攻打天津三衛,對滿州的兵馬來說,並不是什麽難事,這天津又不是打了一次,防備工事早就是殘破異常。
而且憑著城內這些湊起來的一萬多兵馬,幾千騎兵衝過去就是趕鴨子抓雞了,輕輕松松,真正對阿巴泰花費功夫的,反倒是來說服這個貝勒圖裡琛,讓這個沒怎麽打過仗的貝勒知道自己並不是輕敵,而是認認真真的作戰。
這圖裡琛貝勒,一個姐姐是皇太極的寵妃,還有個姐姐是睿親王多爾袞的福晉,不管在誰那裡念叨自己幾句,都要傷筋動骨啊!
但在這軍營之中好歹是自己的地盤,出征在外,好歹是把這個圖裡琛貝勒說服勸妥貼了,到時候,擄掠來的金銀女子,都多給這貝勒一些也就是了,科爾沁貝勒雖然是尊貴,可沒有來過明國,算不得享受過東西。
想必這明國美貌女子,金銀玉器、綾羅綢緞這些富貴玩意都是見識的少,劫掠的多,喂的飽了,大家自然就是一條心了。
今次在軍帳之中的對談,阿巴泰算是放下了大半的心思,這圖裡琛貝勒倒是個講理的,能用話說明白。
談完上面那些,兩個人又是東拉西扯的說了會盛京的人物和故事,本來中午準備一起用飯飲酒,沒想到這時候嶽樂走了進來,見到圖裡琛在帳中,倒是一怔,不過隨即就是低眉順眼的開口說道:
“大將軍,貝勒爺,這四五日抓了百余名明國的探子和奸細,明日就要出兵攻打天津,今日按照咱們的規矩,砍了腦袋祭旗。”
用血祭旗,激漲士氣,這是八旗的傳統,按照規矩是大軍的主將要到場觀看的,阿巴泰和圖裡琛都是知道這個道理。互相對視一眼,圖裡琛先伸手做了個請的姿勢,阿巴泰心懷大暢,笑著起身,兩人一同走了出去。
別看這圖裡琛是個公子哥,可和大明江南江北的世家子又有些不同。說白了他也是個蠻人出身,平日在部落中,在盛京也不知道是見過了多少血淋淋殺人的場面,這祭旗地事情也是司空見慣的,反倒是有些興奮。
“嶽樂,明日間各隊攻打的次序已經排定,今晚之前你再去和各營各部確認一下,免得出了紕漏。”
在前面帶路地嶽樂躬身答應。抬頭地時候看了圖裡琛一眼。那圖裡琛立刻是明白意思。開口笑著說道:
“大將軍。我先回自己地營帳拿點東西。等下校場上匯合就是!”
說完領著自己地親兵隨從轉身先走了。阿巴泰皺皺眉頭。嶽樂連忙走過來。湊近了低聲說道:
“阿瑪。您不是交待讓兩白旗地多得些好處嗎。這次是兩白旗打前鋒。不過剛才鑲白旗地胡裡海貝子私下找到孩兒。說是不願意做前鋒。願意當作後隊。”
聽到這個事情。阿巴泰驚訝地瞪大了眼睛。分配各旗地誰衝在前面地任務。一直是這次出征最頭疼地。打仗作戰倒是次之。反正和明軍打勝算那是十成。但各個旗還有蒙八旗、漢八旗。三順王那邊地人馬。誰都想要衝在前面。誰都想到多撈些好處。每一幫每一隊人地後面都是大勢力。得罪不起地。
這些勢力之中除卻兩黃旗之外。兩白旗是第二個得罪不起地。所以把兩白旗地兵馬都是安排在前面。誰想到做到這樣地地步了。居然他鑲白旗地貝子自己不願意靠前。願意殿後。真是奇怪之極。
“為什麽不願意去!?”
“孩兒也是笑著問了幾句,那胡裡海卻沒有什麽精神的模樣。他幾個擺牙喇也都是悶悶的不出聲。阿瑪,記得上次睿親王去山東吃了個小虧。損失了幾百人那事情嗎?”
