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知如何說出的這話。
情緒要出口,身體要發/泄。
他只知道她的兩片嘴,那麽軟,滿身都是花香。
他的手心有汗意,身軀的肌理微微發抖,血液逆竄到一處。
然後他就感覺到,她再也沒動了溲。
掙扎是突然停下來的,一點反抗都沒有了。
這個反應,熟悉到他刻骨銘心。
嘴角有微微的笑,冷到他的表情紋僵硬,他停下來恧。
呼吸仍舊過喘,覆在她耳側,他不動,像一頭安靜蟄伏的野獸。
本就是大惡之人。
無法無天,無臉無皮。
想要的,說出來就是了。
張爺對他講,閱歷是什麽?
阿城,閱歷就是克制,隱忍,自己給自己吃刀子。
他本來心想,今天見到了,那麽近距離的看了一面,知她活得不好不壞,模樣沒有大變,頭髮長了,眼神和嘴角的沉默更加多了。
夠了。
去年的五月和聖誕節,那兩天他從早到晚沒有露面。
直到小家夥由她哄著睡著,那棟小洋樓的客廳經過幾個小時的空氣疏散,再無她的一絲半點氣息,他才醉醺醺的回到了家。
他做到這一步,還要怎樣?
她不出現在他面前,沒有一點事的,他多時覺得,已經放棄,可以釋懷。
照樣出入裡裡外外的場子,照樣看女人跳露腿的舞,來纏他的腰,偶爾忙到眼睛發紅,別人說一句何小姐或者阿雅小姐,他都要反應半天。
他斷定可以把余生過好的。
她又跑出來幹什麽?躲和逃不是她的看家本領,那麽多年反反覆複樂此不彼,他抓得都累了。
閉眼,深吸了一口,那圈紅的眼角又漲了冰,一目清色,席城收回下顎。
花香漸遠。
他目空地望著她腦袋後面漆黑的停車坪,虎口去捏她的下巴,拇指和食指夾在手縫間,她抬頭,一臉死水。
他低頭,另一手拍她的臉,“這樣的交易,那麽多次,你不都爛熟?”
呼吸又逼近了一寸,淡笑出聲,“那幾年裡你為了讓我放過這個放過那個最後放過你,賠進了多少次?求我c你,我數數……”
終於,那個薄弱的冰涼的巴掌扇到了他臉上。
阿雅扯著脖頸那兩根經脈,沒有瞪目光,她的身子抖得不像話,嘴唇一動一動,一張臉滲白得那些青色的血管無比清晰,仿佛殘酷得要滲出皮表。
她又狠狠地yao住下唇,忍,再忍,眼圈刺紅。
她終於受不住,身子劇烈抽起來,那仿佛是在天寒地凍裡冷到極致,被凍傷了,慢慢地蜷縮,低頭,雙手捂住自己。
這個男人,永遠知道怎樣將她生生剝離,所有的不堪入目,恥辱,他故意用最惡劣的話講出來。
她受不了,想起過去她腦袋昏漲,一下子變沉,目光混茫她突然不知道自己在何處。
不能再在這裡待下去,她好像要斷氣了,呼吸,急促的呼吸,她撐住了站起來,臉色白成了紙,視線慌亂地搖晃,往前闖。
席城沒動,感覺身側輕輕的風。
他落眼,淡淡的表情,陰影裡那冷漠如霜的線條越看邪肆,仍舊漫不經意,“好好考慮啊。”
若無其事上了車,把住方向盤,他甚至還朝摔在地上的那位傻掉的小姐吹了聲口哨。
他半斂下的眸子裡,再無其他,安靜的這仿佛是再尋常不過的一個夜晚。
小姐懵頭轉向,還沒捋清城哥和那個頭也不回走掉的女人的關系,又拎起心臟,沒得思考時間,這回吃乖,趕緊上了後座。
車門沒關上,林肯已經飛了出去。
男人開著車,還打開了廣播,等過紅綠燈的功夫,他偏頭點了根雪茄,一切如常,眉清眼淡,那雙淺色的瞳孔在車前玻璃劃過的路燈下,一亮,又墜入黑邃。
車的環境在小姐眼裡,卻像被冰封住一樣。
這個男人帶來的恐怖,令小姐的放在膝蓋上的手微微抖著。
不敢問,帶她去哪裡?
席城開了半個多小時的車,兩目茫然。
最後,林肯停在一處路邊。
港夜繁華,遠遠近近都是霓虹街燈,車頂上一棵大樹,葉子影影綽綽落下來。
席城手指撣了下煙灰,視線瞥向後視鏡,早已如坐針氈的小姐怵了怵,見那煙頭點了點,他開腔:“不脫?”
