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雪政抬眸,視線與紀遇南對視上。
紀遇南眉目深鎖,視線犀利,企圖看清楚眼前男人那雙深沉的眼睛裡到底裝著什麽。
男人臉上很乾淨利落,拿出一根煙,眉峰微蹙,輕挑著看了眼四周,夾煙的修長手指一晃。
紀遇南會意,同他走向可吸煙區域。
那片區域,遠離施潤所站的位置,在男士洗手間外面。
洗手間的燈光與機場大廳略有不同,偏暗昏黃,在蕭雪政的五官上,披上一層薄紗,他的表情已不是機場大廳那無動於衷的模樣戒。
“遇南。”
紀遇南瞧著他憂鬱盡顯的樣子。
“八年裡支撐我活下去的其實也並非對葉離的恨,是我盼著並且堅信,姆媽有一日能夠醒來。”
這點紀遇南知道,做兄弟怎麽不明白雪政對姆媽的感情?
姆媽是個好女人,也是個辛苦卻沒有享到福的女人,對雪政來說,這世上沒有女人比姆媽偉大。
蕭雪政撣了下煙灰,表情在白色的煙霧裡,充滿蒼白並且灰暗,伴著薄唇邊的苦笑:“可是遇南,我大概是變壞了,變得不孝順了。”
“我不記得第一次希望姆媽不要醒來是什麽時候,好像是施潤給我做飯,樣子真美,她站在廚房裡的背影,是一個妻子溫暖的模樣,那一刻我就生了歹毒的心思,以我和施潤為一個家,這家中,我把姆媽排除在外,我居然把辛苦養育我到大護我周全的姆媽排除在外,我居然心裡念著她不要醒,因為我貪戀幸福,我不想失去施潤。”
“雪政……”紀遇南聲音晦澀。
“和施潤越深入,我內心深處越存有僥幸心理,姆媽八年都沒正經醒來過,可能以後也不會?我在心裡這麽問自己。從前盼著姆媽醒過來的心,說實話沒剩多少了,甚至覺得,我和施潤和睦過下去,姆媽昏睡,卻也還在這世上,兩個至親至愛的女人都在身邊,我這一生別無他求。”
“我明白你的意思,雪政,這沒有錯,你愛上施潤不是錯,我了解你多辛苦,在你猶豫要不要愛上這個女孩的那段時間,你特別痛苦的樣子我看在眼裡。兩年前你娶施潤,你料不到有朝一日會愛上她,人的心是最不可琢磨的東西。”
蕭雪政抬臂扔了煙頭,煙霧散掉,他是面無表情的理智樣子:“姆媽如果醒來,如果,真的醒來了……該怎麽做還是怎麽做。姆媽是我的母親,比生我的人更母親的人,沒有她就沒有今天的蕭雪政,付出一切我不會不管她。”
“那潤兒……”
男人雙手插進西褲口袋,擰起的眉宇幾分薄涼:“把對她的傷害降到最低。這件事隻恨我不能為姆媽做,也找不到第二個人為姆媽做,否則何至於動她?事情並不複雜,她不會有任何事,兩年前她是陌生人我都顧及著她的命,何況她現在對我而言?這件事情過後,我寵她愛她到老,到我死的那一天。”
他語氣平緩,早就做好了這般打算,用她一次,管她一輩子。
這件事情太無奈,把深愛的人推出去,雪政心裡是最如同刀割的那一個,他要承受的內疚和痛苦,也是最多。
“回到A市當面與醫生對話,看過情況才能定論,醒不醒得來還是另說。”紀遇南拍他的肩膀,寬慰。
蕭雪政的神情卻放松不了,“姆媽的事不複雜,但是姆媽醒來會讓很多事變複雜。小唯的病情我再封鎖,老頭和顧玨那邊瞞不住多少,恐怕會以各種方式逼我放人,小唯我不會給他們,交戰中我最擔心他們知道我當初娶施潤的目的,那樣,不僅施潤危險,我和她也會徹底完蛋。”
“不會!”紀遇南沉眉近乎低吼:“雪政,兩年前的事知道的都是你的心腹,都爛在肚子裡。老頭子和顧玨包括葉離查了這麽久,查到了什麽?這是一場硬仗,打仗方面,你什麽時候輸過?為了你自己,也為了潤兒,有點信心!”
