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長生望著司空玄，盡管自忖有袁通幫忙，已佔據絕對優勢，心中沒有半分大意，小心評估著對手的實力。

  此人劍法高明，遠勝於我，修為雖然僅僅是半步還虛，但絕不能因此心生小覷，反過來講，他敢以八重境的身份參與九重境弟子的戰鬥，若沒有對自身實力的足夠自信，又豈會自陷絕境？論近身武鬥，我絕不是他的敵手，只怕尋常九重境弟子也難以匹敵。

  慕長生的劍法並不弱，至少他自認資質上乘，盡管不是那種百年難得一見的劍道天才，但跟三教六宗的頂尖弟子相比，也相差不了太多，然而方才一照面的交手，還不到三招，他的劍法就被對方完全窺破，不經意間就已落敗，這等狀況，前所未有，實在匪夷所思。

  “你是如何躲過我射出的箭？”慕長生並不著急進攻，反而開口詢問。

  對聰明人來說，最重要的是爭取時間布局，每拖延一刻，就多一分勝算，這是一種對智慧的自信，尤其是在面對未知的敵人時，謀定而後動，才是他的風格，而且他很清楚，對方也一定會想著拖延時間，在身處劣勢的情況下，這是有百利而無一害的。

  果然，司空玄在稍顯猶豫後，就答道：“你的弓取名逆果神弓，不難推測出擁有逆轉因果之效，先有果，再有因，故而會出現類似‘必中’的現象，而對付這種‘必中’的效果，共有三種方式。”

  袁通忍不住震驚道：“居然有三種那麽多！俺就只能想到一種方法！”

  司空玄又道：“我指的是三種思路，對應到實際的方法，其實上有千百種。”

  慕長生倒是面不改色，緩緩道：“說說看，我倒是很有興趣，以後說不定能加以改進，堤防別人的算計。”

  無形中的試探，已然潛藏在言語中。

  司空玄竟而也老老實實的回答：“第一種，不要讓‘果’出現，盡管不知道你是用視線還是靈識來鎖定敵人，但要開弓射箭，必然要先決定好目標，哪怕前提條件隻存在於你的意識中，想射誰就射誰，也必須決定這個‘誰’到底是誰，而只要讓你無法鎖定目標，這一箭就射不出來，映照在實際中，可以用搶攻的方式，讓你無法集中精力來射箭；

  第二種，射中亦無用，盡然擁有‘必中’之效，那就遂你的心意，隨便讓你射中，終究必中並不等於必殺，哪怕能繞開一切防禦法寶，可只要具備類似金剛不壞的軀體，就算射中又何妨，反正傷不了；

  第三種，從因果律下手，這是最為直接的方法，既然你的弓擁有逆轉因果的效果，那麽只要具備干擾因果法則的手段，就能化解危機。”

  慕長生點頭讚同道：“如此說來，你是以影化之術，接下了我方才的一箭，畢竟影子非是實物，虛不受力，可惜方才時間緊迫，否則我必然換上蘊藏電流的陽雷破邪之箭。”

  然而，司空玄搖頭道：“你猜錯了，方才我只是以一道幻象分身取走了石雕上的骨書，你的箭確實射中目標了，但只是我的分身而已，縱然你換上更為強大的箭矢，也不會對我有半分傷害。”

  “分身幻象，居然是如此簡單的方法！”慕長生略顯訝異，隨即釋然，“也對，正常情況下區區一道分身不可能騙過我，但當時情況緊急，根本沒有給我細細辨認的機會，雖然是最簡單的方法，可只要時機恰到好處，就會發揮出不亞於催動大道法則的效果。”

  司空玄正要回應，就被袁通不耐煩的聲音打斷：“怎麽沒完沒了了，你們兩個人在較什麽勁呢？智者那一套俺看不懂，可是，俺們現在已是勝券在握，慕師弟你跟他費什麽話，直接動手便是，要試探實力，沒什麽比正面交手更簡單清楚！”

  話音剛落，他便一步踏出，揮拳正擊，雖然只是簡簡單單的一拳，但其中卻蘊藏四重波浪起伏般的潛勁，一重擠壓，一重吸扯，一重在前，一重在後，只要對手抵擋招架，被反彈而回的潛勁就會連帶對方抵擋的力道匯入後一重潛勁中，如此不斷增壓提升，力量瞬時激增，最終虛實相生的陰勁將全部轉化為陽勁，一次性爆發出來，以滔天洪水之勢將敵人淹沒。

