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38:此情可待:以後聽召喚,叫你了,你才來
黑色賓利穿過了寬闊馬路,進了相對窄小的長巷。
流光溢彩的霓虹朝車窗鋪天蓋地映了下來,阿雅的細指捏著車門凹陷的按鈕,清澈的眼中是一片燈紅酒綠。
這種地方,從前即便不小心經過都會繞大遠路避開的。
車速慢了下來,人流太多,各個衣著光鮮,不時有長腿美人三兩經過車邊,談笑捂嘴,極是風情。
堵了幾分鍾,到了蘭桂坊巷子盡頭,忽而開闊,矗立一幢金碧輝煌的夜總會,BLACK的牌匾高掛層頂。
司機打開車門,“何小姐,就是這裡了。”
阿雅挎好小包,下車,站了幾秒,眼睛裡這幢大人世界裡的宮殿,她小足晃了晃才朝台階上邁進。
玻璃門裡是寬敞的空間,阿雅在總台被攔住去路,有些無措。
司機在旁幫襯著:“城哥的人,沒眼力勁兒麽,趕緊去通知啊。”
漂亮的前台小姐瞥她一眼,阿雅的臉蛋微微紅了,那小姐的眼神略奇怪,但還是轉身去找大堂經理。
“得傳好幾個人。”司機安慰她稍安勿躁。
阿雅局促地點點頭,眼睛微垂,走廊開闊進進出出都是衣著不凡的男女,她不敢瞧。
“左哥稍後出來。”前台小姐說道。
司機應好。
阿雅便朝走廊那端望。
左龍叔叔果然出來了,走在左側,簇著好幾個西裝革履的男人,其中一個提著銀白色的密碼箱,像是來談事完畢,左龍恭送的模樣。
留了心,阿雅逐一注意著這幾個老板模樣的人的臉龐。
沒有與爹地所提供照片上重合的。
左龍經過了她,沒有停步,阿雅余光裡看著左龍將這幾個西裝送到門外,分別安排了商務賓利送走。
回來時,左龍在打電話,邊講邊走到阿雅的跟前。
阿雅靜靜等待他說完,掛斷後左龍望著她,微微皺了皺眉,“何小姐?”
“我送雪茄來。”
左龍的眉頭更皺了一下,問阿雅,哪個司機載你過來的?
阿雅說是每天送她上學的師傅。
左龍轉身打了個電話,但是沒通,他做不了主意,城哥在是在這,不過……
“左哥,我看看他的傷,沒別的事。”阿雅見他有猶豫的。
理由合情合理,左龍看小姑娘眼含期盼,思考兩秒轉了身:“何小姐跟上吧。”
阿雅松口氣,跟著往裡面走,長長的花紋地毯,空氣中浮動著奢華的淡香,盡頭兩扇關閉的楠木大門,走到門前,阿雅的右手緊了緊身前的帆布包。
左龍打開門,濃烈的煙味便飄了出來。
裡面寬敞奢華,阿雅跟著左龍走了幾步,才看到靠落地窗那邊的長方形大牌桌。
人有些多,阿雅尋找的視線伴隨著越來越快的心跳,在男人們的笑罵聲和麻將塊塊碰撞的聲音裡,非常局促。
水澈氤氳的一雙大眼睛,急急找他,終於看到了斜面座椅外懶散露出的一雙男人長腿,西褲怎麽也不夠長,隨著腿曲而上縮,露出交疊的足踝,穿米白色手工皮鞋,像模像樣,卻配黑色棉襪,不知怎麽穿的,又是誰給他配的,阿雅發現好幾回了,偏是他浪/蕩地晃著腿,還嫌不夠打眼似的。
眼神微微一定,心跳的聲音卻到了嗓子眼口,阿雅的視線往上。
第一時間沒去看他的臉,直鎖著的他的右手胳膊去了,奈何穿了藏青色的襯衫,透也不透光。
那手搭在牌桌上,一時沒動,阿雅瞧不出來好了還是怎了。
這時,才猶豫不決,鼓起了勇氣去看他喉結以上,臉龐。
左龍走到了他身邊,他嘴上叼著煙,啜吸時眉頭皺著,左手扔出一塊麻將,仿佛才有時間理會左龍說了什麽。
阿雅的目光來不及躲避,他就看了過來,神情是皺著眉頭,眯著眼,旁人喊了句:“城哥,都等著拾牌了!”
