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總統府下屬的各個直接對雨辰負責的部門當中,國防軍總參謀部毫無疑問是最重要的部門之一。雨辰通過這個部門體現他作為國家元首的統帥權。名義上面有個國防部長作為文官領導國家軍隊,但是在一開始,就被雨辰以軍事尚未完全收束的名義在這個位置上面放上了一個軍人,就是蔣百裡上將作為國防部長,也得到了議會和內閣的默認。而且這個國防部長現在還坐鎮在天津,根本沒有在南京就職。所以歸根結底,國防軍這個強力的武器,還是牢牢掌握在雨辰手中。
在總參謀部裡,情報處毫無疑問是當中最神秘的機構。對於雨辰之前投入了多少資源,調用了多少人力,集結了多少精英組建軍隊和政府的情報系統,至少在現在還是一個謎。浮在台面的,現在就是掛著國家統一安全委員會和國防軍陸軍情報局兩塊牌子的同一個機構。這個機構每天轉發給總參謀部情報處的電報是連篇累牘。而每天,情報處的處長都要摘要一份送到雨辰的案頭。接著晚上還要送一份當日動態的分析報告,都是雨辰要親自披閱的。從這些公文每天送達的數量,就知道這個情報處在總參謀部裡面的重要地位。因此也毫不意外的就是,總參謀部的情報處長是由吳采兼任,而在北方的白斯文只是擔任了副處長。
吳采快步走進了雨辰的辦公室裡面,最近我們辛苦的大參謀長在南京安了家,舉行了比他們大總統還要簡單的婚禮。現在不用和底下的小參謀們一起住單身宿舍了。雖然有些失落,但是生活也被他那個賢惠的媳婦兒照料得不錯。臉上的氣色也好了許多,走起路來都腳步生風。當他推開雨辰的辦公室門口的時候,就看見雨辰也神清氣爽地坐在辦公桌前面看著報紙,桌上居然還放著一聽牛奶。臉被修得乾乾淨淨的,一副朝氣蓬勃的樣子。吳采一笑,結婚的男人就是好啊。他在門口啪的一聲立正:“總統,找我有事?”
雨辰抬起頭來,忙招呼他坐下:“念蓀,你還和我鬧這個客氣!快坐!我的確有事情找你。”吳采微微有些訝異,雨辰前些時候在忙國際承認的問題。接著就是普及教育法案的頒行,很是在議會裡面和舍不得花錢的議員們鬥爭了一陣。接著又抓禁煙的事情,軍事上面的事情都丟給他維持處理。他也為軍隊整編的事情忙得喘不過氣來,難道是前兩天送上去的情報綜合動態,這位總統看到什麽機會,準備動手了?吳采集中起了精神,仔細地聽雨辰想說些什麽。雨辰在椅子上面坐直了身子,神色也鄭重地看著吳采。
現在國際上面的事情稍稍安定下來了,在未來世界局勢即將發生最大動蕩的時候,必須先要把國內大致安定統一下來。有些省份可以先放放,有些卻是阻礙他政策的絆腳石,必須在最短的時間內把他們搬開。這些問題已經在他的心裡籌劃很久了,反覆地掂量,和蔣百裡、蔡鍔,還有現在在天津以總顧問的名義在幫蔣百裡忙的楊度等人也在電報裡面反覆商榷過。大家的目光都轉向了西北那一塊,那裡現在的確是整個中央最大的心腹大患。南方和西南省份,對中央一直還算支持,敷衍得好。雖然雨辰對粵浙的富庶垂涎,那裡也有非常好的面對南中國海的出海口,一直想將這些省份整合到中央體系之內。但是他們一在中央裡面有代言人,如國民黨諸公;二就是也很難找到借口。反正他們也很難一時做大,就先擱起來不答理他們。西南省份還算恭順,雖然現在有現成的借口可以開始動手整理這些省份。雨辰卻還一時不想把自己手裡的基本力量分得太散,那些省份財政上面對中央也談不上幫助,現在實在有些提不起興趣把自己的觸角伸進西南。
只有西北,唯有西北,是雨辰現在最需要平定的地方。他們對北方局面的影響力是巨大的,而且隨時可以輻射影響到綏遠滿蒙等地。萬一和外敵勾結起來,那就是國土西北方向的巨大潰瘍!更何況,還有個在豫西的歐陽武,這是雨辰基本省份裡面,唯一的不安定因素了。如果他安分的話,雨辰拿他這個第八師師長和豫西軍管兼司令的名義還真沒有辦法。怎麽樣也要顧及國民黨面子不是?但是現在,情況的發展,已經給了他動手的借口。
