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回輪到槐老面臨艱難的抉擇,這批妖獸雖然不是他的門徒,卻也是妖紀盟的精銳,若是全部陣亡在此,對尚在蟄伏,實力算不得強大的妖紀盟是沉重的打擊,亦不好向其他大妖交代。
此時,又聽那個令人不悅的家夥道:“看你一副難以決定的模樣,這樣吧,本尊給你一個建議,你可以試著和這位八頭蛇聯手,或許能在一刻鍾內拿下本尊,到時候就可以逆轉戰局——哦,對不起,本尊說錯了,一刻鍾後,就算你能殺掉本尊取得勝利,這批妖獸也肯定全部死翹翹了。”
名為建議,實為挑撥,古清真人亦聽出話中深意,眼眸流轉,附聲道:“槐老是聰明人,當知取舍,為了一個與自己毫無瓜葛的陌生妖族,犧牲眾多兒郎,值得嗎?而且此妖之心性,以槐老的豐富閱歷,想必早看透了,這位可不是一個懂得知恩圖報的主,縱然今朝槐老付出眾多,明日它便能將恩情拋諸腦後,所謂心性涼薄,不外如是。槐老你可千萬要想清楚了,莫要做出後悔一生的決定。”
將這番話說出口,古清真人看著槐老那張老謀深算的臉上浮現又羞又怒的表情,心中湧出報復的快感,先前糾結的煩惱,此刻盡化作通暢的念頭,心性修為竟然都精進了不少。
以彼之招,還諸彼身。
對於受招者無疑是痛苦的事情,槐老心亂如麻,偏偏那黑霧中又傳來惱人的聲音。
“哎呀,多虧古清掌門的諫言,本尊又想到一事,槐老若是答應就此抽身,本尊便令群鬼收手,放你手下的那群畜生一條生路,你若不信,本尊可在此發下道心誓言,作為保證。請放心,本尊者言出必行,一諾千金,和某些家夥不一樣。”
饒是槐老面厚心黑,也忍不住火冒三丈,心道就你這藏頭縮尾,不敢以真面目示人的家夥,還說什麽言出必行一諾千金,只怕翻臉比翻書還快。
不過生氣歸生氣,槐老終究是利益為先、唾面自乾的那類人,懂得隱忍,以大局為重,哪怕恨不得拋下一切,跟眼前這個惹人厭惡的家夥拚個你死我活,最後仍會克制住情緒,做出最有利的抉擇。
“老朽明白了,此間之事與老朽再無乾系,還望諸位信守承諾。”
槐老並非真的相信對方會遵守承諾,而是知曉以當下的局面,對方不得不放他離開。
因為此處還有相柳在,相比起籌謀一切的他,親手吞食了兩名青陽門長老的相柳,無疑是更值得復仇的對象,而且他身後有著數千妖獸,相柳卻是孤家寡人,作何選擇不言而喻。
相柳正是明白這一點,故而一直沉默不言,只是冷冷旁觀,當然,它不擅遁逃之術也是一大原因。
青陽門能放槐老離開,卻絕不會放相柳離開,到時候兩處各開戰局,相柳拖住三位天人修士,而槐老面對鬼群,有著境界上的優勢,足以將妖獸群救走,除非那位躲在黑霧裡的家夥與他有不共戴天之仇,不惜任何代價也要將他留下。
“……老朽籌謀許久,豈能空手而回?”