他的目光漫不經心地收回去,修長的手指去拎牌,左龍再說什麽,他慢晃晃地點了下頭,剛把麻將擺好位置,旁邊大喊:“城哥你別費力了,我胡!”
“艸。”他低罵,薄唇有笑影,拿下嘴邊的大半截煙扔了,手裡空著又想點:“左龍,剛才不是說雪茄?”
“在何小姐的包裡。”
他聽著,懶淡道:“拿過來啊。”
左龍隻好走回阿雅這邊,阿雅打開小包取出,目光跟隨左龍再回到他那邊,阿雅這時才發現依偎在他身邊的女人。
剛才她只顧著看他了,他身邊那個挨得那麽緊都沒看到。
是個年紀跟阿雅差不多的女孩子,披著一頭長長的直發,眼大臉小,漂亮得像日本娃娃。
剛才胡了的男人叫囂:“往城哥懷裡躲什麽躲,小嫂子你不能躲,城哥輸了,你這外套怎麽也得脫一半。”
幾個人跟著叫,脫一半脫一半。
那女孩又驚又臉紅,嗔怨地朝他看,手指拎著他的襯衫扣一個勁兒地拽著求。
他手臂搭在女孩的座椅上,身軀靠向椅子裡,唇角的那點笑意一直沒散,淡淡又有些流氣,薄唇勾著:“裡頭不還穿著麽。”
“城哥,你…”女孩跟他急,搖晃的就是他的右臂,他隻似笑非笑。
沒辦法,女孩臉通紅的,蔥白手指掐了下他,不情不願地拉外套的拉鏈。
一群起哄尖叫的聲音。
阿雅像站在極為安靜的另一個世界裡,眼中一直是他英俊的側臉,看著很陌生。
其實,從來也沒熟過吧。
他的手臂,應該是好了。
雪茄也送到了,阿雅轉身,趁著其他人還沒注意到自己,現在走時間正好。
突然想起,剛才在大堂裡,前台小姐望著她有些奇怪的眼神,難怪會奇怪,他身邊坐著一個,又找來一個,是身邊哪個沒眼色的手下拍錯了號?
走到門口,左龍追過來,“何小姐,司機還得一會兒,再說城哥……”
阿雅也明白他當屬下的難處,那人既知道她來了,又沒放話讓她回去,萬一她先走了他又問起,倒霉的該是左龍。
她安靜地點點頭,不知臉上擠出笑容沒有:“沒關系,我再等等。”
那邊,新的一局又開始了。
房間很大,阿雅也自在,索性找了個角落的沙發坐下來,等他何時想起她這號人,尊口一開放行。
身後進來了小弟,端著茶酒小聲竊語:“喲,城哥的那個小妹妹仔又脫一件,皮膚好白啊,新的?”
“是新的,城哥去日本遲遲不回,不就是跟這個廝磨!這位快破十天的記錄了,這幾天城哥來回場子都帶著,估計床上給力,嘿嘿。”
“那是該多給力啊,聽說城哥在日本還為這位受傷了?”
“聽誰說的?”
“堂子裡不是在傳,好像是槍傷?”
“莫瞎講啊……”
阿雅腦中的世界地圖再也勾畫不下去。
槍傷當晚他就讓左龍送她回國,他不回來,然後有新歡作陪,又在日本呆了幾天?
傳言又是怎麽回事,怎麽變成了他是為那個女孩受的傷?
