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8章 裝腔作勢
梅家靈堂前。周懷威、周懷德兩兄弟,帶著幾個梅丕相熟的狐朋狗友,把他團團圍住。
周懷威首先發難:“梅兄弟,你該不會是誆我們的吧?”
“怎麽會呢!”梅丕只能咬牙硬撐。
“這都晌午了,怎麽還沒來呢?”周懷德不耐煩道,“梅兄弟,你給兄弟一個準話,祭酒大人到底還來不來了?”
“侯爺日理萬機……”
這邊正說著,忽見一下人慌慌張張的衝了進來。
“少爺,少爺,不好了……侯爺,侯爺來了……”
“哪個侯爺?”梅丕精神一振,腰杆也挺直了不少。
“天工院的那位……”
周家兩兄弟不禁面面相覷。
梅丕卻不等下人說完,一把將其推開,喝道:“還不快隨我出去迎……”
接字還沒說出口,只見一身蟒袍玉帶的張雲逸,領著十來個扈從,雄赳赳氣昂昂的衝了進來。
他連忙把挺直的腰板又彎了下去,佝僂著背,快步上前,奴顏婢膝道:“侯爺前來吊唁,小侄梅丕有失遠迎,還望……”
他倒是有些小聰明,知道賈環認了乾爹,便以侄兒自居,虛張聲勢。
張雲逸雖大不了他幾歲,卻與梅廉份屬同僚,這聲侄兒倒也還算恰如其分。
只是,他算盤打得雖好,可話還未說完,卻被張雲逸身後的賴大,猛然一把推在肩膀上。
這突如其來的一幕,讓周家兄弟等人,以及前來吊唁的賓客,都為之一驚。
圍攏上前的動作,也不由一滯。
梅丕更是猝不及防,一個趔趄,跌坐在了地上。
他茫然的抬起頭,只見張雲逸戲謔道:“吊唁?誰跟你說我是來吊唁的!”
“對對對!是小侄失言!”梅丕面露恍然,連滾帶爬到張雲逸面前,低聲道,“薛家那邊,小侄……”
“少套近乎!”
張雲逸閃開撲上來的梅丕,徑直來到靈堂前,面對靈堂放聲道:“梅廉老匹夫,你可知會有今日?我好心舉薦你來天工院任職,不知感恩也就罷了,居然還汙蔑太上皇和本侯,我倒要看看,有幾個不長眼的會來吊唁你!”
說到這,他環顧四周一圈,其中的威脅意味,不言而喻。
雖然皇帝有命,讓他上門給梅家好看,卻又不能把皇帝賣了,又要師出有名。
思來想去,也唯有拿彈劾的事情來做文章,擺出一副小人得志,睚眥必報的態度。
只是,畢竟死者為大,上門大鬧靈堂,梅家站著理。
他雖然身子健碩,等閑幾個下人也不是對手,可這裡畢竟是梅家的主場,萬一被梅家轟出來,可就丟人丟大發了。
況且,以他今時今日的地位,與下人拉扯,有失身份。
臨行前,他方才想起這茬,故而叫來賴大,又從寧榮兩府挑選了三、四十個,孔武有力的下人隨行。
以至於,耽擱到了現在。
梅廉本就不怎麽合群,否則也不至於在翰林院蹉跎多年,前來吊唁的,大多不是出於真心。
要麽,如周家兄弟等人,被梅丕誆騙,要麽,就是為了彰顯特立獨行,打算借著前來吊唁,吃梅廉的人血饅頭,博個剛正不阿的名聲。
無論是哪一種,終究都是投機分子,眼見著張雲逸擺出這副架勢,哪裡還敢觸他的霉頭?
反應快的,如周家兄弟,早就躲在了人後,沒來得及躲藏的,也在張雲逸的目光凝視下,脖子一縮,敗下陣來。
周家兄弟之所以上門吊唁,原本是想在張雲逸面前落個好印象,這下適得其反。
他們早就見勢不妙,躲在眾人身後,乘著魚貫而出之時,還泄憤似的在梅丕腿上,狠狠踩了兩腳。
不過,也正是這兩腳,把呆滯在地上的梅丕驚醒。
從他被賴大推到在地,到被周家兄弟踩踏,也不過須臾時間。
昨夜,他還做著賣母求榮的美夢,沒想到還未來得及實施,張雲逸便怒氣衝衝的上門,興師問罪。
梅家如今的處境,與張雲逸剛剛穿越那會子還要不堪。
區別在於張常卿是被杖斃,且非但明面上並無仇家,暗地裡想要對他下手的,也得盡量撇清嫌疑。
而梅廉則是被正式定罪,而張雲逸這個明面上的仇家,更毫無顧忌,大鬧靈堂。
連靈堂都鬧了,以後下手還會軟?
梅丕顧不得腿上的疼痛,也顧不得被周家兄弟看出根底,連滾帶爬的往張雲逸爬去。
只是,他終究慢了半拍,還沒等他爬到張雲逸面前。靈堂內的梅夫人,卻已經從靈堂內,顫顫巍巍的走了出來。
淒聲厲喝道:“侯爺算什麽男人!我夫君雖是戴罪之身,可死者為大,侯爺今日上門鬧事,莫非只會對我們孤兒寡母撒氣?”
