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實上,原本大家一直猜測,統帥大軍進攻那個東方草原國度最合適的人選,無疑便是海格埃洛公爵。
但是事實卻出乎預料之外,最終,皇帝陛下選擇了斐爾特侯爵這位以穩扎穩打出名的將領。
而這意外的任命,甚至在京城之中,也引起了一陣小小的騷動。
甚至有人猜測,皇帝陛下和公爵之間是否出現了隔閡?一時之間,無數的謠言,傳遍了維德斯克的大街小巷。
在那座古老而又樸素的宅第門口,到處是喧嘩和嘈雜之聲。
那些站立在門口的小貴族們,聚攏在一起聊著天打發時光,而在宅第的客廳之中,則坐滿了貴賓。
這些全是了不得的貴賓,而其中地位最為崇高的,無疑便是那位代表皇帝陛下而來的宮廷總管。
而其他的貴賓,也無一不是顯赫一時的重臣。
或許是因為地位的原因,又或許是因為他們各自屬於不同的陣營,這些地位尊貴的賓客,反而安安靜靜地坐在自己的位置上。
偶爾有一兩個互相交談幾句,不過,也並不顯得過於熱切。
客廳之中靜悄悄的,這座宅第的主人——斐爾特侯爵遲遲沒有出來,他還在和自己的妻子以及女兒依依惜別。
在無限風光的背後,是一片平靜和淡淡的悲傷。
一位微微有些發福的中年美婦,正表現出憂傷和不舍的神情。
不過,她那刻意擺出來的憂傷神情,仍舊掩飾不住隱藏於其中的淡淡微笑,顯然這位妻子也和其他人一樣,對於丈夫被意外的任命而感到沾沾自喜。
即將出征的統帥,顯然已經過了需要卿卿我我的年紀,他那刻板的臉上沒有顯露出絲毫憂傷的神情。
他的臉上反倒難得的堆滿了微笑,他輕輕寬慰著自己的妻子,仿佛根本就沒有看到妻子臉上那淡淡的喜悅一般。
事實上,真正令他牽掛的並不是妻子,他放心不下的是自己的女兒。
從那個乖巧的小天使眼睛裡面,這位父親看到了真正的憂傷和依依不舍的離別之情,而那位美麗動人的小姐,顯然也從父親的臉上,看到了那一絲深深隱藏著的悲哀。
這莫名的悲哀,令她感到不寒而栗。
她不由得想起,前幾天那深夜之中從書房縫隙透出的黯淡燈光,還有那焦躁不安的腳步聲,所有的這一切,都給了她一種不祥的預感,令她感到自己的心,仿佛被人緊緊揪住了一般。
那位老統帥對自己最心疼的女兒沒有多說一句話,他只是輕輕地在女兒的額頭之上親吻了一下。
走出客廳,幾個侍者已經手提著行李站在身邊。
“把行李裝上車,我們馬上出發。”老統帥吩咐道,他實在沒有興趣和那些送行的貴賓多做客套。
仿佛例行公事般的和每一個人交談了一番,接受了他們的慰問,並且按照禮儀規矩答謝了一番之後,老統帥徑直朝著門口定去。
而斐爾特侯爵根本就沒有注意到,門口是何等的熱鬧。
那些恭候在門口對他人獻殷勤的小貴族,令他感到討厭,而那繁華喧鬧的場面,同樣無法令他感到絲毫的歡欣。
他仿佛對於繁華的場面視而不見,這位年老的統帥徑直上了馬車。
當馬車啟動的那一瞬間,斐爾特侯爵忍不住望了那座他生活多年的宅第最後一眼。突然間,無數的回憶從他心底湧起。
他就是在那裡出生;童年的生活,顯得那樣的平淡卻又充滿溫馨。
同樣也在那裡,青年時代的他和同伴們高談闊論,那時候,他和他身邊的每一位同伴都足何等意氣風發。
但是就在那裡,他風發的意氣漸漸被消磨掉,現實令他變得成熟,同樣也令他衰老。
在那裡,他也曾有過風流倜儻的歲月,就像大多數卡敖奇人一樣,他同樣也擁有無數浪漫的夜晚。
不過,和理想一起破滅的,還有那對於愛情浪漫的追求,就像維德斯克大多數回頭浪子一樣,他找了一個共同渡過終生的妻子,而他的婚禮,同樣也是在這座宅第之中舉行的。
而之後的歲月便有一些渾渾噩噩,唯一的亮點,便是迎來了那個小天使。
和童年時代的女兒一起玩耍的回憶,顯得那樣溫馨。
在這位老統帥看來,他的人生之中,似乎只有這一點點東西值得他珍惜,想到這裡,他重重地歎了一口氣。
