縮在袖子裡的手微微搖擺,將截取來的兩成氣運導入太歲星盤,然後手臂肌肉微微挪動,將太歲星盤藏入胸口。
羅豐略有些可惜,本來按照估計,至少能截取到三成氣運,事實上在最後的時刻,凌雲絕的意志動搖得十分眼中,氣運大量流失,但在下決心丟掉另一把佩劍後,他的意志反而穩固下來,氣運的流失也跟著停下來。
“觀他最後神色決絕,可不要幫他堅定道心,將來養成大患。”
通天古書嘿嘿道:“未必是堅定道心,我看堅定魔心的可能更大一些,關於心魔的本質無數高人探討過,外在表現未必就都是情緒慌張,六神無主,有的時候反過來,堅定信念未嘗不是另一種的心魔,正如腳下的路本來就是歪的,你走的越遠,反而偏離得越厲害。”
羅豐道:“這麽說,他是遲早要走火入魔嘍?”
通天古書改口風:“倒也未必,地上的路本來就是人走出來的,他若是能克服重重阻礙,一路堅定向前,說不定能於荒野之中踏出一條屬於自己的道路,只不過能做到這種事的人,縱觀歷史也只有寥寥數人,開拓新的道路可比走前人走過的路要艱難得多,我可不看好這小子,只是理論上還存在著證道的可能性,不能說絕對。”
羅豐默然,接著就將此事放到腦後,他是六道宗的弟子,可不怕對方報復,真敢上門討仇,誰殺誰還不一定呢?何況凌雲絕記住的臉,是羽化宗的夏觀樓,此人到底是死是活都沒有確定。
蘇白鷺來到坑洞上方,此處已沒有劍陣的痕跡,向下望去,黑漆漆的一片,歎氣道:“嵇前輩寧願葬在這裡,也不想回歸門派嗎?”
“嵇前輩恐怕是擔心,如果凰龍劍侶身亡的消息傳播出去,會惹來許多麻煩,尤其是她跟武前輩的安葬一事。如果龍傲宗上門討要屍首,或者索要武前輩的遺物,羽化宗該給還是不給?
倘若不給,龍傲宗懷疑羽化宗是想從中得到他們的鎮派功法、武學傳承怎麽辦?這可不是能夠協商就能夠解決的事情,而羽化宗必然會有同樣的顧慮,如此反覆爭議下,最大的可能就是各自將屍體和遺物領回門派,讓兩位前輩無法安葬在一起。”
蘇白鷺沉默片刻,點頭讚同道:“你說的很有道理,雖然是有功於門派的前輩,但畢竟事關宗門傳承,利益攸關,誰也不願意在此事上馬虎大意,談信任更是毫無意義。唉,看來凰龍兩位前輩的身亡之事,只能繼續隱藏下去了,不能因我的一己之私,而讓別人去打擾兩位的沉眠。”
羅豐道:“現在雖然不能公布,將來倒不是沒有希望,上策是讓劍神出面承認這一事實,出他之口,沒人會質疑真假,而且也不會有人膽大包天到上門逼問劍神最後的埋葬之處;
中策則是等你成就天人後,再將此事公布,到時候只要你能挺住壓力,堅持不說來由,而別人又找不到準確的地點,羽化宗和龍傲宗的高層不是笨蛋,只要想通發現屍體後會帶來的爭議,最後很可能就會默認這一事態。
下策是暗中散播傳言,將凰龍劍侶陣亡的真相傳揚開去,謊話說一千遍都能變真,何況是真話,到時候風聲只要能傳入葬劍谷,或是有人上門求證,自然能真相大白。”
蘇白鷺琢磨道:“上策的困難在於如何見到劍神,中策的困難是自身能不能挺住壓力,下策的困難是將一切寄托未知,只能賭下運氣……”
最後她決定道:“現在想這些都還太遙遠,不管做哪個選擇,都要等我離開萬劍神域後才能進行。”
羅豐暗道:“這還用想,依你的性格,肯定是先去葬劍谷求見劍神,倘若怎麽也見不到,再進行中策,至於下策是根本不在考慮范圍內的。”
嘴上則問:“得到嵇前輩的傳承,你還打算在這裡待上三年麽?”
