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幫子蠢貨,以為聯起手來就能殺死我?任憑你們百般算計,最後還不是讓我逃出生天了,哈哈哈……”
厲血海大笑起來,他有發笑的資本,因為前方十裡處就有著一座挪移法陣,那是蠻鬼派往昔建立分舵時留下的後撤手段,所謂狡兔三窟,以備不時之需。
“這幫蠢人以為我會一路逃向萬鬼谷,卻不知我早有了腹案,根本不需要飛那麽遠的路,中途就能直接傳送回去,不出半個時辰,我就能踏上歸墟教的地盤,看你們還敢不敢來追殺。”
厲血海很快收斂了情緒,露出老謀深算的神色,雙目中慧光閃爍,思考著種種得失,以及將來的應對之法。
這種沉思的表情,是外人從來不曾見過的。
在外人眼裡,他就是狂妄自大、一意孤行、漠視人命、不擇手段,最重要的是無論何時何地都不忘咒罵吐唾沫的惡劣性格。
“哼,若不這麽偽裝,我又豈能活到現在?只有別人都把我當做無謀的莽漢匹夫,心生小覷,我才有可趁之機。這盤布局必然出自那個名叫羅豐的臭小子的手筆,但他也不例外,沒有真正將我放在心上,否則他若是拿出對付海族王的環環伏殺之局,我早就死在路上了,哪還有機會逃生。”
厲血海略帶得意的冷笑,他的嘴賤非是天性,而是刻意偽裝出來,只是偽裝得太久,幾乎成了本能。
若非如此,連自己都騙不了,如何騙得了別人?
當所有人都以為他只會沒腦子的嘴賤,並在對付他的時候,不耐煩的說一句“此人不足為慮”,那他的偽裝便算是成功了。
隱約能夠看見挪移法陣所在的山頭輪廓,厲血海不由得加快了遁形的速度,之前召喚鮮血孽龍消耗了太多本源精氣,導致此刻身體的狀況很不樂觀,異常虛弱,再不找個地方療養調息,很可能會留下無法治愈的痼疾。
“就是這裡,我記得洞口用爬山藤遮掩住了,而且為了不被其他修士用靈術偵察發現,根本沒有設置禁製,只有尋常的機關。”
厲血海依著記憶中的位置,在山壁上不停摸索著,很快就找到了機關,用手指一扣,就聽得轟隆隆的晃動聲,一堵山門漸漸打開,沙石撲梭梭的散落下來,露出了裡面六尺高的山洞。
耐不住迫切的心情,厲血海快速飛去,就要進入山洞,忽而破空聲響,一發弩箭迎面襲來,他想要閃避,但軀體傷痕累累,精疲力竭,殘了一臂一腿,如何避得開,隻覺胸口一痛,整個人被弩箭射穿,釘在了山壁上。
“是誰?”
在即將脫逃的重要關頭遭人暗算,厲血海心中閃過一絲慌張。
山洞中響起了清晰的腳步聲,一道熟悉的身影從裡面緩緩踏出,定睛看去,竟然是認為早已身亡的賈德義。
“你小子竟敢暗算我!以下犯上,奴身欺主,好大的膽子!”
“死到臨頭還要擺主人的架子,不忘顯露自己偽裝的愚昧魯莽,好讓敵人下意識的松懈嗎?”賈德義謹慎的停住了腳步,不再靠近,戲謔道,“你我都是同樣的人,所以你的偽裝騙得了別人,卻騙不了一直待在你身旁的我,我是不會上當的。”
厲血海面露怒容,叱罵道:“忘恩負義的小人,虧我當初好心收留你,不想竟然是頭白眼狼,我真是瞎了眼,才被你這畜生蒙蔽過去。”
賈德義打著哈哈道:“彼此彼此,當初你究竟是出於何等原因才願意收我做血奴的,又從中得到了多少好處,我就不揭破了,本來就是場交易,你我都談不上恩義信諾。我今日若沒有留下暗手,只怕要跟那兩位難兄難弟一同下地獄,所以,大哥不要說二哥,我當然是小人,但你也別自詡善良,天下烏鴉一般黑,若是做了婊子還要拚命立牌坊,我可是會瞧不起你的。”
厲血海收起偽裝的暴怒,眯起眼睛,問道:“你到底用了什麽手段,為何《血奴劫鼎大法》的契約失去了感應?”
