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回到少許之前。  平靜的湖面上泛起漣漪，小舟停在了湖中，不再前行。

  河靈此刻放下了手中船槳，坐在船頭之上，目光望著眼前的少女。

  河靈那始終平淡的話音此刻泛起些許疑惑。

  “我是不是見過你？”

  被突然問話的陸采薇此刻有些驚訝，又有些疑惑。

  訝異的是這河靈說話了。

  先前從她登船開始，便自顧自的撐船，沒有半分話語。

  她又是個結巴，河靈不說話，她便也說不出什麽話。

  疑惑的是對方的問題。

  陸采薇看著眼前這不停變化形狀的虛幻河靈，搖了搖頭。

  “沒，沒有，沒有見過。”她磕磕絆絆的回應。

  沒見過麽？

  片刻後，洛河之靈點了點頭。

  河靈的目光落在少女身上，默默打量了幾分，最終微不可察的在少女手中劍上掃了一眼。

  之後，依舊是先前如每一個人都重複了一次的對白。

  只是這一回，河靈的話語並未惜字如金，而是極為詳細。

  他甚至向陸采薇闡述了為何需要珍貴之物作為厭勝之物。

  “人與人，人與妖，可以建立契約，因為它們客觀存在，但洞天福地是什麽？”

  “洞天福地聽起來玄妙，但說來也很簡單，只是腳下的這片土壤罷了。”

  “與這片土地建立聯系，並非什麽一紙契約便能夠做到。”

  “福地之主本就是一個虛幻的位置，你覺得該當如何與洛河建立聯系？”

  河靈阿巴阿巴對著陸采薇說了許多話。

  不知為何，踏入洛河中的所有人，小河靈惟獨對於眼前這少女略有好感。

  它甚至有些格外破例，向對方闡述了這些明裡暗裡的規則……

  “師父，他說啥？”

  夏安夢在心間淡淡道。

  “不知道，這個問題對為師來說超綱了。”

  陸采薇的智商也不是很理想。

  面對河靈的泛泛而談，小結巴隱隱約約意識到了什麽，對方似乎是想告訴她一些事情。

  但她……

  “啊？”小結巴一臉懵逼。

  “你覺得作為人，應當如何與這虛幻的洛河，與腳下的土壤建立聯系？”河靈耐心追問道。

  陸采薇沉思半響。

  “不不不造啊……”

  河靈沉默，片刻後才輕歎一聲，緩緩開口。

  “選取自身最為珍貴的物品，作為厭勝之物，深埋洛河，對人愈發珍貴，與洛河的聯系便愈發緊密……”

  “厭勝之物，只是搭建聯系的橋梁……”

  “其實就這般簡單而已。”

  可陸采薇卻是目露猶豫，神色充滿糾結。

  左丘涼當時做出的反應是立馬選擇珍貴之物。

  洛清寒的反應是詢問此舉有何意義，什麽才是珍貴之物？
  葉無憂則是深思熟慮之後想要放棄這個無端且莫名的選擇。

  陸采薇並未如他們一般想到這麽多，但她腦海中隱隱約約也覺得這樣有些奇怪。

  “我我我沒有什麽東西，可以被當當做厭勝之物。”

  “有的。”

  “誒？”

  河靈平靜道。

  “十息之後，你若不選，我會替你做出選擇。”

  夏安夢的話音在陸采薇腦海內響起。

  “別怕，走到這一步了，試試也無妨。”

  夏安夢話音自然帶著淡淡的勸慰，和一絲若有若無的悲傷。

  她當然希望自己徒兒能有更高的成就。

  為此，她夏安夢甚至做出了某種抉擇。

  “哪怕最後選擇的是為師……”

  陸采薇渾身上下對她來說，最珍貴的不就是自己麽？
  可陸采薇聽著夏安夢自顧自的話語，心間十分疑惑。

  “師父，你你你說什麽……”

  “不必在意為師的，放心吧，這一路很精彩……”

  “啊？”  

  “難道不是麽？難道為師對你來說不珍貴麽？”  見到陸采薇的反應，夏安夢突然急了。

  陸采薇愣了半響才反應過來自家師尊的意思。

  為了安慰夏安夢，陸采薇連忙道。

  “放心吧，師父，絕對不是你的。”

  “師父，你怎麽，不說話？”

  “師父，師父？”

  “沒事，為師想一個人靜靜。”

  夏安夢再沒了言語。

  面對河靈的話音和師父的勸說，少女目光卻是愈發糾結，不經意間退後了一步，然後握緊了手中劍。

  這是葉無憂給她找回來的劍。

  磕磕巴巴的話語從她口中傳出。

  “其他，都行，這把劍，不行……”

  腦海中傳來一聲微微歎息。

  頓了一頓，陸采薇才似乎想起了什麽，連忙補充道。

  “我我我師父，也不行。”

  小河靈沒有回應，只是沉默，似乎在一旁倒數。

  見此情景，陸采薇微微一愣，看了看周圍，又看了看自己身上。

  她最終低聲開口。

  “我放棄……”

  與葉無憂如出一轍的話音自她口中說出。

  河靈有些訝異。

  他沒有拒絕，也沒有多說什麽，只是略微向前一步，走到陸采薇身前，目光落在那被對方緊緊握在手中的長劍上。

  “你是認為，我是會選擇這柄劍麽？”

  陸采薇點了點頭。

  河靈此刻身形忽然渙散了一下，似乎承受了什麽打擊一般，但片刻後便重新凝聚成人形。

  虛幻的面容有些僵硬，但那雙眼眸之中卻是有著異樣的微光，帶著歲月的滄桑，仿若能看到旁人不可見的東西。

  比如那柄平平無奇的長劍在陸采薇心中的份量。

  這便是獨屬於洛河河靈的天賦神通。

  小河靈身形又渙散了一下，但很快凝聚恢復。

  它的神色有些陰霾，但仍是緩緩開口。

  “我看的出來，這柄劍對你確實很珍貴，以此為厭勝之物……卻是足夠。”

  “誒。”

  本來獨自emo的夏安夢此刻聽聞此話，又在陸采薇心間活躍起來。

  “就這柄劍麽？那給它啊，還猶豫什麽，直接丟湖裡去。”

  “葉無憂找回來的又如何，他又不是死了，之後讓他再送你一柄如何？”

  “不至於啊徒兒，真不至於，那臭小子也就還了你這柄劍，其余什麽都沒有，出去後為師幫你說他。”

  陸采薇不說話，只是緊了緊手心。

  夏安夢和陸采薇之間的交談河靈不得而知。

  “要放棄麽？”河靈問道。

  陸采薇剛要點頭，但眼角余光之中卻是瞥見那平靜的湖面下，似乎有著什麽東西緩緩沉入。

  那是一柄她很眼熟的血色長刀。

  是葉無憂的刀。

  陸采薇一愣，剛邁步上前。

  但手中的那柄長劍卻是忽而不受控制的脫手而出。

  就這麽在空中輕輕一個回旋，直直的落入了水中。

  撲通。

  兩道浪花在湖面一前一後的翻起。

  卻是陸采薇的身形緊隨那劍光，躍入湖水之中。

  河靈沒說話。

  只是扭頭望向一旁。

  灰袍劍客此刻身形踏在船頭，剛剛放下抬起的指尖。

  面對河靈投來的目光，只是淡淡一笑，並未做任何解釋。

  “你越界了……”

  “我已經是將死之人，你覺得我會在意這些麽？”(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