“您是在擔心東邊的戰事嗎?”旁邊的副官故意問道。
斐爾特侯爵板著面孔看了副官一眼,他冷冷地說道:“我真正擔心的是,我女兒房間的窗戶,每天晚上都將擺上一盆鮮紅的玫瑰。”
那位副官仿佛被嗆到了一般,大聲咳嗽起來,他只能用咳嗽來掩蓋自己的尷尬。
“用不著再掩飾了,我又不是老糊塗,你們倆弄的那些把戲,難道能夠瞞得過我?要知道,我也曾經年輕過,雖然不能夠媲美海格埃洛公爵,不過我年輕的時候,也曾經是個聞名維德斯克的人物。”侯爵大人仿佛回到了當年一般,顯得有精神了許多。
他輕輕地拍了拍身邊副官的肩膀說道:“我的蕾米就交給你了,幫我好好地看護她,給予她呵護以及……”
老統帥欲言又止,過了好一會兒才緩緩說道:“以及——安慰。”說完這句話,馬車之中恢復了一片平靜。
而這個時候,馬車也緩緩地駛動起來。
離開擁擠的卡希爾大街,拐上了寬敞的中央大道。
這輛裝飾豪華的皇家馬車,駛上了大道正中央那條,只有地位最為崇高的人物,才能夠行駛的車道。
老統帥掃視著兩邊,這將是他最後一次觀察這座他從小生長的城市。。
他的臉上布滿了憂愁和悲傷,此時此刻,他終於能夠表露出自己深藏的情感。“侯爵大人,您也許用不著如此擔心。”一旁邊的副官訥訥地說道。
“萊文,你用不著安慰我,誰都沒有我清楚,這場戰爭是怎麽一回事,更沒有人比我清楚,我在這次戰役中扮演什麽角色。”
斐爾特侯爵重重地歎了口氣,他的臉上仿佛突然間增添了無數條皺紋。
“這是一場沒有希望獲勝的戰爭,無論是皇帝陛下還是海格埃洛公爵,都沒有想過要得到勝利。”
“這場戰役,僅僅只是真正大戰之前的一場佯攻,而我,只不過是為了引出真正目標,被當作是誘餌而扔出來的肥肉。”
對於老統帥心中的失落和憂傷,那位副官沒有辦法加以安慰,因為他很清楚,這完全是事實。
沒有隨同斐爾特侯爵一超出征的他,被調入了總參謀部,所接觸到的情報,完全能夠證實侯爵大人的猜想。
副官的心裡十分清楚,正如老上司所說的那樣,這是一場不可能勝利的戰役。
馬車輕快地行駛在中央大道之上,不一會兒便出了城門。
維德斯克的郊外春光明媚,到處是似錦的繁花,枝頭全都吐露著嫩葉。
一眼望去,青草布滿了四周的山丘,那碧綠的草叢之中,還點綴著藍色和白色的小花。
在風和日麗的春光之中,人們也顯得格外有精神,大道之上人來人往,還有那擁擠穿梭著的馬車。
和城裡不同,郊外的大道之上顯得有些凌亂,侯爵乘坐的馬車時而停頓下來,時而朝前面行走兩步。
馬車上面的兩個車夫不停地呵斥著,但是作用卻並不是非常顯著。
就這樣一步一步地朝前挪動,好不容易脫出了圍困。
而此時太陽已經升上了頭頂,正午時分的陽光照耀著大地。
在東郊的一片綠草如茵的山坡之上,排列著兩列整整齊齊的騎兵。
這些騎兵穿著閃亮的胸甲,雖然看上去頗為漂亮,不過未必能夠抵擋得住那致命的一擊。
不過,他們的頭盔卻顯得異常堅實,將整個腦袋嚴嚴實實地包裹在其中,只露出眼睛的部位,以便於觀察。
在戰馬的右側安放著一面大盾,厚實的蒙皮,外側包裹著鐵片,這張巨大的盾牌,在陽光映照之下閃閃發光,仿佛是無數巨大的明鏡排放在那裡。
騎兵們配備的武器是一杆長槍,三支梭鏢,而那掛在戰馬左側的四尺長的長刺劍,顯然也不是一件擺設。
看到這樣一套裝備,斐爾特侯爵感到非常奇怪,為什麽獨角獸騎士團這個名字,會被蒙提塔人所擁有。
在他看來,原本隸屬於海格埃洛的疾風騎士團,更有資格被稱作是獨角獸,他們所使用的武器,全都用擊刺的方式進行攻擊,實在沒有哪一個騎士團比他們更像那傳說之中,頭上長著一根尖銳椅角的美妙生靈。
不過那隊騎兵最前端的幾位有些不同,他們的頭盔之上,安著蓬松柔軟的猩紅色駝絨。
而他們的武器也顯得種類繁多,戰斧、雙手長劍,甚至像那些草原牧民喜歡使用的彎刀,全都可以看見。
