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聞風而動王熙鳳
“去!讓旺兒去東府,把蓉哥兒給我叫來!”
榮禧堂後樓的三間抱廈內,斜靠炕上的王熙鳳,重重將手拍在大腿上,忿忿道。
平兒看了一眼,見她一張俏臉含威帶煞,不敢多問,忙下去吩咐。
距離上次遊園已過了月余。
大宅門內沒有新鮮事,薛家也有心顯擺,所以銷售白糖的消息,早就傳的沸沸揚揚,剛剛又送走了遠行的商隊。
做為王家女,王熙鳳對於薛家的隱憂心知肚明。
可近來,薛家不但保住了皇商的名號,還大有擴充經營的意圖。
樁樁件件都猶如重錘,擊在王熙鳳的心頭。
尤其,她剛剛旁敲側擊,從薛姨媽那裡打聽到,那一成的白糖,薛家只是代售,其中的利潤居然都讓尤氏佔了。
這讓自視甚高的她,更為惱火。
一面暗罵尤氏不知廉恥,勾搭小叔子,一面憤恨張雲逸有眼無珠。
她暗自揣測,如果說尤氏是勾搭上了張雲逸,那麽薛家則是有王夫人牽線搭橋。
至於香菱,不過是薛家投其所好,有意送出去的。
她素來不信鬼神,薛蟠為了香菱跟薛姨媽打了多少饑荒,闔府上下誰人不知?
若巴巴的送了出去,豈非惹人笑話?
若非早就背地裡達成了交易,何至於顧不上看自己一眼,就直衝香菱而去?
能想出這麽個既保全顏面,又兩全其美的法子,多半是自家那個表妹無疑了。
想到這,她不禁心生忌憚。
恰在此時,平兒進來稟報道:“已經讓來旺去了。”
王熙鳳看著平兒,腦中回憶香菱的模樣,不免暗自比較。
雖說平兒顏色稍遜,可身段較之香菱卻勝了一籌,尤其掩在裙下那雙骨肉均勻的長腿,雖及不上自己,卻也輸得有限。
可惜,這樁好處,終究有長裙遮掩,若不親身體驗,卻不及模樣兒瞧著直觀。
平兒被她盯得心裡直發毛,小心翼翼道:“奶奶……奴婢可是哪裡做的不妥?”
王熙鳳聞言,瞬間回過神,卻突然問道:“太太近來為何總往老太太屋裡跑?”
“這……奴婢如何知道?”平兒瞥了眼門口,低聲道,“況且,這事也不好打聽。”
這句話,仿佛一根針,深深的扎進了王熙鳳的心裡。
她執掌榮府,看似風光,可實際上只是賈母與王夫人之間的一個緩衝。
賴大那些老家奴眼裡只有賈母,而王家帶來的下人,甚至,就連她自己陪嫁帶來的下人,也為王夫人馬首是瞻。
真正信得過的,除了來旺……
不,也只有眼前的平兒了。
打聽別的事情還好,一旦牽扯到賈母和王夫人,她瞬間覺得無人可用。
“不用說我也知道!璉二就在南面,有事派人送個信,吩咐他去辦豈不便宜?偏讓賴大夫婦兩個過去,可見就是防著咱們!”
她極為罕見的吐露心跡。
平兒聞言,慌忙打開門,探出頭去左右瞅了瞅,又將門關上,低聲道:“奶奶慎言!”
“何必這麽鬼鬼祟祟的,這闔府上下哪個不是人精?別看她們素日裡敬我,怕我,背地裡可都等著看我笑話呢!只等那寶二奶奶一過門,誰還會記得我?”
她嘴上雖雲淡風輕,埋怨平兒鬼鬼祟祟,可聲音卻低了下來。
說到這,她不禁自嘲一笑道:“大老爺不受老太太待見,順帶著我和璉二也跟著吃癟,拖著不分家,先緊著官中銀子花,可不就是想留給寶玉嗎?”
古代是宗族社會,分家有一套完整的制度,且具有法律效力。
父親的財產也就是所謂的官中銀子,按嫡庶長幼進行分配,比例都是固定的。
而女方的嫁妝,則只有自己的兒女才有繼承權,且女方可以完全自主決定分配比例。
除非無兒無女,才會交由宗族分配,也就是所謂的吃絕戶。
賈代善只有賈赦、賈政兩個兒子,又都是嫡子,分配比例相差不大。
可賈母的嫁妝如何分配,只看她對兩個兒子的態度,便可見一斑。
若是分家早,官中充盈,大房和二房之間的差距還不算大。
可若是等到官中耗盡,一下子就看出差距了。
而體現在賈璉和賈寶玉身上,則更為明顯。
賈璉母親家世一般,且嫁妝早已被賈璉父子耗得七七八八,邢夫人更是小門小戶,便是兩邊加起來都抵不上王夫人一成。
雖說王熙鳳自己的嫁妝還算豐厚,可不論是賈母中意的林黛玉,還是王夫人看重的薛寶釵,比她都隻多不少。
她素來要強,賈璉又是榮府的襲爵人,矮二房一頭她都難以忍受,何況是天差地別?
若非關系到切身利益,她又何至於將官中看得那麽緊,盡做那些得罪人的事?
一旦官中銀錢耗盡,兩邊分了家,自己若能留在這邊,繼續管家,還能貼補一些。
否則,就只能回到東跨院了。
到時候,一大家子恐怕就得指著自己的嫁妝過活了。
提及敏感話題,平兒也不敢搭話,只能輕聲安慰道:“老太太和太太還是要仰仗奶奶幫忙管家的。”
王熙鳳目光深邃,凝視自己搭在炕沿的一對金蓮,口中喃喃道:“是啊!她們眼下是需要我,可以後就難說了!”
賈寶玉如果娶的是林黛玉,王夫人還有可能留下她幫著管家。
若是換成薛寶釵,在賈母去世之前,她或許還能憑借特殊身份幫忙搭把手。
雖然不可能長久,卻好過立即失勢。
所以,當得知府裡傳出金玉良緣的風聲,最擔心的就是她。
而這,卻不是最壞的情況,萬一賈母和王夫人在寶玉的婚事上達成了默契,才是她最不願看到的。
原本她從未考慮過這種可能性,而今,王夫人有事沒事總往賈母屋裡跑,又支開下人,明顯在密談什麽。
結合將賴大夫婦派去南面,隱隱有不好的預感湧上心頭。
賈璉陪著林黛玉南下,賴大夫婦若是去林家,必然避不開他。
那麽就很有可能是去金陵。
薛蟠本就是活死人,那些產業與其留給薛家族人吃絕戶,還不如拿來充實薛寶釵的嫁妝。
或者,這才是王夫人幫薛家牽線搭橋,以及打動賈母的關鍵。
如果說,看出覬覦帶來的好處只是誘因,那麽面臨失勢的威脅,則在誘因之上,又加了一層驅動力。
哪怕不能給薛家添亂,也得多撈些銀子才好傍身。
想到這,她不由看向平兒,沉聲道:“我素日待你如何?”
……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