該是那女孩在他身邊露面次數太多,可見他寵愛,所以大家自然而然這麽猜測吧。
她這個不受寵的,還真是誤打誤撞讓他施救了,好算沒有鳩佔鵲巢。
阿雅半半地屏住呼吸,朝落地窗外璀璨的夜色茫茫看去,回想起不久前驚心動魄的夜晚,他摩挲著她的手腕,柔聲而模糊的安慰她:“別哭了,死不了。”
這些情景,在她心中佔了席位,卻不過到底還是她年少心稚,一個男人對你好過一分,便愚蠢萌動了心思,以為那是他待你與別人的不同之處。
想多了,在他眼裡,也許救一個女人什麽也不代表,僅僅是英雄主義作祟,僅僅他有能力有把握。
你算什麽例外,轉背他又有新人。
那邊越來越熱鬧,女人們的衣物越來越少,誰輸誰贏都是男人飽了眼福。
阿雅耳目不聞,繼續在腦中翻背世界地理。
一時入神,那邊牌局散了她未察覺。
等男男女女往門口湧出,阿雅站起身。
身前拂來一股熟悉的氣息,眼前地毯上停步的米白色手工皮鞋。
阿雅沒有抬頭,看著他筆挺的黑色西褲,以及他垂在身側夾著煙的手,還有褲邊緊挨著的漂亮女士長裙。
左龍問他:“城哥,安不安排車?”
“問你呢。”他低笑,身旁女孩子漂亮的一雙足在阿雅眼裡動來動去,嬌怨滿滿,“怎麽是問我,你手下明明是問你!”
“你有精神就坐車去別墅,沒精神就樓上,房間多得是。”
“哎呀……”女孩嬌紅雙頰,怨他放浪形骸,說話露骨,人還這麽多。
他事情處理完,才慢吞吞地朝阿雅走近了一步,阿雅保持著最好的臉色抬頭,冷不丁下巴被他捏過去。
“誰讓你來的?”
現在看來都是誤會,阿雅輕聲解釋:“大娘說席先生想抽雪茄,屋中有,叫我送過來。”
“這麽想見我?”——低沉,似笑。
旁邊的女孩子小聲嘁了一聲,敵意又不屑地掃過阿雅,還有他後面的幾個男人都跟著笑了。
阿雅的手覆蓋在挎包上,觸到布料的粗糙冰冷,面龐安然,不作動靜。
他人往出走,嗓音含著尼古丁的味道,冷淡而又混帳:“以後聽召喚,叫你來你才來,沒叫你上趕著來,城哥再猛也是人類,家夥什只有一根…恩?聽不聽得明白。”
那女孩子嬌聲罵他臭流/氓,身後簇擁的人促狹不已,經過時都望阿雅。
人散,空氣仿佛都乾淨了幾分,阿雅纖細的五指將小包攥出了汗,她低頭望著發青的手指,閉住眼睛。
仍是他剛才瞧著她時,高高在上的俯瞰,漫不經心的戲謔,渾不在意的冷漠眼神。
她把自取其辱詮釋的也算淋漓盡致。
阿雅往出走,沒擇方向,腳步不停呼吸越來越快,隻想把心中堵著的那股鬱氣換出來。
撞到了人,阿雅身子輕,反是倒地。
對方是個穿短旗袍的女人,連忙扶起阿雅,自己卻突然痛呼。
阿雅抬頭,才知道她是被包間裡的男人哄出來的,那男人又拽她頭髮,罵罵咧咧。
“放開我惡心男!就不跟你出去,你他媽別拽了……”
阿雅似乎明白是什麽原因吵起來了,驚心動魄,趕緊的幫著架開那男人,混亂的瞬間她看到的女人的臉。
“段芳芳?”阿雅驚訝住。
穿旗袍的女人身形一僵,有些慌,撇開男人地轉身就跑。
阿雅小臉一凝,當然要追,同寢同學段芳芳,怎麽在這種地方?穿成這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