歸元鎮,因四年一度的道家六天秘境開啟在即,匯聚了來自亂州各地的修行者,使得當地的酒樓客棧都住滿客人,即便其中九成九的人,都沒有進入道家六天秘境的資格。
他們中有的是來看熱鬧的,有的則是想要撿便宜,比如偷走某人手中的道碧石,又或者直接殺掉道碧石的持有者,然後再據為己有。
所謂“物華珍寶,德者居之”。
有這麽一個冠冕堂皇的理由,殺人奪寶似乎就變得光明正大了許多。
道碧石共有十二塊,每當開啟一次道家秘境後,就會全部消失,然後會沒有規律的出現在亂州各地,並等待被有緣人撿走。
因此每一屆道家秘境開啟儀式的參與者都不相同,大派小門,三教九流,甚至散修凡人都可能是持有者。
最初幾屆,參與者幾乎都是亂州有頭有臉的大勢力,或者實力威震一方的宗師強者,他們或是用武力威逼,或者用重金收購,反正二流勢力的修行者是沒有資格參與的。
但隨著探索次數的增多,道家秘境中的天材地寶漸漸被大門派的高手們搜刮乾淨,留下來的要麽是連他們也拿不走的,有著極度危險的禁製守護的秘寶,要麽是他們瞧不上的靈物,
尋找散落在亂州各地的道碧石,或者從持有者手裡謀奪,都不是一件輕松的事情,需要付出大量的人力物力財力,而隨著道家秘境中的法寶減少,導致利弊收支漸漸失衡,於是那些大門派都不再特意的去收集道碧石。
有緣得之則幸,無緣得之不爭。
但在頂級勢力退出後,二流的門派組織則盯上了這塊肥肉,道家秘境每年都會產生一些靈物,對於頂級勢力而言也許只夠塞牙縫,但對於二流的勢力而言已是一碗肥美的肉湯,對於散修個人更是一場大機緣。
二流勢力沒有頂級勢力覆蓋全州的情報網,縱然他們覬覦道碧石,也沒法像學習大門派的作風,壟斷整個亂州,頂多是掌控自己的一畝三分地,甚至碰上了過江龍,別人未必會給他們面子。
故而,如今參與道家六天秘境開啟儀式的勢力的層次雖然降低了,局面卻變得更為複雜,三教九流齊聚一堂,魚目混珠,更方便有心人渾水摸魚。
時至今日,持有道碧石的一共有兩類人。
一類是自身實力不足,擔心無法從群狼窺伺中保住道碧石,於是平日裡偷偷摸摸,低調行事,避免被惡人注意,直到秘境正式儀式開啟前,才會現身坦露身份。
另一類則是有恃無恐,自信有能力保住道碧石,乾脆堂而皇之的出現在眾人視線中,告訴別人老子有石頭,不怕死上來搶。
按照數十年來俗定的規矩,秘境儀式開始前,道碧石是無主之物,誰都可以爭搶,到了秘境儀式開始後,在誰手裡,誰就是道碧石的主人,他人若是爭搶,便是跟其余十一家道碧石的持有者為敵。
因此無論采用哪一類的方法,只要等到秘境儀式開始,一切便塵埃落定。
距離道家六天秘境開啟之日尚余兩天時間,琅霄派一行人抵達了歸元鎮,如此拖家帶口的團隊,想要避人耳目幾乎沒有可能。
若是在夜神加入之前,項紅英的想法是選出四人,偷偷摸進歸元鎮,能多低調就多低調,直到儀式開啟。
可如今的情況大為不同,有擁有近乎九重強者戰力的存在坐鎮,對於如今沒有頂級門派參與的狀態而言,屬於最好別觸霉頭的存在。
低調行事雖然能避免許多麻煩,但項紅英細思後就放棄了這種做法,一來他們琅霄派持有道碧石的消息早已傳播出去,知情者不在少數,此時再假裝沒有不僅無意義,反而給人軟弱可欺的印象;
二來有夜神同行,這位高手平日行事過於神秘,半個月的趕路行程中,與琅霄派弟子交流的話語不超過十句,而且大多都是“嗯”“知道了”等話,而且九成九的時間都宅在馬車裡,輕易不出來,匱乏的交流導致項紅英至今都沒能摸清這位的脾氣,萬一自己采取示弱的行動,結果惹得這位心生不快,豈不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夜神可是己方的護身符。
私底下與素仙子交流後,項紅英決定采取後一種的行事方式,堂堂正正的進入歸元鎮。
許多眼光老辣者,在見到琅霄派眾人的時候,便已篤定這夥人手裡必定持有一塊道碧石,如果是雙手空空,準備到歸元鎮後再行搶奪的人,只會派出少量的幾名高手,而絕不是全家出動。
會采取這種做法的,只有那些自信能保住道碧石的門派組織,故而帶著一行弟子門人前來見見世面,長長眼界。
琅霄派持有道碧石的消息雖然已經泄露出去,但亂州土地廣袤,加上知情者想著自己吃獨食,不願鬧得人人皆知,下意識的阻止了消息的散播,故而不知道這件事的反而是絕大多數人。
於是,一時間內諸多勢力紛紛派出手下,去探聽情報,確認對方到底是什麽來頭。
不多時,他們的案頭就擺上了關於琅霄派各方面的情報,從門派的歷史傳承,到如今各個弟子門人的大概實力。
初看第一眼,這些人的反應都是疑惑,琅霄派這等已然沒落的三流門派,連修為最強的掌門亦不過七重境,到底哪裡來的底氣,居然敢明目張膽的出現在歸元鎮,難道是想使空城計?還是說其實琅霄派是個誘餌,目的在於二桃殺三士?
