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二女前世乃是一朵修行千年的並蒂蓮,因感妖身修行艱難,故而甘願削去一身天人道行,轉世成人,重新修煉,依其本來用意,是要投胎成一男一女,各自攜帶前世遺留的陰陽青蓮之氣,待轉世後結為道侶,雙修證道。
誰料在轉世之時,遭人算計,不僅被橫取了遺留的青蓮之氣,連預先準備好的母胎也被改變,分別降世在玉洲的一南一北兩端,皆生為女子之身,又失了前世記憶,各自被禪渡宗和歸墟教收入門下,一魔一佛,相互對立,再也沒了雙修的希望。
兩人天資不凡,又有前世修行殘留的懵懂記憶,這一世倒也勇猛精進,姐姐無樂慧師是這一代禪渡宗中唯一一個位列‘六無’的女子,盡管位列末尾,須知禪渡宗本來就很少收女弟子……妹妹沐戀花是玉女峰峰主嫡女,其出身較無樂慧師更勝一籌,待遇更優,因此修為上反而更強一分。”
羅豐在親眼瞧見二人後,和當初收集的情報對應起來,這才確認了兩人的身份,
若只是共同生為女子身,結為雙修道侶也不是不可能,性別妨礙不大,但一者為魔教弟子,一者為佛門弟子,便再無可能。
倒不是說歸墟教和禪渡宗就必須要爭個你死我活,但相互看不順眼是常態,所謂佛魔不兩立,或許兩派中就有那麽幾對因為脾性相合而成為摯友,因為門規並不禁止私交往來,但公然結為道侶的,從古至今一個也無。
一方面禪渡宗自詡佛門正統,對雙修之法瞧不上眼,或有色空雙修,但這個“雙”指的是雙面,而不是雙人,講究自我圓覺,自給自足,不假外人,如歡喜禪等手段不過是密宗他脈的修行法,向來被禪渡宗視為野狐禪,雖然宗內沒有門規禁止,但真有弟子修煉,難免要遭到鄙夷,故而找雙修對象,禪渡宗無疑是第一個要被排除在外的。
另一方面沐戀花聲名狼藉,玉女峰實為欲*女峰,修煉采陽補陰的手段,石榴裙下倒了不少被榨成人乾的藥渣男子,更有面首無數,哪怕光天化日跟人顛鸞倒鳳也是常態。
兩人有前世因緣在,冥冥中注定有無法避開的命運,然而見面後卻沒有什麽姐妹情深,只剩下難解的孽緣。
無樂慧師覺得妹妹的放蕩行徑壞了前世的清修,還連累了她的名聲,更別說兩人有著相同的相貌和軀體,一想到妹妹整日與男人野合,又被她的男人遙想到己身,要說心中沒有疙瘩是不可能。
沐戀花則覺得姐姐假清高,而且兩人明明有著相同的相貌和身軀,世人評價中,姐姐的名聲卻總是壓她一頭,那些同輩的佼佼者也都更願意追求姐姐,而對她的********不屑一顧,真是一群賤骨頭,而身為出家人卻更得男人欣賞,豈不荒謬。
幾番衝突下來,兩人之間的矛盾越來越深,齟齬不斷,最終只剩下了那一點好勝心。
在紅塵輪回五煙羅的壓製下,無樂慧師開口道:“沒錯,當初你我前世是做過這般約定,但你捫心自問,現在所用的手段可是仙法?”
沐戀花笑道:“若魔法不是仙法,那佛法亦非仙法,如此說來,姐姐你不也走錯路了?非要強調仙魔之別,這恰恰是姐姐你起了分別心的征兆,既已起了分別心,你和那些俗人又有何差別?你身在寺廟中,心卻在紅塵裡,這又出得哪門子的家?假佛假禪,不修也罷,何不與妹妹一同,遊戲人間,闖蕩天下!”
她加催紅塵煙羅,不停地往對方的牟尼寶光上噴湧澆灌,便似用紅漆去潑金佛像,一遍兩遍,皆被擋在外面,可經過百遍千遍,顏色越來越重,佛光中漸漸透出了蘊含紅塵喧囂的顏色。
如果無樂慧師有“菩提本無樹,明鏡亦非台”的境界,自然是無視這種手段,但這等禪心便是天人佛修中也少有人能具備,她如何能達到?
如果她能做到“本來無一物,何處惹塵埃”,根本就不會在意沐戀花頂著相同軀體去行********之事,也就不存在衝突,身體只是一張臭皮囊,管它被人用來做什麽呢?自己的身體是臭皮囊,他人的身體也是臭皮囊,在意這點便無法做到四大皆空,須知粉紅骷髏,相貌是否相同又有何值得在意,到頭來也不過是黃土一抔。
當然,無樂慧師的禪心也沒那麽差,假如換成其他人,頂著與她相同的皮囊去作淫犯惡,她的確能做到不縈於懷,可沐戀花與她有著前世今生的因緣,這份因緣之重,非大毅力大智慧不能斬斷,時時刻刻勾動她的心緒,實乃命中克星——當然她也是沐戀花的克星。
無樂慧師的師傅便言,若她能斬斷這份執著,便能立地成佛,突破天人易如反掌。
可她又如何放得下?