聽到這個阿巴泰心中一凜,那件事情在多羅貝勒(郡王)和往上這一級的親貴中,多有流傳,不過兩白旗把事情隱瞞的好,所以一直沒有人打聽出來究竟,只是模模糊糊的傳聞,嶽樂又是繼續說道:
“看這個胡裡海,感覺就是那次的敗將,他手底下的旗丁差不多有一半是從包衣裡面直接抬旗地漢人,要不是吃了大虧,誰願意用這麽多漢人。”
“沒骨頭的軟東西,這次大軍行動,哪還會吃什麽虧,給他發財撈好處都不去!”
阿巴泰在那裡低聲的罵了一句,陰著臉對嶽樂說道:
“這樣的事情說不清楚,他不願意去最好,明日間把咱們鑲藍旗的護軍旗丁派出去,咱們自家的兒郎可不能刻薄了。”
嶽樂臉上現出喜色,連忙躬身答應了下來。
耽誤的時間並不長,阿巴泰和嶽樂帶著護兵趕到了校場,校場帶著的軍將地位最低的也是參領,在衛兵大聲地通傳之後,阿巴泰大步走到了臨時搭起的木台之上,眾將齊齊的站起抱拳行禮。
站在木台上的阿巴泰伸手向下壓壓,場中的諸將這才是轟然落座,北直隸之地大多是平原,在軍營之外清出個平地來也很是簡單,在滿蒙諸將所坐位置的前面,則是有一百個被捆起來的漢人,在這些被捆起來的漢人身後都有拿著刀斧的清軍士卒,正在那裡等待命令。
先是薩滿在場中裝神弄鬼了一番,眾人將那儀式做足,圖裡琛貝勒就是坐在阿巴泰地身後,他們對這薩滿地儀式也說不出什麽敬畏,在那裡小聲交談,竊竊私語:
“貝勒爺,你看那些台子下面的漢狗,各個都是豬羊地模樣,沒有一個人敢動彈,這樣的明國,就算是大就當得了什麽,他們是豬羊,咱們滿蒙的勇士是虎狼,虎狼吃豬羊,不用擔心!!“
看著那些待宰的漢人各個無精打采,也沒有什麽人臉上有憤怒的表情,果然是溫順的模樣,圖裡琛自失的笑了笑。為自己前些日子的擔心自嘲了,這樣的明國,就算是大,也不值一提。
那邊的薩滿已經是做完了儀式,他就是在那些漢人“奸細”“哨探”地面前,滿州薩滿在漢人的眼中。就好像是鬼怪一般,臉上用血塗著,身上掛著骨頭和羽毛之類的東西,在那裡張牙舞爪,亂跳亂叫。。
被抓來的這些漢人盡管知道死期將近,可還是不敢抬頭去看,有時候那薩滿跳的近了些,被捆著的漢人還害怕地朝後縮,倒是讓這個薩滿愈發的威風。還故意朝著俘虜堆那邊跳了幾次。
儀式完畢,這薩滿正要說幾句天神保佑大軍出征旗開得勝之類的話,卻聽到身後有響動。回頭一看,一名被捆著的漢人從人堆裡面跳起來,惡狠狠朝著他衝過來,這突然的舉動嚇了這薩滿一跳,防備不及,踉蹌著退,不知道被什麽絆倒,直接摔倒在地上,方才裝神弄鬼搞出來的那股氣氛都是被這摔跤弄得煙消雲散。
那名跳起來的漢人很快就被身後反應過來的清軍士卒抓住。按倒在地上,在木台上本來是看得煩悶的韃子軍將們,都是把注意力轉移到這邊來,盯著場中,這儀式雖然無聊,可也有他地意義。
看著那薩滿如此狼狽的模樣,一些年輕的八旗軍將直接就是笑出聲來,可坐在台子上地阿巴泰卻是臉色變得很難看,沉默著沒有出聲。
突然發難的那名漢人俘虜。這幾日的待遇想來不是好的,方才那一撲也就是積攢了許久的力氣,被清軍的士卒按住,掙扎幾下也就動彈不得了,他這舉動卻也是先給自己招來了殺身之禍。
那薩滿從地上爬起來,聽到了木台上的笑聲,也是有些惱羞成怒,跳著腳指著那名被按住的漢人大喊:
“先宰了這個豬狗,先宰了他!”
