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座宏偉的十八階祭壇上,素媚身披素衣,手執通天古書,掐訣施法,一道道生死輪回之力從她體內湧出,在她的頭頂凝成一方生死磨盤。
表面上看,她是以通天古書為媒介施術,實際上那只是遮掩用,真正的媒介是她體內的生死簿。
終究是世所罕見的先天道器,雖然不認為有誰會蠢到在這個生死攸關的時刻不顧大局,為財害命,可不怕一萬就怕萬一,與其去考驗他人的人品,倒不如從一開始就別給他人這樣的機會。
通天古書通過吞噬魔魂恢復了不少神通,然而僅從表面觀察,它依舊只是寶器水準,除非有界王境以上的強者親自接觸,以靈識進行仔細地搜查,才會發現它的神妙。
祭壇的周圍是十座閻羅殿,皆是巍峨雄偉,宛若泰山峻嶽一般,全是黑珍珠般巨石砌造而成,一抬頭仰望,竟然高達上百米,壯觀得無與倫比。
十座閻羅殿將祭壇圍得嚴嚴實實,僅有一處登壇的入口,入口處是一座高達十丈的巨大門樓,沒有閉上門戶,但裡面卻根本看不清什麽,也分不出光暗,只能看到一片深邃而混沌的氣流,在不停的旋轉著,發出有如大海潮聲,又像數千上萬人雜亂喧鬧,夾雜著蟲嗚鳥語,獸吼人言的各種聲音。
隨著冥力匯聚,各座閻羅殿溝通九幽世界,牽引出一道道鬼魂,於是各種空蕩蕩的仿佛喉嚨壞掉吼的聲音緊隨而來,如祭壇上空如鳴鍾般不住回蕩,這個聲音不但沒有恐怖感,反而夾雜著一種宿命的氣息,令聞者升起一種無可奈何的絕望、空虛之感
生死輪回,誰也無法掙脫,縱然權勢詣天,神通蓋世,一朝壽盡,亦要輪回轉世,哪怕是壽元無盡之人,一朝逢劫,身死道消,亦要往奈何橋上走一糟。
不得永生,不得超脫,終有一天仙人也要隕落。
生死磨盤緩緩轉動中,生死之力勾勒出一幅影像,正是龍魔之主。
素媚眼下在做的,正是施展一種由九幽素女所創的,需要配合生死簿才能發動的咒殺秘法。
當然,依照羅豐的布局,並不是真的要她去咒殺龍魔之主,否則不僅需要七天的儀式準備,還可能要賠上她的性命。
後者倒也罷了,如果真的能用素媚的命去換龍魔之主的命,只怕會有許多人會逼迫素媚去犧牲,可是七天的時間,足夠龍魔之主發動決戰。
所以現在的咒殺儀式不過是虛有其表的玩意,看起來甚是嚇人,實際上中看不中用,一旦涉及真正的代價償付,素媚就會中止儀式。
這座祭壇真正的作用,是提醒龍魔之主,有“刁民”想要害你。
人族的術法創新,早已超出了魔族,遠遠將他們甩下,哪怕他們有一部魔典來記錄所見所聞,可素媚現在所用的咒殺術乃是九幽素女獨創,從不曾用在魔族身上,他們自然也不知曉具體的情況。
究竟要付出什麽樣的代價?需要多久才能成功?在感應到危險的時候,對方已經進行了多久?魔族一無所知。
哪怕認為成功的可能性極小,但他們賭不起,就一定會來阻止。
何況,在表面上,羅豐放出的消息是人族要解開由破界之心召喚來的強者的封印。
當龍魔之主感應到危機那一刻起,自然就能確定這是一則假消息,然而這則假消息,某種意義上反而增加了咒殺之術的真實性。
在慣性思維中,假象下面掩藏的就是真相,越是鄭重其事的進行遮掩,越是惹人懷疑。
隨著儀式進行,一股蒼白的氣息漸漸染上龍魔之主的幻影,使其形態漸漸變成黑白色,而在黑白色的背景後是六道幻象,既有眾生百態,又有神佛妖魔,各種各樣的景象都沉浮不定,若隱若現,似真似幻,無邊業海,冥氣深深,一一如走馬觀花般閃現,令人身臨其境,身心俱迷,不能自拔。
在祭壇的外圍,半空飄浮著羅豐、蘇白鷺、山子熏、司鏡柊、單劍通五人。