斐爾特侯爵對於這些人並不陌生,他們全都是至高無上的皇帝陛下的近衛,是卡敖奇所有軍團裡面,精銳之中的精銳。
這樣的組合,在以往,是絕對不可能看到的。
神聖騎士團,原本是牢牢控制在皇帝陛下手中的精銳,除非皇帝陛下授權,任何人都無法調動這支精銳之師。
不過現在,神聖騎士團已經和卡敖奇王國其他任何一支兵團沒有什麽兩樣。他們全都必須聽從統帥部的調還。
那輛豪華的皇家馬車轉了一圈,在單地上緩緩地停了下來。
兩位駕馭者連忙跳下車夫的座位,他們畢恭畢敬地拉開車門。
斐爾特侯爵從馬車上面下來,他看了一眼護送他前往前線的護衛隊。
護衛隊的隊長連忙滿臉堆笑走了過來,看他的架式便可以肯定,他絕對不是騎士,恐怕是某個豪門世家的子弟,想要在軍隊裡面撈些資本,以便於將來獲得升遷,或者找到一個好的職位。
想想那些英勇無畏,武技起絕的騎士們要聽從他的調還,這位侯爵大人的心中顯然有些不以為然。
他絲毫無視於這位頻頻獻殷勤的護衛隊長,他的注意力集中在那坐在馬車上、正從窗口探出身來,向他打著招呼的老朋友,“你總算來了,我原本還打算派出一個小隊去迎接你的到來。”那個人微笑著說道。
這個人戴著一副寬邊眼鏡,看上去顯得文質彬彬,除了身上穿著的那身軍禮服,絲毫都看不出他像是一位軍人。
唯有那顯得黝黑的皮膚,給他增添了幾分軍人的味道。
遠行的馬車雖然準備了兩部,不過,侯爵大人卻吩咐侍者,將行李全都轉到了其中的一部上面,他顯然打算一路上和老朋友坐在一起。
“赫爾普,我的老朋友,很高興你能夠擔任參謀長官,我們已經多少年沒有見面了?五年還是七年?”侯爵微笑著和探出窗外的老朋友擁抱在一起。
“自從我們在愛卡特分開之後,我就一直被發配邊境。”那位顯得文質彬彬的參謀長官微笑著說道。
“這一次,我完全得靠你的幫助了,我對於邊境的情況一無所知,而且對於那些蒙提塔人也沒有什麽了解。”侯爵大人不等那兩個小心翼翼的侍者上前,信手拉開了車門上了馬車。
突然間,他看到了老朋友的脖子上面掛著一條純銀的項煉,他忍不住驚訝地看著自己的老友。
“你一定感到非常驚訝,驚訝我這樣的人怎麽可能突然間擁有了信仰。”那位參謀長大人笑了笑說道,他的笑容是那樣安詳和諧,仿佛他的心中,確實充填著什麽神聖的東西一般。。
“我知道你經歷了什麽,我聽說過那些傳聞。”侯爵說道,不過他的神情,卻表明了他仍舊難以相信這一切。
就在這個時候,那位拚命獻殷勤的護衛隊長,滿臉堆笑地敲了敲窗戶,他畢恭畢敬地詢問道:“元帥大人,您是不是希望現在立刻啟程?”
對於這個一點都沒有軍人味道的家夥,斐爾特侯爵感到極為無奈,年輕的時候,他們渴望掃除的正是這些蛀蟲。
不過,現在他已經沒有當年的火氣,也已經知道應該如何應對這種人物。
這位老統帥傲然地點了點頭,然後,他一把將窗簾拉上了。
那位護衛隊長,並沒有感到被看輕是多麽大的屈辱,他仍舊笑嘻嘻地走到隊伍最前方。
此刻,他的神情變得十分慷慨激昂。
踏著侍從的肩膀,他艱難地騎士了戰馬,這位絲毫不像是軍人的護衛隊長,朝前揮了揮手臂,他的樣子看上去倒是頗為威武雄壯。
“出發——”他身後的副手高聲喊道,從他那嘹亮的喊話之中,明顯的顯示出這位元帥副手絕對是個貨真價實的高手。
護衛隊整齊地行動了起來,甚至所有的戰馬也都踏著同樣的步伐。
在馬車裡面,侯爵和他的參謀長並肩坐在一起。
他們對面空著的座位,現在擺滿了收拾得整整齊齊的一疊疊厚厚的文件。斐爾特侯爵專注地看著這些檔案,他的眉頭習慣性的緊緊皺著。
旁邊的參謀長則指指點點,為好友解釋著上面所寫的內容。
突然間,那位老元帥輕輕地將手中的檔案蓋上,他按壓著眉心,拍了拍那疊厚厚的文件說道:“這根本就不是我所熟悉的戰場,我所知道的一切,在這裡都蕩然無存。”