“念蓀,現在部隊的整頓情況如何?或者說,現在能抽出來的,可以使用在陝西方向的機動部隊咱們有多少?”雨辰開口問的還是最根本的武力情況,而這些自然就是吳采最熟悉的東西。他點了點頭,完全不用看他的表冊,張口就道:“現在三十五旅已經歸還建制,湖北第十八師至少可以抽出一個旅來作為西征骨乾。四川有十、十七、十九兩個師,湯斯靈的第十、第十七師已經整訓完畢,可以越秦嶺而北。在河南我們的部隊最多,張志鶴的第十一師,跟進的第十二師,還有第十六師,總計三個師放在那裡,抽兩個師出來並沒有什麽問題。在山西還有第二師,也可以全師渡河,這樣計算一下,不必抽調其他各地駐軍,在不動搖地方大局的情況下,咱們可以動員五個師又一個旅,近十萬余官兵,怎麽樣算也夠用了……而且,戰事未必會像之前內戰那樣激烈。”吳采掌握情報處,當然也知道一些暗箱操作的事情,對於陝西方面,在他的主持下,早就以部隊對這個省份還有歐陽武形成了大包圍的態勢。當雨辰需要下決心的時候,他布置好的部隊態勢,早已讓他胸有成竹。
雨辰目光閃動,心裡面不知道在轉些什麽念頭,半晌才歎道:“我已經讓禁煙稽查處的人進駐豫西了……按照歐陽武他在豫西的所作所為,估計很快就有報告過來了。到時候昭示天下,光武裝販煙這條罪名他就承擔不起!追根溯源,陝西那點殘存的武裝力量,自然也是要犁庭掃穴的!不管是誰,只要違反了我的政策,我就要對付他!這是原則問題。其實歐陽武對咱們這個團體,也是很有功勞情分可言的,但是他現在已經不適應咱們這個新民國的發展趨勢,誰也救不得他了!”雨辰堅定地把自己的一席話說完,看著吳采下命令道:“念蓀,你把部隊準備好,等到時機一成熟,部隊馬上就按照計劃出動!”吳采問了一句:“誰負責?”。
這下雨辰就有些為難了,陳山河是剛受過處分的人。而且在對付陝西和歐陽武這股勢力當中,他的作風也太過魯莽了一些,並不適合。而張志鶴現在的表現有些讓他失望,太謹小慎微,也太和光同塵了一些。鴉片通道在河南的泛濫,他的作為很不力。估計他的前程,也就是一個師長到頭了,讓他統率大軍,雨辰根本沒有考慮。當初在河南作戰的兩大支隊長現在紛紛不能使用,還能抽調誰出來?他忍不住問了吳采一句:“你看誰合適?要不把四川的湯斯靈抽調出來?上次四川的差使,他辦得很不壞。”吳采卻篤定地道:“應該派松坡先生過去,他眼見著就要擔負西南重任的人了。現在先讓他熟悉一下部隊環境,聯絡一下部隊長的感情,是很有好處的事情。這些部隊,很可能都是要抽調使用到西南方向的。而且他的能力,部隊長有信仰,總統您也放心。”
雨辰聽吳采舉薦蔡鍔,人就靠在了椅背上面仔細思考,一時有些出神。最後才擺了擺手:“嗯,我再考慮一下。念蓀,這兩天你盯著情報處的消息,看白斯文他們那裡有什麽報告,及時轉過來,一天三報!部隊的動員也可以開始了。不妨大張旗鼓一點,我就要看看在壓力下面,他們會做出什麽樣的事情來,只要他們自亂陣腳,我們的事情就好辦多了!至於由誰負責這個全盤的軍事行動,我再考慮一下。”
吳采點點頭,又啪地行了個禮告辭離去。隻留下雨辰望著桌上的一遝公文出神,自己雖然已經斷然決定出手了。但是和國民黨方面還沒有進行溝通,這種大的行動,要是他們在內閣裡面先鬧起來,那就有些棘手了。旋即他又淡淡地笑了起來。無論如何,自己的決心不容動搖。自己締造的這個政權,不管是政權內部有刺,還是外面有妨礙自己的山頭,都要拔掉!現在就等自己的情報部門拿出一份有說服力的報告了……在國家統一的原則和大前提下面,任何擋在自己前進道路面前的敵人,都只有這個命運。在決定這種事情的時刻,雨辰的心腸總是剛硬無比,沒有任何人能夠動搖。
