她,透著乾淨的困惑。
白筱輕輕地抱住他,親了親他的額頭,小家夥仰起腦袋,問她:“小白,是不是我不叫你媽媽,以後等你有了弟弟,就不會對我好了?”
“不會。”白筱的眼圈突然一熱,她望著他的眼睛:“景希,如果我說,我真的是你的親媽媽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