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洲世界的邊緣地帶,狀如雞子的地膜外圍,有一處方圓數裡的缺口。
就比例來說,這一處缺口相對於整個地膜可謂微乎其微,比九牛一毛更小,然而對地膜這種功用的存在而言,只有全和不全的差異,巴掌大的缺口和山脈大的缺口並沒有不同。
忽然間,一顆隕石快速從遠方虛空疾馳而來,帶著毀滅大道的氣息,魔能澎湃洶湧,其隕落的位置,恰好對準了地膜的缺口。
就在隕石即將撞擊地膜缺口之時,兩道劍光從地膜內部激蕩而出,宛若開天辟地之時綻放出來的第一道光芒,無堅不摧,無物不破。
只見兩道劍光刺入隕石,隨即回旋絞殺,先天毀滅大道與先天開辟大道相互衝擊,互不退讓,最終同歸於盡,劍光破碎,隕石崩毀。
散落的隕石碎片從地膜缺口漏下去,並未能造成傷害,也沒能擴大缺口。
一道身影從破碎的隕石中倒飛退出,卻是一名天魔,他背生五翼,似人形禽鳥,身上的羽毛如雪潔白,向外散發出森森寒氣,甚至在體表形成了如光環般的寒氣帶,將劍氣的余勁擋下。
“哼,龍魔之主那個廢物,謀劃那麽久,好不容易將他送入賭局,對上一群人族小輩居然落得身死道消的下場,當真丟盡了龍魔一脈的顏面,早知道就不該把名額讓給他。”
劍光同樣反彈而回,於半空一旋,化出兩條人倩影,守護在地膜缺口之前,卻是羽化宗的一對道侶,一者名為席若花,一者名為黃勝鳳。
席若花是一名端莊俏麗的女子,如風中綻放的優銀香花,修長的身形有著驚心動魄的曲線,柔順的長發披散在背間,襯托出完美地腰部曲線,幾縷發絲斜在胸前,順著翹挺胸線流淌,腰間系著薄紗般的綢帶,修長的****,充分地展現出剔透晶瑩的美感,毫無瑕疵的彰顯著成熟和誘人的氣質。
黃勝鳳同樣是一名女子,雖然兩名女子結為道侶並不常見,但道侶和情侶是兩回事,算不得稀罕。
黃同凰,黃勝鳳即為凰勝鳳,鳳凰一詞中,鳳為雄,凰為雌。
黃勝鳳人若其名,相比席若花明顯的女性著裝,她的穿著就更偏向中性,身穿青色勁服,束發戴冠,十分美麗之中,更帶著三分英氣,三分豪態,衣襟處紋有俗世貴族的家徽,顯得雍容華貴,自有一副端嚴之致,令人肅然起敬,不敢逼視,如同皇族貴公子。
席若花皺眉道:“賭局已經結束,燚煌魔帝親口說願賭服輸,既然答應不會對地膜出手,為何出爾反爾?”
黃勝鳳冷哼一聲:“魔族,向來就是一群不守信用的禽獸之輩,做出這種事情,一點也不奇怪。”
五翼天魔聞言,譏諷道:“兵者,詭道也,虧得這句話還是你們人族發明的,到頭來卻是啥也不懂。對自己人的確要講規矩,對上敵人就只有征服,明明是自己太蠢,卻反過來要怪騙子太聰明?”
黃勝鳳氣得鳳眉一揚,就要動手,席若花將她攔下,繼續問道:“燚煌魔帝已立下血誓,誰若不遵守約定,就會遭到他的追殺,這可不是信用的問題,而是他必須去做,否則就會遭到血誓的反噬,在兩名同階強者面前,遭受反噬,露出破綻,他的下場可想而知。”
席若花沒有著急動手,而是使用約定好的秘術,暗中聯絡其他同修。
因為魔族有意遮掩了天機,叫人無法佔算到地膜缺口的準確位置,因此修士只能采取最笨的方法,各自分頭尋找缺口,幸好在魔族動手前,被她們兩人找到。
她們兩人雖然都有天人六重境的修為,但對面的天魔氣息悠長,深不可測,只怕境界還在兩人之上,不可不慎,縱然有人數的優勢,卻也未必抵得過境界上的差距。
事關重大,容不得意氣用事,所以席若花采取了最穩妥的策略,盡可能的拖延時間,召集其他同修,一同前來守護地膜,不讓魔族有機會擴大缺口。
五翼天魔哈哈大笑:“沒錯,燚煌魔帝是發過這樣的血誓,但是他的誓言中所針對的對象是‘他麾下的天魔’,很不湊巧,本魔並非是他麾下,而是來自另外一位魔帝。”
席若花和黃勝鳳面面相覷,皆是難掩心中震驚,原本以為入侵玉洲的只是燚煌魔帝和他麾下的天魔軍團,沒想到居然還有一個魔帝軍團也盯上了玉洲!