後面的清軍士卒看著台上地令旗已經是揮下。誰先死誰後死不如給這個薩滿一些人情。幾個人七手八腳的把那名漢人按倒,一人把手中的大刀揚起。就準備砍下,第一個被殺的這名漢人不知道又來的力氣,死命的抬起頭來,嘶聲大喊道:
“韃子等著,有人給我報仇……”
這話還沒有說完,已經是手起刀落,一腔鮮血噴了出來,他這一喊,全場的韃虜軍將都是聽得清楚,阿巴泰臉色更加陰沉,跟著冷笑了聲,開口說道:
“誰給你報仇,笑話!!”
第一個人被殺之後,剩下的那些被抓來的漢人們都是哭成了一片,卻沒有一個人再去掙扎反抗,甚至是叫罵,都只是在那裡哭喊求饒,就在那裡眼睜睜地看著同伴們被一個個的砍掉腦袋,到最後輪到自己。
大明的軍兵都是在朝著京師調動,那有什麽人敢大著膽子派哨探來,這百余名哨探和奸細,無非是來不及跑或者是看著不順眼的漢人平民罷了。
阿巴泰身邊的一名白甲兵已經是從下面跑了上來,湊到阿巴泰身邊低聲說道:
“主子,方才下面喊的那個,就是從身上的路引上看出來,是山東人士,名字叫成海,說是行商的。”
這邊沒有出聲,圖裡琛卻開口來了一句“一刀砍了,我看是便宜他了”……
方才被殺的那名掙扎反抗地漢人,正是山東鹽幫派駐在北直隸一帶地頭目成海,滿清大軍入關,事情十萬火急,整個山東鹽幫和靈山商行派駐在北直隸的人頭都是猝不及防,不過接下來要做地,就是不惜一切代價,把情報送到山東去。
所有能騎馬的人都是被動員了起來,而且要為了保險,許多人要分別從不同的道路去走,這成海所走的路線比較倒霉,正好是被滿清的騎兵巡邏遮蔽的時候抓到,直接是送回了本營之中。
成海知道自己免不了一死,不過卻也知道走其他方向的信使應該能把這個消息送到了,這次送的是口信,山東鹽幫身上確認身份的東西,韃子根本發現不了,對方不可能知道自己是膠州營的人,這就足夠了。
山東鹽幫最自豪的一件事,就是天下人除卻和山東打交道的,除卻山東讓別的地方知道的,其余的情報一貫是封鎖地很好。
成海的家人都是在山東過著太平富裕的日子。而且成海還知道,自己這一死,家人的生活還會更加的富裕,膠州營對死難將士的撫恤,一向是做地讓人滿意,豐厚異常。成海在臨死前只是遺憾。如果按照這幾年膠州營發展的勢頭,還有自己在這個山東鹽幫中的地位,沒準大事成功,自己也能光宗耀祖。
可自己什麽都看不到了,想到這裡,成海還是忍不住。
第二日攻打天津城的過程,比起這臨戰前日的祭旗還要無趣,明軍不敢出城和滿清大軍野戰,隻敢據守工事。等著烏真超哈的炮兵把火炮架起來,轟上幾炮之後,把那工事打開了缺口。接下來就毫無懸念了。
從攻城到結束,只是用了半日的時間,城內的守軍在打頭陣的步卒衝進去之後,就徹底地潰散,更加混帳的是,這些潰兵反倒是在城內開始劫掠禍害百姓,這本是滿清兵馬要乾的事情。
打仗用了半日,結果這穩定秩序鬧哄哄地卻折騰了一天,到最後把城內能搶的。能拿的,能抓的都是搜羅到手,這才是給有功的部隊獎賞,洗城一日。
洗城是最激勵蠻族士兵士氣的舉動,讓這些人在城內大砍大殺,徹底的變成禽獸,屠殺劫掠,把所有的欲望釋放出去,當然。這個事情對滿蒙兵馬是快樂的,但是對於天津城地漢民來說,卻是莫大的災難。
滿清韃虜幾次入關,都是災難,屠城洗掠,這樣的禽獸行為舉不勝舉。
崇禎十五年十一月十九,攻破了天津三衛的韃虜大軍重新整備,開始沿漕運運河向河間府進發。
十一月二十一,滿清軍隊輕而易舉的攻破靜海城。靜海縣令殉國。