所謂“身是菩提樹,心如明鏡台,時時勤拂拭,勿使惹塵埃”,無樂慧師拂拭明鏡台的速度,顯然比不上紅塵五煙羅的侵染速度,故而佛光中漸漸沁出了異色。
除此以外,沐戀花又驅使一柄滅真魔刀,化作一道數十丈的銀色長虹攔腰卷去,雖吃佛光擋住,不過銀刀劃過之處,依然有一片佛光如有實質般地被劈砍下來,散成一片金色流霞,就像是佛像掉漆一般。
無樂慧師終究坐不住,知曉憑自己的禪心修為,尚不足以抵禦魔門鎮教寶典的威能,她歎了一口氣,起身道:“《秘經》不愧是天下最詭異的功法,非圓覺者不能抵擋。”
她雙手合十,背後隱約出現一尊千手觀音的虛影,催動法力,賢護寶傘、解脫牟尼珠、六通蓮台,斷苦心燈等七件法寶同時飛起,往對面砸去,卻是放棄用禪心對抗紅塵五煙羅的想法,而是直接以法力強破。
可沐戀花也不是吃素的,當下又祭出鎮仙碑、九幽通天印等法寶,跟無樂慧師爭鋒相對。
兩人修為不凡,都是堪堪摸到九重巔峰,所用法寶無一不是上品靈器,神通廣大,威勢駭人,一者要煉魔,一者要滅佛,彼此交鋒,互不相讓,因為棋逢對手,卻是比羅豐和素媚的那幾戰鬥得更為激烈,也更為精彩,直打得天崩地裂,法力余勁將衍化的紅塵世界如氣泡般一一撕裂,原本分開的六道世界都被打通。
然而,盡管通天世界被破壞得幾近毀滅,籠罩住兩人的紅塵五煙羅卻絲毫無損,那煙氣便似一通泥水,不去攪動還算清澈,一經攪動便是天翻地覆,淤泥翻騰,越攪越混,到最後簡直成了泥漿。
翻江倒海中,無樂慧師周圍的佛光越來越紅,金色漸淡,沾染紅塵越來越重,原本的清聖之氣漸漸消散,殺氣戰意不斷醞釀變強。
沐戀花自然也是一樣沾染紅塵煙氣,她的頭髮眼眉、雙瞳指甲盡成赤紅,不過佛教求出世,講求不染紅塵,求的是空,要化去雜念,魔教卻是阻人出世,求的是不空,雜念越多,力量越強,因此染著紅塵越重,反而對她越是有利。
若是平常交手,因沐戀花的魅惑之術對無樂慧師不起作用,甚至恰好被佛門禪定手段克制,因此倒是她要輸上一籌。
可如今在這紅塵輪回五煙羅的世界中,弱敵強己,我為萬千紅塵之主,一念既動,萬法隨行,反倒是她佔了上風,漸漸將無樂慧師壓製住。
戰不多時,無樂慧師身體外面的佛光已經全被染成紅色,也虧得她先將以斷苦心燈的智慧火布滿全身,從頭到腳都包裹在蜂蜜一樣金黃的佛火之中,否則早被迷了神智,不過再怎麽抵抗,也已到了極限。
“姐姐,何必苦苦支撐,想那佛門戒律森嚴,斷人倫,滅****,信它做什麽?聽小妹一言,忘掉那些戒律,聽從本心的呼喚,就讓小妹帶你領略這世上第一等的,********的滋味。”
沐戀花手指間突然射出一條紅線,在無樂慧師反應過來前,將斷苦心燈卷走,而沒了智慧火抵擋,僅憑解脫牟尼珠,無樂慧師再也抵擋不住紅塵五煙羅的侵蝕,眼看就要淪陷。
驀地,一道凌厲劍氣伴隨鳳鳴之聲,橫貫而入,防禦可非紅塵五煙羅的強項,瞬間被勢如破竹,沐戀花忙以滅真魔刀抵擋,她臉色微微一滯,隨意恢復笑吟吟的表情道:“喲,不知是哪位羽化宗的師兄,竟也被我姐姐的美色誘惑,不過在外面可救不了人,想要救人,就到這紅塵世界中吧。”
紅塵五煙羅不擅防禦,因為它不需要防禦,其本體是無形無質的煙氣,若不是特意針對的天敵類法寶,根本無從破壞。
無樂慧師既然陷在紅塵世界中,又無法打破,想救人就必須進入其中,但這件下品寶器是沐戀花的本命法寶,能惑人心神,如衍他化自在天魔之妙,而她就是紅塵世界之主,一旦有外敵進入,便是我為刀俎,人為魚肉的下場,縱然是天人初境的修士,她也有信心鬥上一鬥。
只要是看出這件法寶底細的人,就不敢進來,只會在外面以劍氣妨礙。
沐戀花是這麽想的。
然而,就聽一人道:“明白了,我這便入內。”
此人居然就這麽傻傻的進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