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0章 無人悲傷的葬禮(三)
離開了偏廳,張雲逸轉到了大廳。
還沒進門,他便發覺這裡的氣氛有些凝滯,不免有些摸不著頭腦。
周成儒做為工部侍郎,算是賈政的上級領導,既然是過來吊唁,賈政又主動作陪,怎麽說也不會觸他的霉頭。
可偏偏廳裡沒有預料的談笑風生,反倒詭異的安靜。
周成儒冷著個臉,一言不發,而賈政則欲言又止。
“勞侍郎大人久候!”張雲逸邁步進門。
賈政早已如坐針氈,看見他進屋,頓時如釋重負。
“張大人!”
周周成儒起身相迎,臉上也變得笑容可掬了起來。
“我與敬公相交多年,沒想到這才數月沒見,他竟然就這麽去了……”
不過幾句話的功夫,他的臉上已經笑容盡散,轉而變成化不開的悲傷,居然還掉了兩滴眼淚。
見人說人話,見鬼說鬼話,這點功夫還是有的,面對賈敬的故人,張雲逸自然也要陪著做做樣子。
他使勁揉了揉眼睛,感覺到眼眶內有些腫脹、瑩潤,方抬頭,語帶悲戚道:“舅舅素來生性豁達,生死看淡,想必也不願看見咱們過度悲傷!”
“對對對!”周成儒隨聲附和,“還是你這個外甥,更懂得敬公的心性、為人啊!”
一通寒暄過後,還不等張雲逸招呼落座,周成儒卻喧賓奪主道:“存周啊!我同張大人談點事,你先出去吧!”
饒是賈政巴不得早些離開,可聽到這近乎趕人一般的說辭,也不禁面紅耳赤。
“誒!那下官告退!”
似乎是為了找回些面子,他出門前卻忽又回過身,對張雲逸道:“賢侄啊!招呼好侍郎大人!”
“世叔慢走!”張雲逸也不計較。
待到賈政離開,他才好整以暇道:“侍郎大人有何吩咐?”
“不敢!不敢!”周成儒撚須,開門見山道,“今日是來吊唁敬公,也是來見一見張大人!寧王殿下一直對大人推崇備至,只是礙於身份不便前來……”
“啊!~”張雲逸驚呼一聲,受寵若驚道,“寧王殿下素有賢名,下官何德何能,能入得了殿下的眼……”
周成儒對張雲逸的態度十分滿意,擺手道:“張大人何必過謙!你能把貧田變成富田,三年之後天下再無饑餒,這份功勞可謂震古爍今,前無古人……”
說到這,他毫不掩飾臉上的怒意,憤然道:“王爺求賢若渴,若非因為大人與榮府有些關系,殿下又豈會願意娶他家的女兒?早在一年前,王爺就吩咐這個賈政,務必要向大人轉達,奈何敬公這位堂弟,不但在衙門裡屍位素餐,對殿下的吩咐也陽奉陰違,置若罔聞!”
一句話裡,他對賈政一連用了兩個稱謂,一個比一個疏遠。
一方面,張雲逸剛剛嶄露頭角,和如今的聲勢大不相同,招攬的效果,自然也不可同日而語。
現如今,已經錯過了最好的時機,寧王心裡難免不爽,下頭這些意圖多一條財路的官員,心裡更是難掩怒氣。
甚至,他們背地裡沒少揣測,賈政是否故意為之。
畢竟,與張雲逸合作的王家,乃是賈政的妻族。
或許他也參與其中,只是擔心被分一杯羹,故意拖延也未可知。
另一方面,貪腐案發,工部大多數官員牽扯其中,賈政獨善其身也就罷了,偏偏還自以為皇上賜婚,乃是因為他的清名。
素日在衙門理,非但不知收斂,反倒自鳴得意,時不時拿此事出來炫耀,也惹惱了工部的一乾官員。
這其中,自然也包含了這位周侍郎。
所以,周成儒罵起賈政來,絲毫不留情面。
“王……王爺何至於此,居然因為下官……”
張雲逸心裡氣得直罵娘,嘴上卻激動道:“下官真真受寵若驚啊!”
“王爺也沒料到這貨爛泥扶不上牆!又不願錯失大人這樣的人才,這才讓在下前來。”
周成儒見張雲逸並未為賈政開脫,便愈發口沒遮攔起來。
婚事寧王已經有了悔意,賈敬這邊人都死了,也沒法子指望,唯有乘著吊唁的機會,派人前來接觸。
“殿下的知遇之恩,下官感激不盡!”
畢竟頭一回接觸,急著表態,反倒落了下乘,他盡說些模棱兩可的話。
周成儒似乎也明白不可一蹴而就,隻傳達了寧王對他的欣賞,又留下了以後再登門拜訪的後話,便心滿意足的告辭離開。
送走了周成儒,張雲逸並未趕去別處,回到了偏廳,陷入了沉思。
寧王為了招攬他,舍近求遠,他能夠理解,是因為便宜老子的死。
可賈政對於寧王招攬他的吩咐,陽奉陰違,卻讓他有些摸不著頭腦。
要說賈政預知到了寧王不能繼承大統,故意為之,張雲逸是不信的。
畢竟,不論從大觀園完工時候,表現出來的激動,還是從當初剛剛獲悉賜婚旨意,表現出來的態度,都完全看不出跡象。
況且,他要是真的看出來,也該在皇帝賜婚的時候推辭,而不是對於寧王的吩咐置若罔聞。
他還記得賈政頭一回請他過府赴宴,酒後那股子志得意滿,指點江山的模樣。
想到這,他忽然靈光一現,記起了王夫人跌倒在地,賈政憤而離席的一幕。
當初賈政突然邀請他過府赴宴,他便猜測是寧王授意,招攬於他。
他心中暗道,不會吧?
就因為出了這個岔子,便把正事忘了?
即便一時忘了,還能一忘就是一年?
不過,似乎第二次受邀過府,也被王夫人和趙姨娘攪合了。
他倒不是閑得發慌,琢磨賈政的想法,而是判斷周成儒的話,有幾分可信度。
秦王雖希望他打入寧王一系,但只是希望通過他來打探對面的消息。
他也不可能真的幫寧王做什麽。
所以,判斷好寧王的態度,做出相應的應對,就十分有必要了。
他知道賈元春的婚事,是賈母和王夫人暗箱操作。
雖知道其中還有賈敬的參與,但卻不清楚具體內情。
聽到周成儒關於婚事的那番話,他大致理出了一個脈絡。
……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