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的公路安靜。
身材高大的男人朝施潤走過來。
路燈下他的輪廓如四年前般清潤,男人的薄唇有著很淡的桃花顏色墮。
他眼神裡自然有多年相逢的喜悅植。
施潤注意的是紀遇南喜悅的眼底下,還藏著什麽?
和蕭雪政互相通氣找到她的,還是紀遇南作為個人單獨找到她的?
她緊張,不情願,轉身想跑,最終十根纖細手指卻生生攥緊了包包的帶子。
注視著紀遇南,她有些面無表情,還是喊了句:“遇南哥。”
紀遇南四年沒見這女孩,變了嗎?
在他眼裡,沒有變。
親切感在一眼見到她時,從心口泊泊流淌出來。
紀遇南把略深的視線從施潤臉上遊移到她身後空曠昏暗的馬路遠處。
他走過去,高出施潤許多,張開有著好聞氣息的手臂,像大哥一樣擁抱了她。
他擁抱著歎息:“潤兒……”
這個懷抱讓施潤多少有掩飾不住心顫的感覺。
曾經如她哥哥一樣的護著她疼著她的男人,最後欺騙了她。
這些前塵過往,不比再想。
施潤冷靜地從紀遇南的胳膊裡出來。
她渾身是警惕的狀態,抬頭看著面前眉清目朗的男人,等他開口。
紀遇南偏頭,大手攏了一下,點一根煙。
那根煙指了指不遠處的雪佛蘭,他看著施潤說:“雪政不在車裡。”
施潤剛才仔細看過了,確實不在。
她此刻很害怕包裡的手機有王奶奶的來電。
老人家帶著寶寶們在家裡收拾東西,不需要太長時間,她在這裡耽擱遲遲回去,老人家可能會打電話過來詢問情況。
紀遇南在身邊,她不能接這個電話。
兩人似乎有默契地都轉過身,面朝來時的路。
施潤聽見紀遇南抽著煙問:“深夜怎麽還出門?”
她跟在他後面,快速地把手機調靜音。
想了一下,抿著粉唇平靜回答:“去公司老總那兒。”
紀遇南聞言,抽著煙扭頭探尋過來,GE總裁三十多的年輕男人,未婚未娶。
他皺了一下眉頭,為雪政皺的。
不過擱在施潤臉上的視線很深邃,不知道信了沒有。
施潤忐忑不已,希望‘深夜去老總那兒’能成功轉移遇南哥的注意點。
她唯一慶幸是半路及時停車,沒有把遇南哥帶到寶寶那兒。
施潤就著這個謊繼續說:“看來去不成老總的公寓了。”
她順理成章地沿著來時的路返回。
紀遇南走在身側,經過幾天的跟蹤,他跟蹤到的是潤兒的家在GE的員工小區。
他願意跟著潤兒回她的家看看,到底有沒有小侄女存在。
兩人走了約一千米,距離有點遠,紀遇南讓施潤上車。
雪佛蘭上,施潤捂著包在膝蓋上,包包的拉鏈拉的很緊,防止自己的拿套單薄衣服和寶寶們的口罩小眼鏡掉出來。
車打了個倒轉,行駛出一段,施潤並不憤怒甚至有些挑眉地問道:“遇南哥,什麽時候開始找我的?”
“半個月前。”
施潤不說話。
清晰地記得,半個月前出攤夜市那個平靜了四年開始不安的夜晚。
紀遇南瞧著車廂燈裡側臉泛甜的女孩,不,現在是個懂得冷靜的小女人了。
他看似不經意地對視施潤的眼睛,那晚噴泉廣場的事敘述了一遍。
點明是簡子俊看到了一個相似的小女孩,由此才開始瞞著雪政找你。
說完他就扭過頭觀察施潤的表情。
施潤對視他,毫無心虛,粉唇輕笑了一下:“簡先生還是那麽有趣,轉世投胎,他是希望我死了嗎?”
紀遇南深邃注視著施潤:“潤兒,告訴哥哥你有孩子了嗎?女孩?”
問得很直接。
施潤扭過視線直視前座擋風玻璃。
似笑非笑地低聲反問:“有怎麽了,沒有怎麽了,難道我跟男人生個把孩子,還關他什麽事?法律規定了離婚後前妻的子.宮劃給前夫,不能自主決定生不生育?”
一句話問得紀遇南喉中苦澀,啞口無言。
非常明白,她不正面回答問題。
雪佛蘭真正安靜下來。
GE員工小區門口。
施潤拎包下車,淡淡地說:“遇南哥,麻煩你了。”
高大的男人卻在另一側也下車,走過來。
紀遇南抬頭望著黑夜中寧靜的小區:“用交房租嗎?”
“交,公司也補貼一部分。”
兩人平常地交談著。
紀遇南又問:“在這裡住了多久?”
