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豐釋放羽化宗弟子,選擇和談,沒有趕盡殺絕,倒不是顧慮與蘇白鷺的交情,而是對上尹孤行和藍勤丹這對道侶,盡管有必勝的把握,但難保不會被重創,而在身處充滿詭異生物的陌生環境中,這無疑是將自己置於極其危險的境地。
雖然在方才的交手中,小勝了對方一把,但羅豐知道這勝利中有一半功勞源自《朱雀浴火妙法》,得意識破對方絕招中的破綻,可不會因此就自大的認為,能延續戰績,輕松將對方擊殺。
畢竟是羽化宗這等大派的七重境弟子,就算在同屆中再普通,實力也要勝出野路子出身的韓家長老不知幾何,想來會留有保命的底牌,至少他們就沒有祭出魂器,給自己加持武格。
尹孤行的臉色頗為難看,可總算是記得顧全大局,強忍住怒氣,沒有再動手。
其實他也不認為羅豐是一切的始作俑者,重重跡象表明,造成此地荒無人煙的原因是一些奇形怪狀的半人形生物,而非陰鬼和僵屍。
若是六道宗弟子興風作浪,為禍一方,最明顯的特征就是方圓環境遍布陰森鬼氣,充斥著死亡和血腥的氣息,天空的色彩都會變得昏暗。
而這處山谷雖然同樣死寂寧靜,生靈滅絕,可並沒有那種陰氣森森的感覺,也沒有散發著腐臭氣息的屍體四處亂爬,反而到處陽光明媚,色彩鮮豔,只是透著一股說不清道不明的詭異。
從那些好像是被各種動物拚湊起來的怪異存在來判斷,若真要從三教六宗裡面找個凶獸,萬獸宗的可能性反而更大一些。
尹孤行選擇粗暴的動手,單純是想要快點逼問出自己想要的情報,比起彼此交談時的各種顧慮和隱瞞,將人擒下後,徹底掌握主動權,再用性命威脅來拷問,得到情報無疑更快也更詳細一些。
很多修士的作風都是如此,倒非是他一人的脾氣。
他唯一做錯的事情,就是低估了羅豐跟方月儀的實力,被四重境的根基迷惑,一擊失利後,丟了面子,下不來台。
倘若羅豐跟方月儀都是六重境的修士,尹孤行就會打消掉動手的念頭,選擇更平和更穩妥的方法。
現在的情況,是尹孤行他們輸了一籌,被羅豐放了一馬,於是主動權也就落到羅豐手中。
不管羅豐再怎麽修為不凡,終究是小輩,尹孤行對自己輸給小輩的結果是又惱怒又懊悔又不甘,自然不會有好臉色。
好在,盡管臭著臉的尹孤行半點沒有配合的意向,他的道侶藍勤丹卻是個性子溫和的女子,一五一十的將己方收集到的情報交待出去,沒有藏私。
“異變迅速擴散的時間是在半年前?”
羅豐聽到這一情報時,跟方月儀微微點頭,兩人都同時想到,時間點恰好是宗門弟子楊子劍失蹤的時候,兩者間必然存有某種關系。
依照羽化宗弟子的搜查,魔變生物不僅有出現動物特征的,甚至還有植物的特征以及鬼怪的特征,以及混合交雜。
比如有的魔變生物的半邊身體由藤蔓組成,攻擊時揮舞手臂,用藤蔓來捆縛人;比如有的下半身是馬,上半身卻是人類的骨架,骷髏頭中閃爍著命火;比如有的下半身是長著鱗片的魚尾,上半身卻是長著羽毛的禽鳥,背後又有象征香火願力的七色光暈。
這些魔變生物不同於妖獸或亞魔,被擊殺後,體內不存在類似妖丹和魔種的東西。
“獸、鳥、魚、鬼,還有香火願力,沒有魔種的智慧生物……”
羅豐輕聲念叨著幾個特征,再結合方星熊的遭遇,忽然有了一個猜測。
蘇白鷺是羽化宗這邊唯一一個沒有顧忌的人——其他的四名弟子因為曾淪為階下囚,又被鬼蛇小小的教訓了一番,心中難免存有芥蒂——她見狀問道:“你發現什麽了嗎?”
