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8章 春風藏霜刀
其實,賈敬心裡也頗為糾結。
一方面,擔心張雲逸得知真相,希望他與寧王結交,以後被秦王的清算,自家還可以乘機切割逼禍。
另一方面,一旦秦王登基後真的算舊帳,能不能憑切割就躲得過清算,也在兩可之間。
倒是張雲逸,倘若不曾在奪嫡上站位,未必不能像這次一般,出言作保。
正是因為這種糾結的心態,他才會明知賈珍詢問的意圖,還有那句聽天由命的感歎。
故而,並未再出言阻撓,隻提醒他莫要對榮府泄露。
賈珍雖不清楚賈敬心中的糾結,但他也有自己的想法,這回不打算對他言聽計從。
即便按照賈敬的說法,避禍金陵,做縮頭烏龜,可終究未必保險。
反倒是張雲逸,如果不行差踏錯,甚至能擺正位置。
憑借自己托妻獻媳的情分,加上他素來重情重義的性格,護住一家子周全,可能性更大。
同樣是聽天由命,攀附張雲逸卻不必夾著尾巴做人,反而可以保住榮華富貴。
他雖沒聽過,搏一搏單車變摩托,卻也會衡量取舍。
因擔心夜長夢多,張雲逸會受到榮府蠱惑,從玄真觀回到家,他便張羅起了酒菜。
自己更是親自來到前院,迎接張雲逸散衙。
“珍大哥今日沒出去?”
張雲逸下了馬車,看見等候已久的賈珍,也頗為疑惑。
賈蓉雖然上下其手,可挨了一頓打,田莊的收成,倒也吐出了不少。
加上,此前安排二人去城外的莊子暫避的五百兩,他也拿了大頭。
如今身家雖比不得從前,可也四千兩左右。
前陣子憋得狠了,這陣子手頭寬裕,不免往回找補,近來時常呼朋喚友,尋花問柳,甚少在府裡滯留。
“莊子上的事情,還未跟雲逸匯報,且如今年關將近,咱們兄弟也好些日子沒聚一聚了,哥哥提前叫他們安排好了酒菜。”
“如此也好!”
既然賈珍這裡做了安排,想必尤氏那邊也有所改變。
張雲逸也未推辭,便跟著賈珍來到了寧安堂的偏廳。
賈珍倒也沒有單刀直入,先感歎了一番莊子上的變化,又訴了近來為他奔波的辛苦。
待到酒過三巡,菜過五味,他方勾肩搭背,意味深長道:“兄弟你如今深受皇上信重,雖官職還不算高,卻也稱得上前途無量了。哥哥有幾句掏心窩子的話,一直想跟你說,只是不知當講不當講。”
他這般發自肺腑,聲情並茂,張雲逸也不禁疑惑。
“咱們兄弟之間,有什麽不能說的,哥哥但說無妨。”
“越是身居高位,越是不容有失啊!”
賈珍感歎道:“尤其兄弟你生財有道,背地裡不知有多少人眼紅心熱,行事須得慎之又慎啊!”
“珍大哥說的是,兄弟必定牢記哥哥提點。”
“誒!咱們兄弟一榮俱榮,哥哥又沒做過官,哪有資格提點伱?”
賈珍話鋒一轉道:“只是,如今朝廷看似風平浪靜,可皇上畢竟有些春秋了,秦王和寧王又豈會沒有盤算?”
“呃……”張雲逸故作驚訝道,“莫不是舅舅久在皇上身邊,珍大哥有所耳聞?”
賈珍這般諱莫如深,因知道寧府與寧王的關系,他不免先入為主,懷疑他是在給寧王做說客。
“這……這倒沒有。”
賈珍還知道輕重,不敢妄議儲位,隻旁敲側擊道:“哥哥只是提醒你,莫要給人裹挾了。”
此言一出,張雲逸疑竇叢生。
他自然聽出了賈珍話裡的意思,他入官場不久,又甚少與人交往,能夠裹挾他的,也就寧榮二府了。
只是,這兩府一個與寧王勾連已久,一個即將與之結親。
幫著寧王拉攏倒有可能,提醒他莫要受到裹挾,張雲逸也不知從何說起了。
他不免懷疑賈珍這是在試探自己,忙道:“一世人兩兄弟,哥哥待我一片赤忱,連嫂子都肯割愛,你有話但說無妨!”
因擔心賈珍還有顧慮,他連尤氏的都拉了出來。
當著府裡下人,賈珍臉都不要了,對此也習以為常,聞言非但不以為忤,反倒頗為欣慰。
諱莫如深道:“雖說一筆寫不出兩個賈字,可到底還是兩家人,真要論起來,咱們府裡和西府,也快出五服了,哪裡比得上咱們的姑表親。”
“哥哥所言極是,這點遠近親疏的道理,兄弟又豈會不明白?那大老爺本就不是個省油的燈,兄弟又豈會往火坑裡跳?”
張雲逸也是想岔了,聽賈珍分析了半天的親疏有別,隻當他聽了迎春等人過府,加上自己又給林黛玉送人參,擔心自己有意與榮府結親,這才旁敲側擊打聽口風。
“兄弟能明白這層最好!”
賈珍聽他誤會了自己的意思,也不再藏著掖著,直截了當道:“只是哥哥是想提醒你,莫要被西府的二房給裹挾了。”
“這是何意?”
“你身份特殊,在皇上跟前能說得上話,又管著天工院的錢袋子,隻消不行差踏錯,以後還能少得了榮華富貴?”
賈珍生怕說的不清楚,又解釋道:“大姑娘雖然即將嫁入王府,可那與咱們又有何關系?所謂白首相知猶按劍,朱門早達笑彈冠,且不說都快出了五服,便是那府裡的大房、二房,還不是一條心呢。兄弟切莫趟這個渾水,需知禍福無門,惟人自招的道理啊!”
他這般苦口婆心,張雲逸卻沒能明白他的‘苦心’,反倒愈發覺得,他是在試探自己的態度。
這也不能怪他,自從清楚了寧府和寧王之間的關系。
他對於寧府被抄家,也有了一絲明悟。
寧府被抄家,只有私埋尤三姐一條罪狀。
倘若賈敬、賈珍,能夠及時掉頭,還真未必會有後來的結局。
張雲逸不以為然道:“哥哥嚴重了!你說的雖不無道理,可一筆寫不出兩個賈字,如今大姑娘即將嫁入王府,哪怕咱們再不偏不倚,在旁人眼中,也不會當真。”
他頓了頓,擲地有聲道:“況且,當初這樁婚事也是舅舅極力促成,我也算從中出力,哪裡還能撇的清關系?倒不如置之死地而後生!”
賈珍不可能無緣無故試探,而當初王夫人在與趙姨娘對峙時,曾叫破寧府在元春婚事上出過力。
張雲逸不免懷疑,賈珍的試探是因此而起。
並且,他還身負秦王交待的任務,即便清楚賈珍的真實打算,也不可能按照他的套路來。
聽了他這番表態,賈珍不禁張口結舌。
他還不曾得知,張雲逸知曉了元春婚事始末,惴惴不安道:“兄弟你怎會知道?”
“哦!”張雲逸也無從揣測,他是真是假,隻裝作混不在意道,“上回聽二太太說起,這又不是什麽不好言說的事,咱們兩府與甄家也算老親,靠攏寧王豈非水到渠成?”
聽了他這番話,賈珍不敢再多言。
假借不勝酒力,打起了哈哈。
……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