  以前袁通出手，都是驚天動地，威猛駭人，勢不驚人死不休，但在見識《神農三拳》的奧妙後，觸類旁通，領悟了幾分大巧若拙，返璞歸真的意境，將拳意拳勢拳威盡數收斂起來，只在中招的瞬間爆發，以境界而言，卻是向前踏出了半步。

  司空玄敲出幾分端倪，不敢大意，刀劍齊出，劍鋒上寒意凜然，沉著冷靜，如蘊一顆玲瓏剔透心，刀刃上殺氣沸騰，恨蒼生如蠹蟲，天發殺機！

  圓滿的飛雪冰心劍法與黃天殺道，刀劍各藏意境，互不干擾。

  凝而不散的寒意將前方的空氣都凍結得宛若銅牆鐵壁一般，當袁通揮拳而至，空氣發出刺啦啦的聲響，被碾碎成一片片的水晶狀殘渣。

  拳劍相擊，司空玄頓受四重潛勁暗算，真氣反噬，髒腑挫動，已受內傷，但他沒有後退緩去衝擊，而是強撐一口氣，壓住傷勢，反手一刀斬出。

  黃天殺道蘊藏精神攻勢，動手之前，宛若茫茫蒼天的殺意就會籠罩敵人的心靈，瓦解其鬥志，但袁通膽氣十足，拳意威猛不屈，縱然面臨天道殺意，也要強行逆天，他渾然不受黃天殺道的影響，順手一拳擊出，仍是故招重施，明面上平平無奇，實則暗藏四重潛勁。

  然而，這一回吃虧的卻是袁通。

  司空玄的刀勁妙至毫厘的插入四重潛勁的中央，在前勁與後勁之間，維持擠壓與吸扯的平衡，借力打力，令四重潛勁毫無用武之地。

  攻勢受挫，袁通驚咦一聲，忙閃身後退，鋒利的刀刃斬上護體罡氣，激蕩出一圈圈漣漪，一股隔空勁滲透而入，斬在袁通的胸口，劃出一道傷痕。

  黃天殺道本是以意攝敵，注重精神攻勢，刀招只是其次，但司空玄這一刀，明明源自黃天殺道，卻把精神攻勢拋在一邊，任由對手破去，反倒利用刀技取勝，一擊退敵。

  這般變化縱然是袁通也沒有聊到，他望了一眼胸口的刀痕，這一刀隻擦傷皮膚，又沒有刀氣道意殘留，對九重武修而言形同於無，然而他更在意的是另一件事。

  “原來如此，同樣的招式對你無用，雖然不明白是怎麽一回事，但你似乎只需交手一次，就能看穿招式的變化。”

  司空玄道：“既然知道我是個不好對付的高手，為了避免受傷，彼此各退一步，進行和談怎麽樣？”

  袁通哈哈一笑：“越是高手，就越有挑戰的價值！既然你精於招式技巧，那俺便用力量強行碾壓，看你如何抵擋？”

  他的雙臂突然伸展，天地元氣便朝他身上滾滾匯聚，推動他的氣勢無止境的增長，不難想象，當他蓄氣完畢後，出手必如天威震怒般無可抵擋。

  司空玄可不敢坐實最糟糕的狀況發生，刀劍抖動，各自依循一道有若天成的美麗弧形，於有意無意間散發離世出塵的劍意，無聲無息，無形無相，充盈天地，密布虛空。

  袁通發現自己吸納天地元氣依舊不受阻攔，但四周天地卻突然變得不再友好，仿佛成為了他的敵人，充滿森然蕭殺的氣氛，對手的劍意如利針般往中心擠壓過來，一切無形無實的天地元氣似乎已化為無數銳利劍芒，從他呼吸的口鼻，乃至全身竅穴攢刺貫入。

  卻是司空玄將黃天殺道與劍法融合，使得天地敵視袁通，視為寄生在體內的毒蟲，將其排擠出去。

  這等精妙智巧的用法，變化由心，不拘泥於形式套路，若那名被司空玄偷學黃天殺道的天庭弟子看見了，只怕要羞愧得無臉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