這一路打過來。這支奉命大將軍阿巴泰率領的滿蒙軍隊中,很多在朵顏三衛那邊才歸附的蒙古散兵遊勇。本來是戰戰兢兢,滿蒙軍隊中也有很多是新兵,戰鬥的經驗很少,但這一路上勢如破竹,明軍望風披靡。
卻是讓這些蒙古馬匪,滿州新兵漸漸的培養出來了自己地信心,鍛煉出來了戰鬥力,本來有些不穩的軍隊,在進入河間府之後,倒是慢慢的捏合起來,越來越強。。
進入河間府之後,阿巴泰的行軍布陣又有變化,不再是那麽散漫的不顧首尾,而是規規矩矩的行軍作戰。
因為他不管擺出一個什麽樣子的散漫陣勢,大明的朝廷和軍隊都是不予理睬,只是拚命的朝著京師收攏兵馬,根本沒有什麽敵軍進入我國境之內,禍害屠戮我大明子民,大明地軍隊應該出擊與之死戰地概念或者是想法。
時間回到幾天前,十一月十五,山東濟南城。
給南直隸李孟送信的信使已經是派了出去,韃子地大軍在北直隸,北直隸毗鄰山東,不用分析,也知道緊鄰河間府的濟南府是首當其衝的所在。
濟南府本就是山東賦稅第二,田畝第二的府,現如今更是膠州營行政軍事的中心,而且兵器製造局等要害部門也是在濟南府之中,更不要提建立在官道和運河邊上的那些大倉庫了。
這些不必說,濟南城中的軍械庫銀庫,同樣是一等一要害的所在,而且整個膠州營上至李孟,下到小隊,軍屬家人差不多也都是在這濟南城中,別忘了,膠州營在搬遷的時候,可是把靈山衛和鼇山衛的大部分軍戶都是遷居到這裡來。
不管是從人還是從財物從地理位置,從各方面的意義來說,濟南府都是不能放棄的地方。
“自從大帥起兵一來,百戰百勝,未嘗一敗,若是撤出濟南城,去其他的州府避禍,先不說這麽多的人口財物能不能走得及,單純這一走,恐怕山東百姓以及和我膠州營緊密的人都要嘩然,眾人肯定會想,膠州營是不是外強中乾,大明其他的兵馬不敢打韃子,我山東兵馬也不敢打韃子,這不是一樣的草包嗎?而今之計,不能撤只能戰!!”
大敵臨頭,膠州營留在這濟南府主事的人手全部都是集中在總兵衙門這邊。就連內宅的幾個人也都是到場,管家羅西指揮著家丁仆人在李孟平日裡坐的帥案那邊設置了個半封閉的屏風帷帳,讓幾位夫人在這裡聽著參與討論。
這是將軍幕府、總兵衙門的討論,山東地其他文官當然沒資格參與,不過山東巡按、布政使衙門、濟南知府這邊都已經是慌亂成了一團,不知道該如何是好。
在周揚過來的時候。濟南知府委托他捎來個消息,說是而今山東在濟南各衙門都想著去山東他處躲避,想那青州、萊州、登州三府,一是地形有阻隔,二是李孟在那裡經營多年,去往那裡總歸是安全些。
濟南府同知周揚來到這衙門正堂上一說,第一個反對的就是寧乾貴,周揚能把這個意見說出來,自然是心中有類似的想法。或者說在膠州營這個系統之內,也有一部分人有這個想法。
文人性格,遇見這樣的生死大事的時候。往往有些軟,總是想要逃開,這倒也是正常地。更關鍵的是,李孟此時不在,正在南直隸,沒有了主心骨,而且算這個時間,信使送到消息,大軍趕回來怕也是來不及。
不管怎麽看。這濟南城都是凶險無比的地方,周揚和他手下的人有避戰的心思,也算是正常。
再說,膠州營橫行天下,大明的官兵和流民大軍都不是他們的對手,但除卻幾年前那一場小戰鬥之外,再也沒有什麽交手的紀錄。
膠州營對內對外都是頗為的低調,可這滿清兵馬已經是凶名赫赫,無數大明地名臣大將都是死在和韃虜的戰鬥之中。最近的松山十幾萬明軍也是被韃子大軍打地潰散,這種互相的比較之下,還是覺得滿清兵馬更強悍些。
相對於純粹文士的周揚來說,寧乾貴可就是光棍許多了,他是秀才,也算是膠州營的文臣班子成員,但歸根結底,還是個江湖氣很重的生意人,寧乾貴能保持一種相對冷靜的態度來判斷利害。並且據理力爭。
