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伊甸的法理南伯爵死在一個平民複員兵的槍口下,這可是大新聞,新伊甸根本包不住這團火,殘酷的戰爭已經持續了三年,雙方的死傷以原住民來計算都已經數以百萬計,曾經刀槍劍戟混戰一天死個一兩千人就已經是血戰了,但如今,一輪炮彈下去就能造如此的死亡,而傷員更是數以倍計。
原住民心中的弦已經崩不住了。
那怕有神術,也擋不住各種各樣的殘疾,很多原住民有了戰場精神綜合症,最多的就是彈震症了,畢竟只花了三年時間,戰爭就從中世紀群毆進化到二戰的水平,在這個空中力量更加瘋狂,裝甲力量更加喪心病狂的時代裡,步兵們的生命如同數字。
不止是新伊甸人,東大陸的原住民士兵中也有很多人從心底裡討厭戰爭,以往貴族老爺的皮鞭可以有效的教育那些農民,但如今,皮鞭還沒揮下,也許轉輪槍就已經指過來了。
貴族與民眾之間的裂痕有如無底之縫。
所以,瑪索在回到亞修比,知道了原住民士兵之中的畏懼情緒之後,決定利用自己的身份,將這些士兵召集到亞修比光複廣場上進行一次演講。
所以,當穿著普通戰士防具的瑪索走上廣場中央的那個高台,示意台邊的法師開始啟動幻音術與幻像術之後,他看著台下的士兵們:“那邊是沙安的流亡者戰團,請舉手。”
在瑪索西側的兩排人高舉起雙手,這些半精靈還真是高個子。
瑪索笑著點了點頭:“聽說你們跟著護國公一路北上,辛苦了。”
半精靈們笑了,其中站在前方的一位半精靈低頭向著瑪索行了一個禮。
“見過了老朋友,我來跟你們說一說這場戰爭,我知道,戰爭有多可怕,尤其是在這個時代,只是數年時光,戰爭就從幾個貴族打群架升華到了國與國之間互相傾瀉鋼鐵與血肉,這種新方式很多人都受不了,因為大家都覺得,這只不過是貴族老爺之間你死我活的較量,大不了我們北逃就是了,反正新伊甸打不到北方的。”
整個廣場一片寂靜,瑪索搖了搖頭:“沙安的那些逃難者當年是不是也是這麽想的我不得而知,但是我知道,如果不阻止新伊甸人,那麽死亡的浪潮終究會淹沒一切,到那個時候,這股浪潮可不管你是老爺還是泥腿子,有的只是溺死一途。”
“也許你們聽不懂大道理,但是我知道,你們之中的很多人參軍,就是為了能夠讓你們的孩子獲得北上的船票,對嗎。”
瑪索的這個問題很快就有了答案,很多人都舉起了手。
“你們也知道,如果新伊甸人統治這片土地,你們的孩子很有可能會死,因為這不是貴族老爺之間搶奪土地的遊戲,新伊甸對活人沒有一絲一毫的溫情,但和他們比起來,那怕老爺們的皮鞭抽在身上的時候至少也會火辣上那麽一下,對嗎。”
廣場上滿是笑聲。
瑪索笑了笑,然後又歎了一聲:“我知道這對你們不公平,因為這是該死的降臨時代,血雨腥風的時代,但至少站在你們身邊的我們是不想讓這個世界血流成河的。”
“我知道,閣下!”廣場上響起噪雜而又齊整的回答。
有的原住民說的是審判官閣下,有的原住民以希望卿稱呼瑪索,而有的原住民親切叫著大指揮官。
瑪索舉起雙手往下壓了壓。
“我知道大家過的很辛苦,在接下的戰役中,肯定會更苦,我們將食不裹腹,衣衫襤褸,每天面對的都是不殺人就要被人殺的煉獄,但是告訴我,士兵們!我們為何而戰!”
“為了回到沙安!”流亡者戰團的半精靈們整齊的回答道。
答案千奇百怪,有人想要功成名就,有人想要出人頭地,還有的想多獲得一點戰功,好在戰後多獲得一些田地。
瑪索微笑著,等待著,直到原住民士兵們再一次將目光看向他。
“在我很小的時候,我的師父問我,如果有一天我被卷入戰爭,要怎麽做。”回憶起與自己的曾祖父的對話,瑪索笑著:“我回答,我要成為一個大英雄。”
台下一片大笑。
“曾祖父誇獎了我,然後將我帶到戰沒者長城,指著上面難以計數的名字問我,是不是真的願意被刻到那上面去。”瑪索說完沉默了一下:“我當時搖了搖頭,因為那上面都是死人的名字,那個時候我才六歲,但是我本能的覺得,我不想死。”
台下先是笑,然後慢慢的沉默了下來。
瑪索舔了舔嘴角:“曾祖父沒有怪我,他說貪生怕死是每一個生命擁有的基本權利。”
台下的原住民們表情可以說是震驚到高度統一了。
“是的,小的時候我也畏懼過死亡,但是年紀漸長,我才明白,在那面環繞著整個星系的牆上留下名字所代表的含義,生命畏懼著死亡,但有時候,卻不得不擁抱死亡,因為他們之中,有的人為了保護戰友而死;有的人為了戰役勝利而死;而更多的人,是與自己的戰友們一起組成堤岸,保護著身後的弱小與無辜。”
“我聽過一位死者在戰前留下的遺言,他說,我們這個世界沒有超能,也沒有魔法,更沒有什麽神明,無人可以永生,但每一個凡人都可以永垂不朽,我也許會死在今天,但是我們沒有令自己的姓氏蒙羞,沒有令將身後托付給我們的戰友失望,沒有將弱小與無辜的命運交給惡魔,更沒有令戰團的旗幟伏在泥中任敵踐踏,我如果死在今天,也只是做對了人生之中最後一件事,如此而已。”
喝了一口水,瑪索看著台下的士兵們繼續:“從那個時候開始,我不再想成為什麽大英雄,我只是一個喜歡小動物,與鄰為善,珍視著友情與愛情的凡人……但是我明白啊,就像是新伊甸的那些人,他們之中的活人並不是懷著對生者的極度仇恨踏上了這片土地,也不是每一個人都懷著殺戮與掠奪的惡意踏上了這片土地……但這是一片你,我,大家都深愛著的發過誓要好好保護的土地。”換過一口氣,瑪索雙手按在演講台上看著下面的士兵們:“盡管他們之中有人是被新伊甸的貴族強征而來,盡管他們受到了欺騙和惡意地煽動,但正因為如此,我才會更深刻的明白一點——我是一個戰士,一個劊子手,一個注定要殺死那些入侵我們這片土地的敵人的士兵,我不是一個為了做一個大英雄,也不是為了成為一個貴族,更不是想做什麽國王或是皇帝而戰鬥的人,我,瑪索,從明白自己為何而戰那天開始,就明白我是一個為了使人類不再互相殘殺的日子盡快到來而殺戮的屠夫,是一個為了保護自己戰友而浴血的衛士,是一個為了保護身後弱小與無辜而死的凡人。”
看著台下目瞪口呆的士兵們,瑪索點了點頭,然後對著這些士兵大聲的問道:“士兵們,告訴我,你們現在明白自己將為何而戰了嗎。”
台下的原住民先是沉默,然後是整齊的歡呼,最終,一個聲音漸漸的統一了起來:“勝利!”,這些原住民大聲的喊道。
“對,我們需要勝利!我們為保護我們的土地!我們的家人!我們的戰友!我們的良心而戰!士兵們!勝利終將屬於我們!”
看著台下如林的高舉手臂,瑪索同樣的舉起了自己的雙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