“你想拖延時間?無所謂,我正好也想等你的氣力多流失一些,才方便下手,免得最後魚死網破,被你抱著同歸於盡。”賈德義嘿嘿笑了笑,揭破對方的心思,一點也不在乎厲血海越來越陰沉的臉色,“其實很簡單,我用了禁神令,封印了體內種種靈術、神通、內功,連帶著血奴契約也被封印,現在的我跟凡人無異。”
厲血海否定道:“不可能!禁神令的效果我非常清楚,對於強迫的奴役契約沒有效用,只會禁絕有助益的能力,否則那些被下了禁製,貶為奴隸的修士,早就用這種手段逃跑了。”
賈德義得意的一笑:“是啊,強迫性的契約不會起效,但如果不是強迫的呢?其他人在成為血奴的時候怎麽想我不清楚,但我在種植血奴印記的時候,可是放開了心神,心甘情願的接收。
而且,別忘了血奴契約和奴隸契約有著根本性的不同,奴隸契約是單方面被強迫,要求奴隸無償為主人付出一切,但血奴不同,在淪為劫主的藥鼎的同時,他還能得到不少好處,比如超乎尋常的恢復能力,所以血奴契約某種意義上也屬於有助益的能力。
因為其他人總抱著跟你相同的想法,所以從來不曾有人試驗過,血奴契約是否會被禁神令克制,由此可見,固有思維會使人的目光變得短淺,千萬要不得。”
“心甘情願的接受?看來當初你自願成為血奴的時候,就已經生出了二心,一直等待著類似今天的機會,謀劃已久啊。”
“哪裡,我只是不甘平凡罷了,若不抓住機會,只會一輩子在泥地裡打滾,跟那群低階修士混在一起,毫無前途可言,庸碌的活著,庸碌的死去,這種活法我寧可不要,若不能流芳百世,便要遺臭萬年!如果沒有機會,那就主動去創造機會,富貴險中求,我甘願做人血奴,拿身家性命去下注,而現在,就是收獲碩果的良辰。”
賈德義說得擲地有聲,眼神中沒有一絲猶豫,顯然已是將此話當成了自身的信念。
“真小人,嘿嘿,若不是在此番狀況下,我倒是挺欣賞你的,可比那些偽君子讓人瞧得順眼多了。”
厲血海一邊口頭上奉承著,一邊暗中運功,對方既然給自己下了禁神令,現在就是廢物一個,縱然他斷手斷腳,也能輕易將其拿下,到時候可以慢慢“欣賞”。
然而,當他試圖催動真氣之時,卻發現體內殘留的真氣竟然不聽調控,好似被禁錮一般。
“別白費力氣了,我為今日籌劃了那麽久,又豈會不做防備?方才射你的那支箭,箭身中就蘊藏禁神令,尋常情況下,最多只能禁錮住普通的六重境修士,但現在看來,你的力量已經虛弱到連六重境的水準都達不到了。”
賈德義又一次道破厲血海的心思,一副有恃無恐的模樣,看著對方的目光,就像是看著一條放到砧板上的魚,因為離了水而不停的掙扎,
“別說什麽小人惜小人的話,只要是真正的小人,就會對此嗤之以鼻,因為小人最討厭的並非君子,而是自己的同類,就像騙子最大的願望,是希望天下其他人都是老實人,唯獨自己是騙子一樣。
好了,閣下掙扎得差不多了,我也欣賞完你的表演,該說明的話都已經說完,是時候送你上路了,下輩子轉世後記住,要提防的不是君子,而是跟你一樣的真小人。”
賈德義伸手呈爪,小心翼翼的向著厲血海的心臟插去,做好了完全的防備,一旦對方露出反擊的跡象,就會及時撤退,絕對不給予反敗為勝的機會。
這個臭小子,厲血海自然瞧得出對方的謹慎心態,根本不留余地,心中大恨不已。
“沒用的,我是劫主,你是血奴,不管誰殺死我,你都會跟著一起死!血奴契約一旦種下,永遠無法解除,哪怕成就天人亦是無用。禁神印只能暫時封印血奴契約,無法消除,除非你一輩子帶著禁神令,否則一旦解除,血奴契約的反噬就會降臨,讓你陪著我一起下地獄。”
聞言,賈德義笑了笑,並不說話,五指插進了厲血海的胸口,刺中了心臟,接著服下一顆符丹,解除身上的禁神令,迅速恢復神通,而五根手指仿佛化作吸管,開始吸吮起精血。
確認諸事抵定,他才開口道:“你說的這些我都清楚,所以我不會殺你,只會吸收你,繼承你的一切,到時候我既是血奴,又是劫主,兼具兩者的優勢,卻無後顧之憂。”
厲血海渾身開始發冷,不停顫抖,身體漸漸癟了下去。
他感受體內修為的流失,沒有破口大罵,而是露出悲哀的表情,喃喃道:“萬萬沒想到,我居然會死在你這樣的小人物手裡,千算萬算,都沒算到會是這般結局,真是永生永世難以洗刷的恥辱……”
“小時候有人給我算過命,是天煞孤星的大災之相,克父克母克師克妻克子克君克臣,凡事跟我有關系的人,都會倒霉。從那時開始,我就決心要做一個壞人,只要同壞人為伍,害死壞人,我所做的一切就是善行,功德無量。”
賈德義說著連自己都不相信的話,最終將厲血海的根基吸收一空,化入自身軀體,令其變成一具乾屍。
感受著體內滂湃洶湧的力量,回憶起這數年來吃的苦頭,他忍不住仰面大笑起來:“沒錯,這種充滿力量的感覺,讓人著迷,讓人瘋狂!只要兩年時間,將這股力量徹底吸收,我就能連續晉級八重境,天人有望!我選擇的這條路果然沒有錯,成道之基,就在掠奪!我未來的天人大道,必是掠奪大道!”
執著到幾近入魔的笑聲,回蕩在山谷之中,令山中群獸,瑟瑟發抖,感受到一股源自弱肉強食的本能恐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