槐老決心抽身而退,卻在途中轉了一個彎,繞向被纏寶琉璃蛛捆住的辰宿煉神壺,想要順手牽羊,撈走青陽門的鎮派之寶。
“不,你注定只能空手而回,而且是賠了夫人又折兵。”黑霧中又傳出令人討厭的聲音。
仿佛為了回應他說的話,本該被封禁的辰宿煉神壺突然噴出萬道火焰,鋪天蓋地而去。
槐老見狀,大驚失色,他是木精出身,天生懼火,哪裡敢硬接,連忙折下自己的左臂,對空拋出,途中衍化成一株枯敗的參天大樹,沒有樹葉,只有光禿禿的枝乾,形狀怪異,好似一個行將就木的老人。
辰宿煉神壺的火焰無物不焚,能煆燒五行,點燃法力,便是遇上汪洋大海也能燒個沒完沒了,但這批火焰撞在這株參天枯樹上上,不僅沒有借木助燃,火勢反而越燒越小,最終在枯樹燒成灰燼時一並熄滅。
這株枯樹是由槐老的血肉衍生而成,蘊藏了枯榮大道的力量,故而火焰也被“枯萎”了。
不明白為何纏寶琉璃蛛會失效,犧牲一臂的槐老不敢再耽擱時間,一面急速馳援妖獸,一面喚回纏寶琉璃蛛。
誰料,那隻晶瑩剔透的纏寶琉璃蛛離開辰宿煉神壺後,沒有向他飛去,反倒投入黑霧之中。
“哎呀,良禽擇木而棲,良臣擇主而事,這隻小小的蜘蛛,亦有不凡的目光,知曉投效誰更有前途,孺子可教也。”
黑霧中傳來的言語,令槐老氣得幾欲吐血,一而再,再而三的在此人身上吃癟。
“氣煞老夫!這家夥看似裝瘋賣傻,實則詭計多端,必然是運用了諸如掠奪大道、蠱之大道、奴役大道等相關的大道法術,不知不覺中控制了纏寶琉璃蛛……”
“唉,本尊早說過了,在你們浪費唇舌拖延時間的時候,本尊已經完成了所有的準備,都事先提醒過了,你們還不信,現在知道教訓了吧。”
黑霧中傳出得了便宜還賣乖的話,而且他將矛頭轉向相柳:“蛇兄,這下你成孤家寡人了,被人拋棄的滋味不好受吧,不如束手就擒怎麽樣?說起來還是你的不對,解封就解封,非要傷人,平白惹上仇家,當時你要是對那老頭下手,拿他當祭品,不就所有問題都解決了?不過話說回來,上蒼有好生之德,本尊答應給你個痛快,就不折磨你了,這個條件很優渥吧,誒,你不說話本尊就當你同意了。”
他前言不搭後語,自說自話,相柳不予搭理,渾身散發著危險的氣息,隨時可能動手,絕沒有束手就擒的意向。
古颺高祭屠妖刀,帶著絕處逢生的快意,惡狠狠道:“現在,只剩下你一個了。”
相柳毫不退讓,蛇眸閃爍道:“就憑你們三人,殺不了我。一個殘廢,一個重傷,剩下的一個藏頭縮尾,只能憑偷襲傷敵,你若真有把握,早就動手了,只怕是外強中乾,除了那一劍外,沒有其他的手段。”
不得不說,它的觀測實為一針見血,看透了黑霧的虛實,也不知動用了何種秘術。
不過,黑霧的反應亦出乎相柳的意料,既沒有辯解掩飾,也沒有立即動手來虛張聲勢,而是大咧咧的承認道:“蛇兄目光如炬啊,雖然眼睛那麽細,但看得很清楚嘛!不過這句話也原樣不動的還給你,如果你有把握能拿下我方三人,肯定早動手了。常言道,冤家宜解不宜結,冤冤相報何時了,放下屠刀立地成佛,不如咱們雙方各退一步,蛇兄你乖乖讓我們封印,將你再鎮壓個萬年,此仇就算了解。”
古颺忙道:“這怎麽可以,我絕不答……”
古清真人將古颺後面的話堵了回去,微微搖頭,示意將一切交給陌生修士來處理。
他一邊收回辰宿煉神壺,一邊思忖著,這位不知名的恩人雖然做事天馬行空,胡攪蠻纏,看起來毫無章法,實則處處藏伏玄機,稍不注意就會踏入陷阱,智謀之深,連槐老也要處處受製。
要對付相柳,哪怕集合三人的力量,也並不容易取勝,最後很可能會折損掉一人,故而倒不如將一切交托給此人籌謀。
正思索間,當古清真人接觸辰宿煉神壺時,忽感一股真氣氤氳其中,心中立時閃過一個念頭。
面對黑霧中傳出的提議,相柳沉默以對,不置可否,但它的態度,明眼人都能看得出來。
“不說話?不說話也沒關系,本尊神機妙算,上知天文,下知地理,中知人心,唔,就算是妖心也能看得出來,”黑霧笑嘻嘻,沒個正經的說著,“看蛇兄你的表情,似乎在懷疑本尊的話,呵呵,那不妨實際驗證一下。比如現在,蛇兄在思考的是——為什麽毒氣還沒有起效!”
最後一句話說出之時,相柳大為震驚,心神略分。
這一刹那,黑霧之人和古清真人同時動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