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0章 意外窺辛密?
“府上這樣人家,原不比那起子寒酸,定要‘雪窗熒火’,一日蟾宮折桂,方得揚眉吐氣。讀些書,不過比別人略明白些,可以做得官時,就跑不了一個官的。何必多費了工夫,反弄出一個書呆子來。”
偏廳內,張雲逸嘴角抽動了兩下,方吐出一口濁氣,斜眼看向眼前畏畏縮縮的賈環,故作深沉道。
趙姨娘那句做牛做馬,確實打動了他。
只是,還沒等他伸手,從她身上討些利息,賈環這小子,卻門也不敲,不合時宜的悶頭闖了進來。
也虧得他還未來得及上手,加上手腳麻利,縮得及時。
否則,非得被這小子看到不該看的。
不過,既然被趙姨娘的誠意打動,總歸要有所表示。
只是,叫他提點賈環,卻是犯了難,幸而靈機一動,想到了賈赦誇讚賈環的這段話。
於是刪繁就簡,娓娓道了出來。
這番話,暗含算命的套路,說了等於沒說。
偏偏以後,等到賈赦再提及同樣的話,倒是可以讓趙姨娘旁征博引,信以為真。
並且,賈環也不是賈蘭,明顯就不是個讀書的料,這話也算是投其所好。
趙姨娘本就篤信鬼神,頗為迷信,算命的話,她也沒少聽。
而今聽張雲逸說的雲山霧罩,非但沒有起疑,反倒愈發篤信他有真材實料。
她雖為妾室,但兒子卻是她生的,自古母憑子貴的先例不少,加上王夫人並未收養賈環,更無禮法上的障礙。
聞言頓時大喜,顫聲道:“照……照大爺這麽說,這小子還有官運呢?”
張雲逸意有所指道:“只要走對了路子,不行差踏錯,做官又有什麽難的?保不齊將來世襲的前程,也未必沒有機會呢!”
前一句,自然是對趙姨娘的暗示,這倒不全是假話,以他現在的身份,在天工院裡安排個閑散人員,還是無礙的。
當然,他又不是什麽代善人,照應的前提是,做賈環的便宜老子。
至於後一句,還是出自賈赦之口,信手拈來的敷衍罷了。
只是,話說出口,他卻忽然心頭一怔。
不是這個時代的人,不會明白古人對子嗣的執著。
從封氏的表現,以及香菱懷孕時尤氏的反應,他多了幾分感觸。
哪怕同為榮府,也分大房、二房,賈赦雖為承爵人,按理爵位遲早是賈璉的,可賈璉卻一直沒有子嗣。
而賈琮這個庶子,後文也再未出現過。
古代,孩子夭折的不在少數,不能排除賈琮夭折的可能性。
而賈環做為賈政的庶子,本就無權繼承二房,過繼大房,承襲香火,卻是再合適不過。
甚至於,哪怕這個猜測有誤,同樣不能排除這種可能性。
剛才趙姨娘的話也提醒了他。
她給賈政做妾之前,一直是跟在賈母身邊的,這母親房裡的丫鬟,但凡姿色出眾的,不是給老爺準備的通房,就是給兒子準備的。
賈赦本就是個色胚,從他打鴛鴦的主意,就不難看出,他對賈母房裡的丫鬟,不是沒有想法。
以他這種性格,難道當年還會錯過風華正茂的趙姨娘?
恐怕,不是他當年沒打過趙姨娘的主意,而是賈母更偏愛賈政。
雖說趙姨娘已經比不得當年,可越是得不到的,心裡越是容易念念不忘。
況且,就張雲逸看來,如今的趙姨娘,也未必就比當年差了多少。
今日,自己能拿這番話忽悠她,能夠決定承爵的賈赦呢?
甚至,相較於自己這個八竿子打不著的外人,賈赦豈非更容易取信於她?
見識了賈珍父子的無恥勁,對於一丘之貉的賈赦,他不介意盡量往壞了想。
賣妻和賣女,在他看來,不過是半斤八兩。
甚至,王熙鳳若非是王家女,賈赦未必不會與賈珍有一樣的歪心思。
他這邊以最大的惡意,揣測賈家人的下限,那邊的趙姨娘,卻開始患得患失了。
大家族的深宅後院,勾心鬥角的糟心事,可謂不勝枚舉。
榮府之中,除了賈母的所出的二子一女,居然再無半個庶子、庶女。
這個年代的仕宦名門,男人不可能沒有侍妾,否則,當妻子的就會背上好妒之名。
要知道,賈代善可不是賈璉、賈寶玉這樣的紈絝之流。
賈母能夠誕下三個兒女,其他侍妾難道就一無所出?
趙姨娘跟在賈母身邊,見慣了大家族的陰私險惡,以賈環庶子的身份,她只求兒子能平平安安成年,再分些足以糊口的薄產,出去過活罷了。
以往的裝瘋賣傻,出醜丟臉,何嘗沒有故意為之的成分?
無非是小人物的自保之道罷了。
甚至於,今晚的毫不避嫌,也是聽見王夫人道出元春之事始末,知曉張雲逸在其中扮演了舉足輕重的作用,加上被迫躲到他身後時,看出王夫人似乎有所忌憚,病急亂投醫罷了。
以前,她還能憑借裝瘋賣傻,消弭王夫人的敵意。
而今,有了此次的冒失之舉,已經等同於撕破了往日的偽裝,並讓王夫人記恨上了。
賈政的性格她再清楚不過,哪怕王夫人真的下了毒手,被他知曉,也會擔心丟了顏面,大事化小。
所以,哪怕母子二人暫時保住性命,也未必能夠長久。
性命攸關,她本就是以色侍人,也只有這個唯一的依仗。
父親的妾室尚可賜給兒子,何況八竿子打不著的侄子?
雖說她替賈政生了一對兒女,送出去不好聽,可連妻都可以休,將一個侍妾打發出去,更不是問題。
倘若張雲逸能夠幫得上忙,她不介意為他做牛做馬。
只要離開榮府,王夫人哪怕心中記恨,也失去了針對她的理由。
可而今,聽聞賈環還有官運,甚至於還有望繼承爵位,卻不禁猶豫起來。
庶子也就罷了,可倘若生母傳出不好的風評,哪怕做了官,在官場上也會一輩子抬不起頭來。
原本,她還打算中途將賈環支出去,順帶著,讓他打聽一下賈政的行蹤。
自己留下來,給張雲逸嘗些甜頭,好投桃報李,以便往後再有所求。
這會子,卻裝起了糊塗。
張雲逸也沒想過,因為自己多了句嘴,便讓她產生了掙扎。
他又不是一時半刻能夠消停的,賈政隨時可能回來的情況下,他自然不可能硬來。
今日,也只是心照不宣,留待日後罷了。
故而,待到酒足飯飽,賈政還遲遲未歸,他便起身告辭。
……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