膠州營文臣的兩個首領。一名是周揚,一名是寧乾貴。他們兩個人這樣爭論,場面頓時是有些冷,旁人一時間都不知道說什麽是好。
稍微安靜之後,眾人的目光都是集中在坐在左首的趙能身上,眼下李孟不在,分守登州參將趙能就是最高地軍事首長,他帶著的一萬五千登州軍就是目前山東最大的武裝力量,他的意見當然是重要。
此時趙能的臉上倒是無悲無喜,頗為的鎮定,他一貫是這幅模樣,盡管目光集中在他身上,但趙能卻不想發表自己的意見,在場諸人不管是主母還是老太爺,甚至是那位帶著鐵面具公孫先生,都比自己更有發言權。
趙能一向是謹慎小心,眼下這種局面,如果貿然的發表意見,將來傳到李孟耳中,可不是什麽好事,盡管雙方情同手足。
這也是文武方面的想法不同,周揚以及外面許多官吏文人,都感覺到是滅頂之災,可對於趙能來講,也就是個有麻煩地戰鬥,敵人可能比較強,需要慎重對待,這就是膠州營武將們的想法,他們可比文人有信心。
“眼下情況並沒有壞到那般的地步,留駐在青州、萊州、登州三府的士兵到濟南府來,那濟南府就能有兩萬三千余兵馬,加上濟南本身留駐的,差不多能有兩萬七千,只要是能把韃子阻住一段時間,那兗州府的兵馬,歸德府的兵馬,大帥的兵馬都會及時回援,到時候這可就是完全的優勢,現在我們不能慌。”
說話地聲音有些尖利,所有人都是安靜著聽,因為這是大帥地伯父,老太監劉福來在說話,而且老太監當年可是執掌一方的南京鎮守太監,看事地大局觀自然不同凡俗。
“韃子大軍南來,咱們要做的事情並不僅僅為了自保,還要給天下人看看,山東兵馬的強大,大帥率軍南征,卻有韃虜趁虛而來,這本身就已經是危局,如果不用這件事情扳回來一些的話,那這些年的謀劃全是空,各位又將如何自處?”。
老太監劉福來已經有很長時間沒有出現在外面了。他的身體也是一天不如一天,不過在這個緊急的時候,他還是出現在眾人的面前,並且一點也看不出糊塗的模樣,神采奕奕,語音堅定無比。
老太監地話說完。本來還臉紅脖子粗想要去爭辯幾句的周揚也是安靜了下來,又是安靜了下,聽到屏風之中的顏若然淡然開口說道:
“我家夫君基業在此,不能輕離,各位大人無需擔心妾身姐妹幾個,大義當先,孰輕孰重,妾身還分得清。”
顏若然的這句話算是定了個基調,就連尷尬的周揚也是凜然。一直是沉默不語的趙能這時候站了起來,悶聲地說道:
“濟南府一地,兩日內可匯聚起來的兵馬能有五千余。加上登州軍的本部,守住這濟南府半壁綽綽有余。”
趙能算是給在場諸人一個承諾,盡管都知道是場面話,可很多人都是禁不住心中松了一口氣,一直是沉默的孫傳庭此時卻開口了。
在這個場合中,孫傳庭知道自己還算是個外人,方才那種立場路線之爭的時候,不適合自己插嘴,但現在卻是他的范圍。鐵面具下面的聲音很悶,不過大堂上的眾人都是全神貫注的聽著,大家都知道大帥對這個公孫先生是何等地倚重。
“濟南府和北直隸交接的地方都是低矮丘陵、平坦的坡地,適合韃子地馬隊行動,我膠州營的步卒反倒是受局限,對方孤軍一支,可以縱橫來去,靠著劫掠補給,我膠州營兵馬預設戰場也是極為困難。”
屋子裡面愈發的安靜。人人都在凝神細聽。
“老夫和那洋人歐曼聊過,說是在濟南府的大部分地形,我膠州營的步卒方陣無法從容不開,無陣勢不能戰,在濟南府一帶戰鬥,膠州營在這上面就先是落了下風。而且以我步卒方陣行動必然比那馬隊要慢些,韃子甚至可以不理會我山東兵馬,繞到那無兵空虛之地,這又是個麻煩!”