“真沒想到,居然會在這種情況下拿到易道劍,許久不曾用劍,我現在都快忘記八極劍訣怎麽用了。”
單劍通看著手中經過古寒真人淬煉後,晉級為中品寶器的易道劍,回憶過往種種,不由得感慨萬分。
司鏡柊手中所持的是同樣經過淬煉,距離上品寶器僅一步之遙的陰陽雌雄劍,其分化後的九烏劍和青暝劍皆已晉級中品寶器,她正在全力與器靈進行溝通,盡可能掌握熟悉。
山子熏手持誅仙陣圖,對羅豐道:“此陣的運行法門我已掌握,但尚未使用純熟,並礙於根基不足,無法發揮十成威能,如果連續遭到重擊,怕是會被強行破陣。這一個月來我對陣圖進行修改,加了一重保險,當陣法被破時,利用殘留的元氣還能支撐五息時間,無論是逃跑還是搏命,請果斷作出決定。”
“五息麽,我知道了。”
羅豐沒有強求,他手上的偽誅仙劍陣幾近完美,而且早已超出自身的境界,在這種情況下山子熏還能對陣圖進行改進,已經顯示出她在陣法上的不凡造詣了,換成其他同境界的陣術師,別說一個月,用上一百年也休想在這座陣圖上添加一筆。
蘇白鷺略顯擔憂道:“憑我們的力量,真的有能力截殺極道強者嗎?或許換我師父他們來會更好?”
羅豐搖頭道:“當誅仙劍陣催動時,我們的修為都會提升到五重境巔峰,除去沒有界域之力,以及經驗和技巧的差距外,我們和幾位前輩並無差異,而且不管換誰來運轉劍陣,都是五重境巔峰,不多一分,也不會少一分,因此在我們手裡,陣法的價值能發揮得更多,換成幾位前輩,提升的修為非常有限,反倒是浪費了,而且他們也有自己的任務。”
單劍通略顯忐忑的問道:“對於自己布置的三道殺陣,你有多少把握?”
即將面對極道強者的威脅,加上親眼見識過龍魔之主的神通,哪怕是單劍通也不免感到了緊張,其他人亦是相同,哪怕懵懂的司鏡柊也受到了氣氛的感染,一副“我要認真表現”的表情。
“七成吧,不過真要到了我們不得不出手的時候,就證明局勢已經相當凶險了,希望前兩道殺陣就能將龍魔之主終結掉。”
正說間,一道熟悉的氣息從遠方疾馳而來,途中未曾受到其他修士的阻攔,一路行至羅豐面前方才停下,竟然是端木正,他的氣息相當急促,體內元氣震蕩不已,一臉風塵仆仆的模樣,顯然是連路全速趕來,不曾中途逗留。
“急匆匆趕來,是想參與這場人魔決戰,為人族的存亡貢獻自己的一份力量嗎?端木兄的拳拳之心,我深刻感受到了,其他人總是想著趨吉避凶,端木兄卻是相反,越是危險越要往前衝,連桃花鄉都不顧了。”為了緩解緊張的氣氛,羅豐少見的打趣道。
然而,端木正一臉凝重的表情道:“歸墟界淪陷了。”
“什麽!”
在場眾人,除了司鏡柊還是一副不明所以的表情,其他人皆是被這一消息震得心神動搖。
羅豐最先恢復過來,一邊思索一邊問道:“到底發生了什麽,之前的情況,不是說歸墟教一直壓製著魔族嗎?不缺少強者,也不缺論智者,加上對魔族知根知底,不論從哪方面看,歸墟教都應該佔盡上風才對,為何不到一個月就大勢盡沒?”
端木正毫無保留,快速說道:“具體的情況不詳,聽一名逃出來的修士說,沒有任何征兆,歸墟教修士突然發生大規模的異變,一個個都變成了怪物,非人非魔,沒有理智,但是卻受魔族的控制,而且他們擁有強大的感染能力,只要被異變後的怪物所傷,也會跟著變成怪物。歸墟教不曾料到會發生這種情況,陣勢大亂,魔族趁機掩殺,五名界王強者中有三名隕落,一名異變成了怪物,只剩下最後一名界域強者掩護著殘存的弟子敗退。現在的歸墟界雖然還沒有落入魔族手裡,但歸墟教大勢已去,剩下的修士僅能苟延殘喘,距離徹底淪陷不過是時間的問題。”
“身體異變!受傷感染!”