蘇白鷺堅定道:“在這裡能不受外人的打擾,讓我專心的修煉,在沒有獲得足以對抗凌雲絕的實力,我不會輕易出去。如今獲得奇遇,突破六重境,令我在萬劍神域中生存的把握大增,活動的地盤也能由此擴大,以前的一些禁地也不必再懼怕,正好深入探索。”
羅豐沒有異議,蘇白鷺用這種方法對抗凌家的婚約是最為明智的抉擇,她無依無靠,既無實力又無背景,若強硬的選擇退婚,無疑會遭到凌家人的報復,哪怕只是為了面子之爭,因此選擇拖延時間無疑是最妥當的處置。
只要她的實力在短時間內急劇提升,臻至婚約者凌一覽只能仰望的高度,到時候就算凌家能厚著臉硬是不退婚,宗門內輿論的力量也能讓凌一覽羞愧而死。
哪怕凌一覽也是個厚顏的家夥,凌家上下一心,咬著婚約不放,那也無妨,答應就答應,道侶又不是世間的夫妻婚姻,不需要拜堂也不需要入洞房,蘇白鷺擺明態度不讓對方碰她一根手指,凌一覽還能怎麽辦,就算想用強,打不打不過也是個問題,到時候全宗上下都知道這對道侶是有名無實,凌家只會淪為不自量力的嘲諷對象,甚至就算一直僵持下去,比拚壽元將其拖到壽終正寢。
縱然換成羅豐,也想不出比這更好的應對措施,可見蘇白鷺在經歷磨難之後,心智的確成長了許多,而且她在這裡得到了嵇浣娘的全部武學傳承,並不僅僅是一套凰龍劍訣,哪怕現在將她流放出去,照樣不缺合適的功法。
相比之下,羅豐的收獲就少得多,估計是自身並非龍傲宗弟子的原因,武忘師的意志隻傳授了他凰龍劍訣,用以配合蘇白鷺,其余的武學功法是一字未透,小氣得厲害,不過倒是在他的神魂上殘留了三道劍印,不僅可以用來體悟劍訣,危險時刻也能用來保命。
“總的來講,只要不去跟蘇白鷺比較,這一趟的收獲還是頗大的,若能將凰龍劍訣修煉上手,再結合涅槃劍道的奧妙,偶爾也能冒充下劍修。”
羅豐懂得知足,對這一趟的機緣已是非常滿意,雖然凰龍雙劍最後選擇回歸,跟著墳墓一起消失,沒能讓他多出一件寶器很是可惜,但有道是匹夫無罪,懷璧其罪,真要帶在身上,他也不敢拿出來對敵,萬一叫龍傲宗的人認出,可是件相當棘手的麻煩。
想了想,他拿出一粒陰陽炎劫丹,道:“這次多虧蘇師妹指路,不然我未必能有此機緣,這粒丹藥就權作報酬,還望收下。”
蘇白鷺聞言,收起情緒,面無表情的盯著羅豐,眼神如同在審查犯人一般,先前那股默契配合的同伴氣氛蕩然無存。
羅豐不為所動,眼神也不避讓,過了片刻後,蘇白鷺才開口道:“若說感謝,當是我感謝夏師兄才對,之前就說過,夏師兄替我護法,而我給夏師兄帶路,這是一場普通的交易。雖然之後我引導武前輩的劍意予你,但目的是為了對付凌雲絕,何況若沒有夏師兄帶我過劍陣,憑我的修為是絕無指望的,一切不過是互利互惠,你我之間,不存在誰欠誰的關系。”
就在羅豐以為要被拒絕的時候,蘇白鷺卻伸手拿走了陰陽炎劫丹,面上浮現狡黠的一笑。
“雖然此前你我互不相欠,但將來凰龍前輩的秘密要由我一人肩負,而且還要應付凌雲絕的報復,這些可都不是小事,最重要的是——封、口、費。”
向來表情嚴肅的她甚少露出笑容,尤其是在萬劍神域中肩負前所未有的壓力,渡過的每一日都是艱辛的折磨,壓得她幾乎喘不過起來,無時無刻不在思考著如何活下去以及變強。
這倉促的一笑,如同寒冬過後,立春初臨時,開放的第一朵君子蘭。
蘇白鷺起身離開,途中轉頭,帶著些許眷戀道:“只要你還是夏觀樓,我便承認你我之間的交情……”
話至盡頭,又不免帶上一絲惆悵。
望著矯健的身影漸漸消失,羅豐悠悠道:“該離開了。”
通天古書忽然道:“話說,該怎麽離開萬劍神域,你知道出口在哪裡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