這意味著,魔族將有兩名虛空強者,在虛空境的層面上,玉洲修士並不佔優勢。
這一情報太過重要,可以說將人族最大的優勢給抹平了,足以影響整個對魔戰略的安排。
如果說,最初的戰略是由太上教和歸墟教的兩名虛空強者壓製住燚煌魔帝,再由交由其他極道強者對付魔族中的強者,那麽現在肯定不能這麽做,在頂級戰力乃至整體戰力上,玉洲一方已不佔明顯優勢。
“九洲世界,魔族總攻也就出現了四名虛空強者,率領四大魔族軍團,如今居然有兩個盯上了玉洲,果來大爭之世就要降臨了嗎?”
席若花眼中浮現出了擔憂,只是一個燚煌魔帝和他麾下的軍團,其整體實力也就和太上教或者歸墟教相當,也許有所超出,但絕對不會太多,只要三教六宗聯合,足以將他們趕出玉洲,或者以屍體的形式全部留下。
修士唯一要擔心的是傷亡的問題,若是全面拉開大戰,以魔族嗜殺殘忍的本能,必然不會放過玉洲上的尋常百姓,生靈塗炭近在咫尺,這也為為何三教六宗拚命想保住地膜,為此不惜參與一場不公平賭局的原因。
在這種情況下,三教六宗考慮的並不是贏不贏的問題,還有該怎麽以最小的代價取勝的問題。
可是,如果對方是兩大魔帝軍團聯合,那情況就截然不同了,他們擁有的力量,足以毀滅整個玉洲,這時候三教六宗需要考慮的不再是如何追求最小的傷亡,而是不惜一切代價,趕走或消滅魔族,對無辜者的安危已經顧不上了。
黃勝鳳厲聲斥道:“卑鄙無恥,居然挖這等語言陷阱,堂堂稱霸一方的強者卻弄些下三濫的手段,除了自欺欺人外,你們還想騙到誰?當真不要臉!”
五翼天魔並非是那種能唾面自乾的性格,被人指著面痛罵,不由得怒氣暗生:“哼,彼此彼此,你們不也是從一開始就不相信我們嗎,否則你們又何必去尋找到地膜的缺口?”
黃勝鳳與席若花成為道侶多年,根本不需要交流或者眼神對視,光是一開口,就明白彼此的想法,於是她也想辦法拖延時間。
“這叫防小人不防君子,卻沒想到你們果然是一群厚顏無恥之徒,幸好,我們從一開始就沒打算相信你們會遵守約定,所謂的賭局,真正的用意便是拖延你們的行動。”
五翼天魔一副果然如此的表情,不過猜到了也沒用,在賭局開始前,魔族一方信心滿滿,覺得這賭局如此不公平,明顯有利於自己,最後一定能贏,所以便沒有著急去破壞地膜,否則反而容易暴露自家的底牌。
就算人族也想到用語言陷阱來繞過血誓,可終究是立下了誓言,這可不是眼疼咒,多少會受到約束,就像現在燚煌魔帝和他的手下都不能對地膜下手一樣,憑白被牽製住了一半的戰力,為此還暴露了擁有援軍的底牌。
只是他們萬萬沒想到,在擁有這麽多作弊優勢的情況下,賭局居然還輸給了人族,致使現在不得不倉促行動。而且由於燚煌魔帝抱著私心,五翼天魔這一邊同樣不知道地膜缺口的準確位置,不得不用地毯式的搜索來尋找,結果被撞上。
“我倒要問問,如果你們輸了賭局,會不會遵守賭約,任由我們破壞地膜?”
五翼天魔同樣也在用秘術聯絡同族戰士,沒有著急動手,只是魔族在戰鬥以外的領域的造詣著實不高明,泄露出了氣息波動。
黃勝鳳眼角一跳,有所察覺,卻沒有揭破,而是義正言辭道:“當然會遵守約定,我們又豈是厚顏無恥之輩,君子一言,駟馬難追,你當我們人族跟你們魔族一樣毫無廉恥嗎?”
上面的人會怎麽想,黃勝鳳不知道,但她的確是這麽認為的,至於她的想法能不能影響到上層的決定,這就超出她的能力范圍,反正這一切是不曾發生的事情,所以她的這番話說得理直氣壯,一點也不覺得心虛。
現在賭贏的人是她們,何必去考慮輸家的想法呢?
“能面不改色的說出這種話,你們才是真正厚顏無恥的啊——”
話到一半,五翼天魔突然開口長嘯,尖利的嘶吼令虛空都蕩漾開一圈圈的漣漪,直擊心靈。
席若花與黃勝鳳頓時意識到自己中計了!