羅豐與蘇白鷺對視一眼,不約而同地想到了兩人第二次見面時,所遭遇的災難事件。
那起事件中遇到的魔變生物和端木正描述的情況非常相似,也是身體發生異變,成為了非人非魔的怪物,失去理智,只是當初受難的是一群普通百姓,現在受難的卻是天人修士,後者能帶來的破壞力無疑是前者的千萬倍。
後來,他們將事件上報給了宗門,最後卻是不了了之。
究竟是因為後來都不曾出現過魔變事件,令宗門覺得這只是尋常的一種邪術瘟疫,還是線索斷掉,沒有找到幕後真凶,又或者找到真凶並將其消滅了,因為羅豐後來都沒有關注過這件事,所以並不知道結果。
非是羅豐太過大意,而是他和當初經歷過事件的蘇白鷺、方家姐弟晉級的速度太快,一直忙著修煉,無暇顧及其他,等回過神彼此已是天人修士,對於過去的事情也就沒那麽在意,比如再次遭遇相同的事件,他們揮揮手就能將所有的魔變生物消滅,阻斷傳染的根源,這點小事自然沒必要放在心上。
誰又能料到,在這場人魔戰爭中,居然會出現相同的異變,而且對象已經從普通人轉移到了天人修士!
“看來,魔族早就對於這場戰爭進行布局了,從數十年前,甚至更早就開始準備。原來的魔變異毒並不算難對付,轉成魔門修煉功法就能加以遏製,方星熊就是以此法從魔變中恢復,可現在就連歸墟教的弟子也無法抵擋,顯然是這種異毒的效果變得更加凶猛了。”
羅豐有些懊悔,居然沒將此事和魔族聯系起來。
不過他也知道這是馬後炮,“魔變生物”只是他隨口取的名字,而不是他真的覺得這些“魔變生物”跟魔族有關,站在當時的立場進行推測,只怕是某些旁門左道用百姓當祭品修煉邪術的可能性更大,而不可能一下子聯想到域外天魔,除非他擁有預知未來的能力。
簡而言之,當時的他看事物的眼光,並沒有達到現在的高度。
何況,即便是現在,若非有類似的事態發生,他也不會將魔變生物和魔族連系起來,這中間缺少轉承的線索。
驀地,羅豐腦中閃過一道畫面,記憶中的一名神秘人物在他腦海中閃現。
“對了!公孫龍,如果是他的話,或許知道怎麽對付魔變……不過他是天庭的弟子,受限天庭的立場,只怕未必能參加這場人魔戰爭。”
剛剛想到解決的線索,卻發現無法實現,羅豐也不僅生出煩躁,不過這縷情緒剛剛出現,就被轉移到羅三身上。
端木正看了一眼眾人略顯驚慌的表情,突然懊惱道:“我真是趕路趕得慌了神,居然犯下這等魯莽的錯誤!我不該將消息告訴你們的,平白亂了你們的心靈。不管歸墟界發生了什麽,它那裡與羽化界還隔著兩界,就算現在歸墟界徹底淪陷,那裡的魔軍要過來,至少也得一個月後,沒必要就考慮解決的辦法。”
蘇白鷺長出一口氣,竭力讓自己冷靜下來,緩緩道:“沒錯,就算要煩惱,也必須等此戰結束後再煩惱,現在我們的精力,仍是應該集中在對付龍魔之主上,不該有其他雜念,影響發揮。”
單劍通附和道:“飯要一口一口吃,敵人要一個一個消滅。”
山子熏道:“箭在弦上,不得不發。現在就算想停止,也來不及了。”
羅豐堅定道:“此戰必須取勝!若不然,我們就要面臨被魔族兩麵包夾的危險,再加上魔變之症,可就真正陷入絕境了。”
端木正長舒一口氣:“你們能想通就好,我也是慌了神,差點犯下動搖軍心的大錯,放心吧,這消息我會守口如瓶,直到你們的戰鬥結束,反正除我之外,也沒有其他人通過空間壁障。瀛仙宗的司空玄算好了每個月空間壁障開啟的時間,與我進行了交換,接著我便心急火燎的趕了過來。”
羅豐點了點頭,正欲再問一些情況,忽而生出感應,望向西邊,語氣凝重道:“看來是沒時間詢問了,敵人,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