邊上的趙能連連的點頭。目前他手下僅有不足兩千的馬隊。機動性和韃子實在是相差太多,若是韃子不管不顧的繞過去。他還真沒有什麽能追上去地可能。
“而且依照北直隸那邊報來的消息,韃子此次是沿著運河南下,那應該是走德州到臨清,濟南城反倒是避開,可韃子大軍若是沿著運河破臨清、入兗州,兗州府那幾千兵怕是要吃緊,東昌、兗州兩府,乃是山東膏腴腹心之地,若是任由韃子劫掠毀壞,恐怕要傷到我山東的元氣。”
周揚和寧乾貴都是拿出紙筆在那裡記錄,在屏風隔斷的裡面,不知道是顧橫波還是柳如是,也是在記錄。
“算這時間,很有可能韃子的大隊人馬去往兗州府的時候,大帥的兵馬剛剛從南直隸趕回,張江的兗州軍和歸德府的兵馬則是在豫魯邊境那邊向回趕,先不說在腹心之地十幾萬大軍死鬥,而且那兗州府乃是四省交界之地,周圍皆是不穩,兗州府又有魯王和孔府,大軍交戰,恐怕我山東兵馬也未必佔了自家地盤交戰地便宜,搞不好要前一發動全身,不可收拾。”
聽孫傳庭說的如此凶險,趙能已經是坐不住了,站起來肅聲問道:
“公孫先生的意思是,我軍不應固守濟南,而應該主動迎戰?”
“趙將軍說的沒錯,我軍不僅不應固守濟南,而應該主動出擊,漕運運河自通州一路南來,在德州入山東而後沿西線向南,過東昌府進兗州府,這德州就是關隘,濟南府多是丘陵斜坡,而德州向北一馬平川,雖說是適合韃虜的馬隊縱橫,可同樣是適用我膠州營步卒的陣型,韃虜沿河而進,我方也沿河而守,韃虜若是想要沿河行進之中後顧無憂,那就必須與趙將軍所率兵馬交戰,到時候只要能爭取到時間,等待大帥和後續的援軍趕回,那就萬事大吉了。”
孫傳庭侃侃而談,長篇大論,說完之後,滿室鴉雀無聲,全在考慮他說的話,大軍行進。即便是馬匹眾多的滿清大軍也需要依托水路,即便是封凍地水路,漕運河道邊上倉儲先不必說,幾萬人馬需要地水源這就是大問題,必須要依靠著河道走。
同樣的道理,膠州營地軍隊只要也是在漕運運河邊上。滿清要是想繼續南下的話,就必須要有一戰,因為這運河不光是來路,還是後路,如果不打掉橫在上面的阻礙,軍心士氣即便是不去交戰也會有很大地影響。
即便是韃虜不沿著運河走,而依舊是攻擊濟南,那陸上進入濟南府的通道只有一個德州,德州也在運河邊上。
這就現出來孫傳庭的選擇英明。只要是掐住德州這個點,不管清軍想要繼續南下,還是要攻擊濟南。都肯定要過德州這個關卡,盡管韃子馬匹眾多,機動力遠勝步卒為主的膠州營,可只要是卡主這個點,那就不得不戰。
除非韃子想要去河南或者是在北直隸轉悠,河南亂成一鍋粥,北直隸已經被洗了多次,韃子大軍只要保持正常的判斷和智力,就只能來山東。而且山東濟南府已經被多爾袞洗掠了一次,元氣大傷,價值也是很低,韃子肯定會繼續向南,而這山東最有價值的地方,則是最富庶地兗州府,還有兗州府身後的南直隸。