蕭雪政莞爾,沉甸甸地。
“叔叔!”洗手間外面跑來一道憤怒的小影子,“遇南哥!都要登機了,你們兩個人在這搞什麽基?”
暗光裡的兩個大男人,瞬時收斂表情。
紀遇南嗤笑著走出去,輕松語氣:“潤兒知道哥哥我有gay傾向?”
施潤被嚇到,立刻挽住自家老公的手臂,非常警惕:“遇南哥,你對誰gay我都不反對,千萬別動我的人!”
蕭雪政……面無表情。
敲了這白癡一下,“別傻。”
“叔叔!我不容易,防著女人還得防男人,你能不能別對公的母的散發求愛信號?”
蕭雪政:“……”
紀遇南大笑。
……**……
從VIP頭等艙通道直送飛機,施潤臨走前轉回貴賓候機廳拿了一份精美的水果盒。
貴賓候機廳四面玻璃,可以看見外面普通經濟艙的一排排候機座椅,施潤不禁想起前不久自己就是一個人孤零零坐在那。
身側男人察覺到她的目光,大手握緊了她的小手,轉移她傷心的注意力:“還想吃什麽?哈根達斯要嗎?”
施潤望著手裡的水果盒,突然失去了胃口,悶悶地搖搖頭。
步入頭等艙,寬大的舒適的座椅,單獨配備的電視屏幕。
空姐手裡拿著頭等艙乘客的登機牌,過來詢問你要飲料時會尊敬地稱呼你的姓氏,施潤徹底感覺到和普通經濟艙的差別了。
但她卻沒有多高興,嘴巴也不是誇張的o型,很鎮靜地跟在蕭雪政後面,心裡想的是,有這個男人在身邊,坐火車坐大巴一樣開心,還不用這麽拘束。
但叔叔怎麽可能坐火車坐大巴呢。
起飛的時間,蕭雪政一直牽著她的手。
直到飛機平穩,男人身上帶病,許是疲累,放開了她,挺拔清瘦的身軀靠向椅背。
施潤看到他閉上眼睛,蒼白俊美的整個側臉,額頭髮白,並且有汗珠。
她仔細地看過他白色襯衫下的腰部繃帶,確定沒有滲出血跡,問空姐要了一張毛毯給他蓋上。
又問簡小姐要了濕巾,給他擦汗。
對座紀遇南溫柔地看著忙碌的小家夥。
到了用餐的時間,施潤總算見識到頭等艙和經濟艙的差別了,在她非常在乎的食物上顯現!
S市下飛機前,她記得她的飛機餐是一小包番茄,一個小麵包,一包酒鬼花生。
現在擺在面前的是一桌美味的高級餐點!
驚呆了的目光裡,紀遇南忍俊不禁,“不吃?”
“……不知道從哪開始吃。”吃貨也有煩惱的。
紀遇南笑得一張男人桃花般色澤的薄唇咧開,嘗了一口蝦仁,挑眉:“味道不錯。”
施潤見他吃了,那她也不用客氣了!
色香味俱全的飛機餐面前,她簡直有些失控,一旦自己吃起來就是無人的境界,旁邊的人有沒有在吃,在幹什麽,施潤完全注意不到。
紀遇南長指玩著刀叉,竟有些屏息期待,就等著看這姑娘吃到最認真的時候露出滑稽鬥雞眼的樣子。
來了,來了……
吃土豆的時候,兩顆黑黑的大眼仁兒慢慢的地往眼角聚攏!
“噗——”
還沒笑出聲,腿被人一踹!
紀遇南側頭,那本該熟睡的男人一臉戾氣針對他。
靠,什麽時候醒的?自動調了生理鬧鍾,等媳婦兒一吃東西就醒來?