羅豐並不隱瞞,道:“我懷疑,這些變化源自血脈靈根,仔細分辨一下,就能發現正好對應鱗毛羽昆冥神魔植的特點,像出現多種特征的魔變生物,便是因為他在異變前,同時擁有多種血脈靈根,而對於常人來說,這是最普遍的。”
蘇白鷺的臉色變得難看:“你這句話的意思是,這些怪物在突變前都是人類?有沒有證據,單憑幾個特征的吻合可說明不了什麽,也許他們只是擁有血脈靈根的某種智慧生物。”
羅豐就將發生在方星熊身上的事情說了一遍,略去跟大力坤魔相關的事情,隻借口說體質特殊。
剛說完,他就瞧見羽化宗的人個個面露駭然,驚懼之余,又帶有幾分擔憂。
“怎麽了?總不會是你們中有誰被魔變生物傷到了吧?”
“這倒沒有,但是更糟糕,”蘇白鷺咬著下唇道,“此行出發探尋怪異背後的真相,是由我師父和師伯領隊,此外跟隨的還有七名弟子。現在如你所見,包括我在內只有五名了,另外兩人在最初的分散探尋後,就失去蹤跡,但顯示生死的印記仍然亮著,代表人還活著,我們一直以為,他倆可能是被困在某地,或者什麽也沒發現就回轉山門,如今想來……”
“那隻大鳥!那隻長著禿鷲腦袋的半人鳥!”屈信驚慌的大喊,“肯定是周靜川突變的,不會有錯!它被殺掉後,我們重新檢查生死冊,周靜川的名字就黯淡下來了。”
其余人也是一臉惶惶之色,尤其是尹孤行,面上陰晴變化不定,好似翻書一樣,他大聲喝道:“閉嘴!這只是猜測,沒有任何證據證明這是事實,誰也別給我多嘴!”
見到他的反應,羅豐多少猜到發生了什麽,但仍是用靈識向蘇白鷺詢問,求證真相。
蘇白鷺臉色也很難看,可還是如實道:“發現有兩人失蹤後,我們便不再分散調查,但在半途中碰見一頭會噴火的禿鷲鳥人主動襲擊,而且它噴出的火焰甚是熟悉,與我羽化宗的炎凰訣極其相似。當時,我們還以為幕後指使者跟羽化宗有關,或許是宗內的某位弟子所為,私自將本門功法傳授給怪物們……”
“最後這隻禿鷲鳥人被尹孤行一劍斬了吧?”羅豐毫不客氣的指出對方想要隱瞞的事情。
蘇白鷺沒好氣道:“既然猜到了,就別說出來。”
不管在哪個門派,在非決鬥的情況下,殺害同門弟子,都是相當嚴重的問題,哪怕有著種種原因,也要被清查徹底。
藍勤丹皺眉道:“如此推算的話,顧遊很可能也變成了怪物,我記得他是羽靈根和毛靈根,下次若碰到同時具備禽鳥和走獸器官的生物,盡可能將人活捉,我們帶回門派去,說不定能找到解除的方法。”
尹孤行瞪了她一眼:“你怎麽也異想天開?論境界,那隻禿鷲鳥人可比周靜川還要高出一籌,兩者怎麽能當做同一人?何況,我們得為剩下的弟子的安全著想,碰上怪物偷襲時還想著留手,很容易被擊傷,到時候害得他們也變成怪物,豈非雪上加霜?”
倘若顧遊被帶回門派後治愈,恢復人身,豈不意味著他殺掉的那隻禿鷲就是弟子周靜川,這個責任可是相當的麻煩。
為了推卸責任,尹孤行不惜拿五名弟子做擋箭牌,甚至忘記了一點——承認被怪物擊傷後會變成怪物,也就意味著承認周靜川很可能也變成了怪物。
羅豐建議道:“此事中怕是隱藏著巨大的危險,你們還是先通知羽化宗,讓宗門多派一些強者來調查。”
尹孤行拒絕道:“我們的事情,不需要你一個六道宗的弟子來指手畫腳!”
開玩笑,請人來調查真相,豈不意味著會曝光自己失手殺死弟子的事情,尹孤行可不答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