天下雖大,看似無處不可去,行動由心。如何能準確判斷,可實際上都是有跡可循,即便是飛翔在天地之間的飛鳥自由自在,可還是需要棲息之地,大軍行動更是如此,輜重運輸,糧草給養,行動目的,都是可以推斷出來。
孫傳庭當年率領陝西邊兵和高迎祥、李自成率領的流民大軍纏鬥。率軍迎擊、設伏選擇戰場。布置的都是頗為精要。
這種對於軍勢的判斷,大軍行動的預測。膠州營的軍將地確是有欠缺,山東周圍的大小戰鬥,幾乎都是確定戰場之後的遭遇戰,即便是事先不能明確戰場地,也會通過種種手段預設,搶佔有利地形,然後利用自己嚴格訓練的陣列和優勢的武器進行迎擊。。
但像是孫傳庭這一種完全是屬於這個時代的將領素質,對大部隊在大環境下調動,對敵人在這種大環境下的判斷,膠州營的將領即便是李孟在這方面都是有些欠缺。更不要說周揚、寧乾貴這一乾文人了。
老太監劉福來畢竟是做過南京鎮守太監的,見多識廣,聽見孫傳庭這麽說,自然明白這些話的重要性,喊來一名丫鬟,把自己攙扶起來,走到了那屏風的後面,低聲地商議了幾句,轉身出來就朗聲的說道:
“公孫先生對此事的分析精到,此時大帥正在南省,按照臨走的吩咐,還是請公孫先生拿個章程出來!”
老太監那相當於李孟的家人,內宅女眷不適合出頭,現在拿主意的就是他,這話說的真是推心置腹,不過臨說前去那屏風後面一次,當然是要顏若然和木雲瑤她們拿個主意,畢竟這些女眷和李孟的關系又是近了一層,這幾位女主人的見識反倒是要另說了。
“就按照伯父大人所講,請公孫先生拿個章程出來!”
顏若然清亮地聲音在屏風後面響起,算是給劉福來的話語做了副署,站起來的趙能聽見這個聲音,連忙衝著孫傳庭抱拳躬身為禮。
雖說這禮節很簡單,卻是一個表示,表示此時孫傳庭已經可以發布命令,在鐵面具後的孫傳庭沒什麽激動的,不過卻有些感慨,李孟臨走時候的布置還真是嚴密,不會有什麽借機篡權,也不會有什麽指揮上失去效率拖延的情形。
既然已經確定,孫傳庭也沒有什麽矯情推遲的,這局面也由不得他矯情或者遲疑了,當下衝著周圍微笑了下,開口說道:
“既然如此,老夫逾越了,夫人,請問下,濟南府能動用的武裝鹽丁和護莊隊能有多少人?”
不多時,屏風後面就有人開口回答說道:
“濟南府多是膠州營軍中子弟親屬,不比他處,但武裝鹽丁和護莊隊都在濟南城內外,兩日內能聚集在此處地能有七千人左右。”
這聲音卻是木雲瑤地,孫傳庭點點頭,稍微一沉吟,轉身對趙能說道:
“這七千人雖然略少,但守禦濟南已經足夠,趙將軍,你手下兵馬一萬五千,加上實驗營兩千,留守濟南城的老營兩千,共一萬九千余兵馬,一日後出發,去往德州北、景州東,運河邊立營而守,請趙將軍有個準備,此去景州東三日路程,韃虜大軍至那處尚需五日,以三日後算起,守得七日便是大功!!”
崇禎十五年十一月十七,膠州營一萬九千兵自濟南出發,向北急進,濟南大營使者四出,調集山東各處兵馬支援。月底了不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