這一句可嚇壞了爬到一半的梅丕,他連忙止住了行動,抬起頭,驚恐的看向張雲逸。
張雲逸臉上的尷尬一閃而逝,收回目送賓客的目光,轉過身。
只見,靈堂前,站著一個嬌小玲瓏的小婦人。
她約莫三十出頭的年紀,精致的五官,一身孝服仰面含淚,卻難掩輕熟冶豔。
因為激動的緣故,呼吸十分急促,引得小巧玲玲的身子,顯出幾分壯懷激烈,盡顯體態婀娜。
梨花帶雨的面龐上,亦是紅霞掩映,倒像是熟透了的果實上掛著幾滴露水。
讓人忍不住想要拂去露水,細細品味。
張雲逸暗道一聲,梅廉倒是有些福氣,只是不多……
這般細枝結碩果,可謂好吃又敗火,如今卻成了地地道道的未亡人……
想到這,他不禁暗暗吞咽了一口。
他撇了撇嘴,語帶雙關道:“夫人不必拿話激我,我是不是男人,夫人還無權置評!況且,我今日只是上門看看,並未衝撞夫人,說我拿你們孤兒寡母撒氣,恐怕言過其實了!”
雖說,他從沒想過對梅家趕盡殺絕,可皇帝既然讓他放膽去做,恐怕不是這般裝腔作勢,便能夠交差的。
加上,別的倒也罷了,被質疑是不是男人,他又豈能忍氣吞聲?
故而,出言調笑,反唇相譏,也算是一舉兩得。
梅夫人做為過來人,又豈會聽不出話裡的歧義?
一張俏臉頓時漲的通紅,指著張雲逸顫聲道:“你……伱……”
雖然聽出了張雲逸話裡的隱意,可他說的頗為隱晦,況且,本就是隻可意會不可言傳的事,叫她又如何好意思訴諸於口。
一時間,竟僵在了那裡,隻得大口喘氣,平複心中的鬱結。
張雲逸樂得大飽眼福,深深的行了個注目禮。
梅夫人何曾遭遇過這般無禮的目光?
她剛才也是情緒激動,多少帶著色厲內荏,不成想,非但沒能喝退張雲逸,反倒在張雲逸極具侵略性的目光下,有些騎虎難下。
正進退兩難之際,忽聞兒子梅丕的聲音響起:“母親!本就是父親有錯在先,侯爺不與我們計較,已是寬宏大量,你豈能再頂撞侯爺?還不快給侯爺賠罪!”
梅夫人原本以為,兒子即便不給自己幫腔,也是替自己解圍,沒想到竟然說出這番話來。
她不覺又羞又憤,只是,當著張雲逸的面,倒也不能自亂陣腳,便乾脆一甩袖子,返回了靈堂。
梅丕看了眼母親的背影,又看向了張雲逸,略一猶豫,忙從地下爬起,含胸縮背來到張雲逸身前。
“侯爺勿怪!家父確實忘恩負義,小侄也是深感不恥!侯爺寬宏大量,不與我們母子計較,侄兒實在感激不盡!”
他抿了抿乾裂的嘴唇,察言觀色道:“家母不知輕重,頂撞了侯爺,待小侄進去勸說家母,必要她給侯爺好生賠罪!”
饒是張雲逸被奉承慣了,可見到梅丕這般卑躬屈膝,也不禁有些愕然。
不過,想到剛進來時,他那副奴顏婢膝的模樣,還以侄兒自居,又有賈蓉這個正經侄兒,珠玉在前,倒也不至於瞠目結舌。
正巧,看見賴大從隨行的下人手中,接過早已準備好的椅子,擺在了身後,他便大馬金刀的往上一坐。
一面翹起了二郎腿,一面乜眼看向梅丕,直言不諱道:“沒想到梅廉這廝,不識時務,倒是生了個,知道審時度勢的好兒子!至於賠罪嘛……”
因有言在先,不是針對孤兒寡母,加上梅夫人我見猶憐,他不免心生惻隱。
可話到嘴邊,張雲逸卻又猶豫了起來。
他之前已經放了話,要看看到底有什麽人敢上梅家的門,觸他的霉頭。
只是,梅廉雖然早過了頭七,卻也不可能隻停靈一天,叫他就這麽在梅家乾耗,卻也是心不甘情不願。
倒不如乘機找個台階,既節約了時間,也算是完成了皇帝的交代。
於是道:“只要你們拿出誠意,叫本侯滿意了,自然也不會再為難你們孤兒寡母!”
張雲逸隻想借坡下驢,可這番話聽在梅丕耳中,卻暗含深意。
他頓時喜形於色,小雞吃米似的連連點頭道:“侯爺盡管放心!侄兒這就進去勸說家母,必定會叫侯爺看到侄兒的誠意,乘興而來,滿意而歸!”
……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