在大人物布局的時候,棋盤上面的那些棋子並不知道自己面臨的命運,也同樣不知道如何改變自己的命運。在雨辰的布局上面,這一小隊禁煙督察處的精英隊員們,正在豫西的大地上面左衝右突,尋找離開歐陽武地盤的途徑。這個時候他們才發現歐陽武和豫西的地方勢力勾結有多深,每一個山口,每一個縣城,現在都有地方武裝在盤查過往行人。口音稍有可疑的過往人員都被扣押,等著歐陽武派人前來認人。衝要的交通道路上面,更是布置了正規部隊把守,等著他們自投羅網,防范得幾乎密不透風。不管他們是向南還是向西,都找不到出去的道路。本來他們先是朝張志鶴駐防的地區進發,結果在宛西梁溝的地方,先撞上了宛西的地方武裝,雙方還發生了交火,他們打倒了幾個人,自己也有傷亡,且戰且退到了天黑才把那些家夥甩掉。接著又朝南面跑,想從襄樊一帶的山區繞出去,但是那裡河流縱橫,渡口都有人把守,隻得辛苦地覓路涉水闖關。幸好冬季水枯,一路也給他們撞了過去。然後就進入了山區,提心吊膽地等著過漢水。到了那裡又該怎麽辦?漢水可不是能夠徒涉的地方了。這一切的壓力,都擺在了張巍少校的肩頭,他要為自己這一小隊弟兄的命運負責,同樣也要為自己的使命負責。他們是來禁煙督察的。而堂堂的駐軍師長卻兵匪勾結,大肆轉賣鴉片!這種蠹蟲,無論如何也要清除乾淨!
馬兒一陣嘶鳴,就看見一個隊員躲躲藏藏地騎馬來到他們暫時休息的地方,神色緊張,但是好歹還沒有人跟蹤的樣子。張巍迎了上去,看著自己那個手下已經滿頭滿臉的大汗,還有失望的神色:“怎麽?前面沒有渡口麽?”
那個隊員用袖子擦了一把汗,苦笑道:“隊長,人家早有準備了!漢水這邊渡口都有軍隊站崗,檢查往來行人。我小心沿著河走了一陣子,沒有發現零星的小船。好容易看見了一個漁夫,他說現在大軍在搞什麽軍事演習,他們的船都集中征用了。歐陽武做得還算地道,居然都付了錢!他們反應也真是快,咱們看樣子是從這裡走不出去啦。”張巍心裡一涼,轉頭看了看自己那些滿臉都是失望神色的隊員們,他們在一個小小的山凹裡面休息,最後的一點乾糧也都已經吃光,每人臉上都是風塵滿面,被寒風吹出了大大小小的裂口,人和馬都瘦了。現在向南的路又堵死了,該怎麽辦?如果是夏天,說不定還能利用水性好的隊員在夜裡泅水過去,只要到了武漢和駐軍聯系上,就能把他們接應出去。歐陽武是無論如何不敢向陳山河開火的,可是現在冬天,下水的話人估計就凍死了,更別說越過上百米的水障了!他一時真的沒有了主意,又看到那個一直被他們帶著當做活證據的鴉片商人,他雖然滿臉頹唐的神色,但是那種幸災樂禍的表情,怎麽也按捺不住,看得張巍就是一頭的惱火。
他不做聲地從馬褡褳裡面翻出了一遝正式的公文報告用紙,招呼著隊員們都圍著那個商人坐了下來。他整了整身上的便服,讓自己看起來更像個軍人一些:“弟兄們,咱們在豫西這塊地面上已經撞了七八天了,人困馬乏,到處都是歐陽武布置的天羅地網,咱們一隊十四個弟兄,現在也只剩下了九個,可是咱們的使命,到現在還沒有完成!歐陽武販賣鴉片,在豫西隻手遮天,違反中央政策的事情,我相信咱們情報單位,不止有咱們這一隊人查探到了情報。但是咱們不能放棄自己的責任!我們是不同於歐陽武部隊的正規軍人!現在我宣布,正式訊問這個證人,大家共同記錄報告,然後大家分散突圍,就是有一個人,也要把這些情報報告帶出去!咱們每耽誤一天,就有多少鴉片流向咱們這個親手締造出來的新民國內地,就有多少人要繼續受害!歐陽武這種人多留在國防軍裡一天,也是我們軍人天大的恥辱!使命榮譽和忠誠,就是我們這些軍人的生命,現在開始。”在這一刻,保定軍校主計科畢業,同時也在江北軍校接受過情報工作調訓的張巍少校,江北軍校兩大校訓之一的“使命榮譽和忠誠即吾生命”的精神,正在他的身上熠熠生輝。。