小姐望著半明半暗中這張無比精致的男人五官,那懶散半闔的左眼眼尾,狹長有淡淡的紋路。
她連啊一聲的疑問都不敢出。
他像是來了興致,看不清眼神,“跳個舞。”
小姐懂了,擠出一個甜膩的笑容,“城哥喜歡在車,那就在車裡。”
轉而扭了幾扭,身盈如蛇,湊他近些,蘭花指便解扣子。
這解得真是曲曲回回,人已在近前,該露的都呈在他眼底,他慢慢地吸了口煙,薄唇微張,眯著眼睛那些煙霧就一縷一縷從嘴裡出來,遮住他的面容,目光,眼神。
小姐很職業,出聲變了調,這種發聲在場子裡吊凱子一拿一個準,看家本領。
他眸色看不出什麽滋味,伸手撣了撣,說了句,“太散。”
小姐在掛不住臉之前將嘴湊過去,他那根煙一橫,眼皮安靜地斂下去,索然無味,不知對自己說,還是對小姐講,扯著嘴笑:“我做什麽,她不會同你這樣,你不是她。”
小姐疑惑。
那聲音陰晴不定,驟冷下來,“下去,回頭跟顧成奇要三萬。”
小姐下去了,雖然人沒沾到,三萬塊到手,她望著那輛車離去,忽然覺得看不明白這個男人。
沿海的公路繞了三道,他又回了家。
打開兒童房,漆黑中小家夥的呼吸聲很勻。
他聽了一會兒,心緒平定了些,忽而覺得今晚像喝了酒,回到臥室,腳步有些虛,倒頭倒睡了個好覺。
……**……
阿雅一路跑回的住處,腳步沒停,仿佛在亡途,仿佛背後的路被他一截一截吃斷,她怕的全身發抖,怕的不敢回頭。
其實他的車行駛向另一個方向,她聽見了。
巷子穿過一條一條,抖著手打開門,俯身握住膝蓋倒在台階上。
廚房裡探出一個頭,周莉莉拿著雙筷子走來,“何阿雅,你怎麽了?”
見她太不對勁。
阿雅笑笑,緩了會兒終於站起來,去衛生間撲了把臉。
統共不到五十平的房子,空中隔成兩層,上面一邊一個十平的小臥室,下面是客廳廚衛。
衛生間就一個轉身的大小,三個水桶兩個盆子,沒有洗手台,水濺濕她的裙子,涼到了腳趾尖。
“吃飯麽,我剛煮的方便麵。”
阿雅抬頭,舔了下乾巴巴的嘴,舌苔很厚,“吃,謝謝莉莉。”
茶幾也很小,堆了好多東西,兩人鋪了紙盤坐在地板上,周莉莉說,“晚上你請的兩小時假沒事,老板沒來,不過你到底去哪兒了,這臉慘白得我都怕,路上遇見壞人了?”
“沒有。”阿雅低頭吃麵,不能吃辣,可是泡麵裡周莉莉放了調料包。
她鼻尖冒出汗,胃裡面辣得有了一點暖意,吃完把周莉莉的碗也拿過來,去廚房洗了。
出來時給了周莉莉二十塊錢,周莉莉客氣不要,阿雅塞給她,“莉莉謝謝了,給我頂班,明早的早餐我請你。”
“你這人……”
周莉莉覺得無奈,在一個花店一起工作快半年了,她覺得何阿雅這個人沒脾氣,好欺負,柔柔弱弱的實在也好相處。
但怎麽就是好像不能跟她更親近呢?
“喂,一天統共也才一百二,不用二十這麽多。”
阿雅上樓回房,脫了襪子就躺進床裡,累得閉上眼睛好像就睡著了。
半夜做夢,夢見她去幼兒園找小舒,幼兒園的大門開著,門衛不攔她,席城的眼線也沒出現,孩子們進進出出,廣播裡有可愛的兒歌。
她驚喜地跑進去,可是怎麽找也找不到小舒。
教室,辦公室,小操場,裡裡外外她心急如焚找遍了……
她哭得蹲在地上,後來一轉身,眼前一片的黑暗,抬頭就是席城那張冷冷注視她的臉,他的嘴邊有笑,他慣常的那種似笑非笑,冰冷如霜。
她一身冷汗驚醒,察覺到胃痛得轉筋了。
全身冰涼,她望著漆黑的夜,小口呼吸著爬起來,蹲在衛生間裡面乾嘔。
蹲了也不知道多久,打開衛生間的窗簾,清晨的風很冷,刮在她臉上,天亮了。
她抹掉臉上的液體,不斷安慰自己夢是夢,夢而已。
周莉莉洗漱完畢時,見她開門帶回了早餐,“莉莉,實在對不住,我今天還有事,你能不能換下次休假?”
她的整個神情都很急,周莉莉抓住她的手腕,“何阿雅你到底出什麽事?你家父母生病了嗎?”
她不停地搖頭:“莉莉,行不行?拜托你了。”
相處也有這麽久,周莉莉多少察覺出何阿雅的性格,有些溫吞自閉,又生氣又歎氣,“行吧!”
她上樓揣了所有沒存的錢,拿了包就走了。
轉了兩趟車,終於到了幼兒園。
早上九點多,已經上課了。
她知道幼兒園十點鍾的時候會有小操,操場視野看得見,她站到圍欄那邊去等。
廣播響起,小朋友們陸陸續續出來,有老師管著排隊。
幼兒園說大不大,席城給小舒讀的也不會差,都是特殊家世才能進來的,一共也就兩百多個孩子。
站成一排一排,她視力好,焦急地尋找小舒。
看的也比較仔細,小舒平日穿什麽衣服她不知道,可是二十來分鍾的做操時間,她一個一個罩下來,沒有找到小舒。
心慌得不行,她往門衛那裡走,想進幼兒園。
可還沒跟門衛大叔說上話,斜過來的一條手臂攔住了她。
阿雅抬頭,面白如紙。
席城手底下的一個男人。
這個男人戴著墨鏡,對她講,“抱歉何小姐,城哥交代,”
“我隻想看看小舒在不在。”
“今後何小姐你不準再來這裡,也不必再來。”
她搖頭,聲音慌得打顫,“是不是小舒今天沒來上學?席城在給他轉學?又要轉去哪裡?”
那是夢,夢而已,怎麽就成了真的。
她怔怔的,四肢百骸冰冷一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