施潤多了個心眼,“不久,在公司進了市場部才搬來這裡的。”
果然他挑眉說:“我上去坐坐。”
施潤轉身往樓道裡走。
開了門,開了燈,一室一廳,很小,白牆空蕩,家具都不齊全。
紀遇南走進屋子裡,身材的高大顯得房子更小,他視線盯著房間裡能看到的所有東西,根本不用去臥室,這不像帶著孩子能生活的地方,沒有兒童使用的任何東西。
眼下兩種可能。
要麽簡子俊喝酒看錯了。
要麽她有孩子,被她小心警惕地藏了起來。
紀遇南信第二種,因為雪政電話裡交代過B市兩人碰面的一些事,她拎著兒童醫院中醫的名片,買了女孩兒的玩具。
潤兒在面對雪政時,承受不住雪政的氣場,她慌得露出很多馬腳,這和在他面前很不一樣。
施潤去廚房倒了茶出來,遞給沙發邊佇立的男人。
她隨便紀遇南怎麽看,心底越著急無措面上越強撐著鎮定無異。
紀遇南喝了口茶,開腔道:“潤兒,四年不見,我想和你好好談談。”
“遇南哥,太晚了。”施潤摸了一下額頭,小臉上疲倦很明顯。
“明天上午公司特別忙,下午約個時間。”
她鎖眉,似對工作無奈,說的很自然。
紀遇南點頭,站起身,“我的手機號碼沒變,你給我打電話。”
施潤送人送到門口。
關上門聽見下樓的腳步聲,一聲一聲很沉,她靠著門板孱弱得在抖的身子骨兒倒下來。
十根手指冷汗涔涔,拿出手機強撐著起來,走到臥室距離客廳大門最遠的地方,給王奶奶打過去電話。
老人家立刻接了,著急不安地問:“小潤你怎麽回事?東西我都給收拾好了,一個小行李袋,孩子們都在我旁邊,哄也不肯睡,小冰淇淋一直哭,問媽咪怎麽還不來……”
施潤聽見了,小冰淇淋囁囁的哭聲,在電話旁邊媽咪媽咪地叫著,小嗓子都啞掉了。
她眼眶泛紅,攥緊手機,閉眼,眼淚就掉下來,壓著在哭的氣息:“王奶奶,我今晚過不去了,對不起我這邊出了狀況……”
……**……
紀遇南出了樓道,站在原地抽了一根煙。
許久後回到雪佛蘭車裡,車窗開著,他仰頭的姿勢看著一棟樓的某扇亮燈的窗戶。
不一會兒,窗戶裡燈光滅了。
他拿出手機,鎖眉撥打電話,很快那邊接通。
紀遇南說:“雪政,按你的吩咐我出現在了她面前,她的反應?還好。看過了,她現在住的地方沒有小孩生活的痕跡……明天你幾點到車站?我去接你。”
……**……
翌日。
施潤早晨九點如常下樓,出了員工小區,上班。
GE大廈五十五層總裁辦公室,施潤再不是外人跟前那副正常模樣,臉色慘白地坐在蕭靳林辦公室的沙發裡。
把情況說了。
蕭靳林左手撐在辦公桌上,沉思模樣。
施潤冷靜不下來,眼睛裡水光紅紅:“蕭靳林,我今天必須帶寶寶們離開,一刻也等不了了,你幫幫我,我現在被跟蹤著,怎麽甩開跟蹤安全去了車站帶著寶寶們上車?怎麽才能不被他的人跟蹤?”
她垂頭喪氣地捂住臉和眼睛:“他太恐怖了,不到三天就派人把我的住處找到。如果再不把寶寶們轉移……”
蕭靳林看著她。
男人視線漆黑,最終說道:“下午兩點,你從我辦公室內置電梯下樓,換衣服戴上墨鏡,上我安排的車,送你去車站。你聯系你那位王奶奶,我派人過去保護著孩子們,和你在車站隱蔽的地方接頭。”
……**……
兩點半,施潤進了汽車站東口,望眼欲穿地等待。
手機響,王奶奶說帶著孩子們也到車站了,問她在哪?
施潤報了地址,攥緊手裡三張車票,面目霜白一口氣提上嗓子眼。
車站人那麽多,王奶奶一手一個孩子緊緊牽著快速穿梭,進站得買進站票,排隊又那麽長。
王奶奶買票時得騰出手交錢那票,正好是牽著小冰淇淋的那隻手。
人擠人,小冰淇淋懷裡媽咪新買的芭比娃娃被擠掉了。
她著急,倒也記得戳葛葛的衣服:“葛葛!芭比掉在右邊地上,我去撿。”
匆匆忙忙,小包子艱難的擠過一條一條大人的腿,小手努力地往右邊那塊地上夠著。
不知道站台的售票員喊了句什麽,人潮突然大幅湧動。
小小的人兒,被無情擠出一條長隊外,黑琉璃般的眼睛卻專注地跟著也在被踢著飛來飛去的芭比娃娃跑。
芭比娃娃越來越遠,小冰淇淋回頭看看,還能看見葛葛,她咬咬小嘴兒,朝那個飛的很遠的芭比娃娃啪嗒嗒地跑過去。
鵝黃色小裙子下腿兒短短丁丁,每一步都是那麽小,卻努力著,終於,跑過去了。
小膝蓋彎曲著蹲下,小手要撿,小包子身前卻突然出現兩條巨樹一般的男人長腿,風塵仆仆卻帶來凌勁的疾風。
吹得小冰淇淋耳側兩束小長發絨毛飄飄揚揚。
小冰淇淋歪著腦袋,想繞過去撿娃娃,身後又突然跑來推箱子的好多大人。
推推搡搡,小冰淇淋幾度被推倒在地上,小家夥扁著嘴兒強忍著不哭,慌亂中伸出小胳膊丁不管不顧抱住冷冷西褲下堅硬無比的這根‘大樹’。
男人遒勁筆直的小腿,四歲的娃娃得用兩隻小胳膊,糯米一樣白白軟軟的小胳膊,艱難地圈住呢。
抱緊,抓緊了,就不會摔跤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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哦~~下午大約六點第二更。明天萬更。今天給大家寫七千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