那個鴉片商人這時也沒什麽好顧慮的了,跟著這些家夥綁在馬上顛簸了七八天,他那一點江湖氣概早就丟到九霄雲外去了。再說一路上早被他們問了個差不多了,現在不過是這些軍人走個形式,他還有什麽不能說的?當下就把自己知道的再來了一遍竹筒倒豆子。歐陽武是直接和齊燮元進行的接頭,他們這些鴉片商人從齊燮元那裡以每箱九十元的價格購買鴉片,從紫荊關進入河南,關口有歐陽武派駐的專門辦事機構,每箱交納一百二十元的過境稅之後,放他們在那裡通行。如果轉賣給他們,歐陽武的軍隊也進行收購,每箱以一百四十元購買。然後交由豫西的地方土豪們編織的銷售網絡,向內地傾銷。有時還利用第八師的名義,押船以軍需物資的名義一直運到沿海再轉運天津。現在華北整個的鴉片市場,幾乎都完全被陝土霸佔了。按照這個鴉片商人的估計,光是他們這樣規模的商隊,在陝西河南就有上百支,每年要給歐陽武送上七八萬元的孝敬。豫西地方因為和歐陽武現在利害一致,大家早就成為一個團體了。至於和陝西的大小軍頭們確切有什麽關系,他不知道。
這些軍人們都埋頭記錄,張巍在每份報告的前面都簡單寫了這次他們是如何伏擊這支鴉片商隊的經過,同時也寫下了一路來歐陽武部隊對他們的圍追堵截,最後每份報告上面都簽下了所有隊員的名字,那個鴉片商人也一一的在自己名字後面畫了十字。張巍押著那個證人上了馬,還笑著拍了拍他的肩膀:“夥計,做得不錯!”那商人只有報以苦笑,等著張巍再把他捆起來。九個隊員集合在了一起,站成了一列橫隊。大家都很明白自己的使命,所以只是互相行禮,然後就各自上馬,分散奔了出去。張巍坐在馬上看著他們各自義無反顧的背影,眼睛略微的有點濕潤。那個商人在馬背上有些奇怪地問他:“官長,你們這些當兵吃糧的是怎麽搞的?又不要錢又不要命,你們圖的是什麽?這麽分散跑出去,只有送死啊!”
張巍看著他,突然笑了:“我們圖的就是一個更加乾淨的國家。夥計,這次事情了了,你趕緊改行!”
在南陽府城裡面,現在還是一片陰鬱的氣氛。歐陽武的身子埋在西式的沙發裡面,定定地看著對面齊燮元派來的代表,就是原來一師二旅的旅長於之富。現在他的旅編沒有了,但是好歹他也不太計較,被齊燮元派來歐陽武這裡聯絡,順便合夥大做鴉片生意,也撈得是盆滿缽滿,每月匯往天津的錢就是十來萬,早打著時勢不對就腳底抹油的主意。現在整個陝西的北洋殘部,不這麽想的有幾個?還真的和雨辰對抗到底啊,這歐陽武還來和他商量和陝西北洋殘軍聯合起兵的事情,是不是腦子突然不做主了?想著他剛才的說辭,於之富斟酌地回答:“歐陽師長的意見,咱們是再讚同不過的了。咱們辛辛苦苦地奔陝西,還不是為的和雨辰那個小子不共戴天?你的意見我一定轉達到。現在川邊、山西、豫西還有綏遠東北,還有長江下遊的朋友,咱們都心裡有數。只是現在陝西的部隊餉錢現在勉強夠了,但是武器彈藥還很缺乏,力量不夠啊!歐陽師長要是能夠想法子解決,咱們一定義不容辭!”
歐陽武冷冷地看著面前這個蠢貨代表,他心裡打的推脫主意他是再明白不過的了。但是他們就不想想,雨辰想借著禁煙的借口來對付他們兩方。他們這個鴉片產地的地方就躲得過去?這個時候還不捆在一起應付,還盡說這些敷衍的話,真是一個個撈錢都撈傻了?到時候背著一個鴉片販子的罪名,雨辰會讓你們進租界當寓公享福?蠢!
他這個時候加倍想著李烈鈞老長官那裡回來的消息,下遊的同盟會省份現在到底是怎麽想的?自己每月的收入,總有八十萬以上的資金交給李烈鈞去奔走聯絡,甚至走私軍火。還不就是等著萬一決裂的那一天?卻沒想到這一天來得這麽快!無論如何,自己不能背著一個鴉片販子的名義被雨辰解決!要鬧,就鬧大一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