看到對方偷偷使用聯絡秘術,兩人還以為對方也是打著相同的主意,要拖延時間等待同伴趕來,不會著急動手,沒想到五翼天魔的行為只是個幌子,為的是讓兩人麻痹大意,而他泄露出元氣波動的行為,無疑是故意要讓兩人察覺,為的就是這先發製人的一擊!
席若花和黃勝鳳頓時功體受創,不僅僅覺得耳膜被刺穿,甚至覺得那巨大尖銳的聲音化為無數無形的鐵絲,將她們全身上下每一處都穿透了過去,連骨骼和神魂都要被穿得千瘡百孔。
這不僅僅是音波攻擊,更藏有惡寒及體,尖嘯中的寒意不知道是實體還是精神幻化,竟變作無數尖利的細針,扎向兩人的軀體,在動蕩中令兩人血行不暢,肌膚發僵,而且隨著寒氣越來越盛,一股死寂、絕望之感不可抑止地在心中燃起,令兩人隻感到有說不出的懼怕,想大喊大叫,全身卻又僵結得叫不出來。
隻這一手,便彰顯出天人巔峰層次的實力,不亞於天人八重境的修為。
“暗聲偷襲,卑鄙!”
若是單獨在場,隻這一聲尖嘯,席若花或黃勝鳳就要失去五成戰力,加上又失去先機,不出三招就會被擊殺。
好在兩人作為道侶,劍意相通,又有陰陽合璧之效,當下相互配合,劍意交融,身形鬥轉,化作一龍一凰呼嘯而出!
兩人施展的正是《凰龍劍訣》,當初蘇白鷺從萬劍神域中得到這套劍法後,以她的性格自然不會藏私,很快就獻給了門派。
在以雙劍合璧為基礎的劍法中,《凰龍劍訣》無疑是最頂級的那一類,席若花和黃勝鳳恰好滿足修行的條件,自然不會棄之不理。
“龍躍凰鳴伐天綱!”
凜冽浩瀚的劍氣,肅殺滅絕的氣息,鋪天蓋地猶如千軍萬馬撲面而來的殺意,以開天辟地當者披靡的氣勢,匯集成天崩地裂泰山壓頂的劍氣洪流,攢射而出。
五翼天魔見狀,臉色一變,迎面打出一道五彩琉璃的魔掌,與劍氣洪流相互碰撞,霎時爆發出一股蒼涼磅礴的凶威煞氣。
被這股煞氣一衝,原本失去先機的席若花和黃勝鳳登時受創,體內道力一陣波動震蕩,護體罡氣破碎,穿在身上的符籙狀法袍紛紛破裂,在氣機牽引下,一股股陽和之氣升騰而起。
若是仔細分辨,就會發現這股陽和之氣隱隱帶著安泰祥和的意念,似乎是來自盛世百姓對於國泰民安的滿足與感激,以及對於風調雨順五谷豐登的祈求之念,迅速地中和消弭著激烈碰撞爆發出來的刀兵殺戮之氣。
“哼,原來你們不過如此,下去吧!”
五翼天魔的修為更勝一籌,無需喘息,立即續招,欲一鼓作氣拿下兩人,只見他身形一轉,居然化成一隻五彩斑斕的孔雀,原本的五個翅膀變成了五根顏色最為鮮豔的翎羽,在開屏的一瞬間,射出五道燦爛的神光。
這正是傳說中無物不刷的無上神通“五色神光”!
一照面的工夫,席若花和黃勝鳳就被五色神光徹底刷落,盡管兩人拚命掙扎,可十息之內,休想出來。
十息時間,足夠五翼天魔將地膜的缺口擴大百倍了。
他正要動手破壞地膜,忽然間,虛空中一隻大手伸出,以一種似緩實快的速度朝他抓來。
“是誰!”
五翼天魔知曉時間緊迫,不欲跟對方糾纏,再度運轉神通,刷出五色神光。
然而,五色神光刷在大手上,竟然只是令大手微微一搖,然後就被震碎,完全刷不動!
驚愕間,大手就將五翼天魔抓住,六根手指開始向內收縮。
五翼天魔尖聲利嘯,拚命掙扎,想要掙脫束縛,竟是全然無法抵擋。
這隻大手封鎖了空間,切斷了大道法則,令他擋不住也逃不出,只能在雄力面前被壓得骨骼咯咯作響,全身皮膚爆裂,鮮血飛濺,一步步被捏成了一團。
“怎麽會!我堂堂翼魔之主,居然連一擊也……”
話未說完,他就被徹底捏爆!
隨即,一道不世囂狂的身影從虛空中踏出,偉岸的身姿仿佛來自洪荒的魔神,身體上篆刻著歷史的痕跡,滄桑雋永。
他的目光透過地膜,深深凝望著內中的世界,然後伸出一隻手,擋在視線前,仿佛要將整片天地都收入掌中。
“玉洲,吾,妖戾天,回來了!”
(第二卷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