直到看見最後的情報,回稟了關於數日前琅霄派和秦嶺城的衝突後,他們才恍然大悟,不約而同的感慨琅霄派****運之強,居然勾搭上夜神這尊大神替他們保駕護航,何止是傍上大腿,簡直是傍上了一根粗象腿。
惹上頂級殺手的危險,哪怕大宗師也要掂量一二,不為自己,也要為親族家人考慮。
“不要去惹琅霄派。”
幾乎所有看完情報的人,都下達了這條指令,將琅霄派列為最好不要惹惱的對象。
當然,也有幾人抱著僥幸的心理,想要確認一番。
“派人試探一下,夜神是否真的在他們的隊伍中,不能排除拉虎皮扯大旗的可能性。”
“試探下夜神的態度,是真的打算保護琅霄派,還是說有談判的余地?”
“確認夜神的真正實力,近期突然冒出來的高手,未必不是有心人故意造勢所為,銀樣鑞槍頭的可能性不是沒有……對了,試探者一定要掩飾好身份,千萬,記住,是千萬不要暴露出是我們所為,必要時服毒自盡。”
琅霄派宛如一群魚兒遊入寧靜的湖泊之中,攪動四方湖水,引起了各方不同的反應。
他們對此恍若未知,來到預訂的春秋客棧門口。
項紅英入門,詢問道:“掌櫃,三個月前,琅霄派曾在貴店預訂了兩間客房,可否確認一下。”
像這種注定要客滿的盛會,如果不早點預訂房間,根本不會有落腳的地方。
如果門派擁有某件能進行野外露宿的大型居住法寶,像月湖真人展現過的萬洋朝舟,十萬人都能裝得下,那結果自然另說,當然,漸漸沒落的琅霄派決計沒有這類法寶。
項青波埋怨道:“才兩間房間,能住得下多少人,說錯了,是擠得下多少人?”
項紅英淡淡道:“放心,不擁擠,兩間房一間給夜神閣下,另一間給素姑娘,琅霄派眾人在外面找塊空地,早點扎營早點歇息。”
“欸——不要啦,我們都野外露宿個把月了,難道還要待在草叢裡挨毒蟲咬嗎?天天風餐露宿,我的皮膚都變得粗糙,不再水靈了,現在好不容易有了落腳的地方,怎麽能繼續虐待自己?不行,今晚我說什麽都要睡在香噴噴的軟榻上!”
項紅英可不願在這種時候寵溺弟弟,冷眼相對道:“你說的苦頭,所有人都跟你一起經歷過,但誰都不曾有過抱怨,你覺得受不了,那就自己想辦法。你已經不是小孩子了,還以為撒撒嬌,別人就會遷就你嗎?”
“我就是發下牢騷,也沒必要說得這麽狠心吧……”項青波撇了撇嘴。
項紅英語重心長道:“青波,你也老大不小,按照凡人的說法,三十而立,你該學會自立了,再這麽天真下去,我如何敢把琅霄派的基業交到你的手裡?”
“姐你別提這件事了,我根本不是那塊料,琅霄派在我手裡遲早得敗壞光,起碼的自知之明我還是有的,可不想做一名不肖子孫,這門派還是得由你來掌管。算了,你讓我自己想辦法,我就自己想辦法好了。”
偏著頭說完這番話,項青波不給姐姐說教的機會,快步邁向櫃台,故意重重拍了拍櫃面,吸引客棧中所有人的注意力,然後大聲的問:“掌櫃,我問你一件事,如果定了房間的客人,主動轉讓房間,這種事可以嗎?”
掌櫃不明所以,如實道:“自然是可以的。”
“我知道了,”項青波轉過身,面朝正在瞧熱鬧的客人,不懷好意的一笑,“諸位,我們琅霄派要在此家客棧住下,有誰願意讓出房間嗎?”
其他人好不容易訂到房間,自然不願意讓出。
“臭小子你算哪個蔥,竟敢叫我們讓出房間?你怎麽不讓出房間給我們呢?”
“琅霄派,聽都沒聽過,哪裡來鄉野小派,趕緊滾回鄉下去吧,這裡不是你們能撒野的地方?”
“嘿嘿,要我轉讓也不是不行,只是我提前四個月才訂到了房間,足足支付了十倍的訂金,你賠償給我百倍,我倒是可以考慮一下。”
項青波仿佛沒有聽到滿堂的異議,而是自顧自的掐著手指:“為了避免給大家添麻煩,我算了一下,擠一擠的話,其實只要十二個房間就夠了。”
然後,他又轉向掌櫃,問道:“掌櫃,再問你一件事,如果定下房間的客人突然去世了,這房間是不是就空出來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