蕭雪政靠著椅座,男人修長的手指撐在太陽穴,微微側頭,呼吸放的很輕,慢慢地看。
她搞定一盤醬土豆了,喝口果汁,繼續搞定蝦仁沙拉,盤子見底了,小手摸摸肚子,望著三角形的奶油慕斯,非常糾結。
最後,還是下嘴了!
全程鬥雞眼,可見東西都是她愛吃的。
吃得圓圓可愛的鼻尖上冒了晶瑩的汗珠,打嗝的時候會嬌羞地捂住小嘴兒。
吃完了,撤掉餐盤了,東戳戳,西摸摸,一個人玩的開心著,小身子動來動去的,消消食,然後捧著變圓的肚子靠向椅背,安然地閉上眼睛,吃飽了就睡。
蕭雪政等了等,等她呼吸均勻,男人坐姿動了動,高大的身軀傾過去,在她粉暈的小臉上覆下羽翼般的黑影。
紀遇南眼見這不知羞恥的男人旁若無人吻媳婦兒的小嘴,還把她嘴邊沒吃乾淨的奶油吻吃了個透。
最特麽的是他連續咳嗽好幾聲都被無視!
施潤睡夢中被吻紅了一張小臉,但她並不知道發生了什麽,嘴裡溢出的低吟也是無意識的。
但這小撩人的模樣,卻叫那輕輕啄吻中的男人更放不開嘴。
紀遇南一身雞皮疙瘩地站起身,秀恩愛的都特麽去shi……
飛機著陸的巨大聲響鳴動裡,施潤睡了飽飽的一覺醒來,伸懶腰,身上的安全帶被人解開了。
望見叔叔出艙的背影,趕緊跟上!
但出了飛機,進了機場,這一路可奇怪了,經過的所有人就連機場清潔工大媽都朝她看過來。
眼神是這樣的……
那樣的……
要笑不笑,奇奇怪怪地盯著她。
施潤摸摸臉,臉上有什麽嘛?光滑平坦,沒什麽呀!
叔叔走在前面,背影高大冷漠,也不牽著她!
施潤一路小碎步追,一路被行以注目禮。
鬱悶壞了。
直到機場外,一輛黑色多座商務車,季林恭恭敬敬拉著車門等候,簡小姐,四哥,紀遇南,叔叔相繼先後上車。
落在後面的小尾巴背著書包跑,書包裡裝著東西,哐啷哐啷的。
“HI,季林秘書!”
季林從與車裡蕭總說話轉過頭來,短短一怔,神情有點那個,但沒說話。
施潤莫名其
妙地走過去,要上車時視線不經意地掃了一眼墨色入鏡的玻璃車窗,猛然間頓住!
望著鏡子裡自己兩隻眼睛上的滑稽黑圈,熊貓一樣,施潤那臉……
一個猛鑽上了車!無比氣憤指著自己的眼睛上黑色粗筆畫的圓圈,“誰乾的?誰!乾!的!”
“你?!”
紀遇南趕緊搖頭。
“你?!”
老四一臉嚴肅。
“你?!”
簡小姐冷嗤。
施潤小腦袋機械地扭,扭到距離自己最近的男人面前,他微微垂頸,神情冷漠嚴肅,拿著手機蹙眉在瀏覽公事簡訊。
施潤太特麽了解他這幅裝×的高逼格模樣了!
“蕭雪政你是不是人!!我是你老婆你把我當什麽你給我畫圓圈?!還用這種很難很難很難去掉的墨水筆!嗚嗚……”
男人凜冽的視線靜靜幽幽從手機上抬起,看她氣憤瞪出眼珠子,看她眨眼間那兩個圓圈無比喜感的模樣,男人長指敲了敲座椅,不苟言笑:“別哭,一哭染得整片眼睛都是黑的,更洗不掉了。”
施潤:“……”
見過嘴毒心腸歹的,沒見過這麽王八的!!這是在報她毒打了他一頓的仇嗎?!
——
今天還有六千的。。。
大家一定要找個好脾氣的男朋友,不然宿舍遭殃。
碼字去了,第二更大約下午四點出來?五爺也不確定,大家下午來看就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