“如果按照這上面所寫的去打仗,我甚至不知道讓我手裡的騎兵去幹什麽?還有那些重裝甲步兵,他們簡直就已經成為了廢物,戰陣和士兵的配合,也完全失去了作用。”
“在我看來,我們幾乎已經回到了蠻荒時代,簡直就像是野蠻人一般揮舞著石斧和木棍,糾纏在一起亂打一氣。”
“這樣的軍團我根本就無法指揮,這不是我所知道的戰場,這不是我所經歷過的戰爭。”
那位參謀長知道自己的老朋友為什麽而感到煩惱,事實上,他最初看到這一份檔案的時候,同樣感到起草者根本就是在胡鬧。
這種戰法聞所未聞,甚至在漫長的歷史長河之中,根本就找不到和其相類似的戰例。
“是海格埃洛公爵起草的檔,上面所描述的是他所構思的新戰術。”參謀長解釋道。
那位老元帥長長地歎息了一聲說道:“我始終不明白,為什麽派還我擔任統帥,這個位置應該屬於海格埃洛,應該由他自己論證他所發明的新戰術。”
對於這個問題,那位參謀長不敢擅自回答,因為他十分清楚,任何一個答案都會令他們倆感到氣餒。
而且他早已經有所覺悟,無論是他還是他的老朋友,他們倆的命運,早已經在冥冥之中作出了安排,他們的命運不言而喻,他們已經登上了一個舞台,而這一幕戲的名字就叫做“失敗”。
參謀長只能夠在心底祈求,這千萬不要是一場悲劇,不過他同樣也很清楚,這場戲絕對不可能以喜劇收尾。
“也許只有穩扎穩打的你,適合這種戰術,你應該看得出來,核心的戰術正好符合你的所長,而海格埃洛自己顯然並沒有那麽好的耐心,也許他讓你擔任統帥,同樣也是出於這個目的。”參謀長緩緩說道。
“你我兩個人就用不著再互相欺騙了,而自我安慰顯然也根本用不著。”
侯爵大人緩緩地搖了搖頭說道:“我很清楚這一次會凶多吉少,而我們的對手,十有八九,就是那位在萊丁邊境,令數千精銳瞬間消亡在血之禁咒中的那個索菲恩小禁咒法師,親眼見識過那場奇跡,親身經歷過所發生的變革的你,應該比我更加清楚他的厲害。”
“海格埃洛公爵之所以挑選我擔任統帥,恐怕確實是因為我的小心謹慎,不過絕對不是因為我的性格適合他的戰術,而是為了避免軍團落在一個急功近利的家夥手裡,導致全軍覆沒而已。”
“這場戰役根本就沒有多少勝算,而一旦失敗,犧牲年老的我,總好過於放棄一個很有潛力的年輕將領。”
說到這裡,侯爵大人的語氣之中充滿了壓抑和無奈。
“也許,你還有機會回到維德斯克,你必須帶著所有的資料,以及這次作戰的點滴得失回到總參謀部,想要使這套新奇的戰術變得更加完善,恐怕還有很多事情需要你的協助。”
“而作為前線總指揮的我則必須收拾全局,我現在唯一希望的,便是不要得到慘敗的結局。”
“如果這樣,我還能夠在邊境的某個流放地度過我的余生,而不會為了振奮士氣,而送掉我這條老命。”老元帥淡淡地說道,仿佛他早已經看穿了未來的結局。
“老朋友,現在還沒有到徹底絕望的境地,畢竟沒有人能夠確定,那位小禁咒法師就躲藏在蒙提塔。”
“而且即便他就在那裡,想必他也未必會施展禁咒魔法,當初在萊丁邊境的時候,可以說是他無奈之下的選擇,而這一次為了蒙提塔王國,好像他沒有什麽理由要那樣的賣力。”
“如果僅僅談論在戰場上的表現,沒有經歷過戰爭的他,未必就是你的對手,不要那樣灰心喪氣,我想,如果打成一個平手,讓蒙提塔人稍佔上風,然後再出面締結一個合約,並非是一件非常困難的事情。”
“反正,總參謀部對這一次佯攻的要求並不是很高,除了送一個表面上的巨大勝利給蒙提塔人,便是試驗海格埃洛公爵所提出的這項全新的戰術,順便為真正的進攻做好準備。”。
聽了老朋友的這番話,侯爵緩緩地點了點頭,他再次看了那一份檔案一眼。
“即便這個要求也並不容易做到,這種戰術令我感到匪夷所思,幾乎打破了原來我對於戰爭的認識和理解的一切。”老元帥皺緊眉頭說道。
“這是沒有辦法的事情,你恐怕不曾看過魔法兵團的恐怖威力,不過,到了前線你馬上就有機會知道,為什麽總統帥會費盡心機想出這樣令人費解的戰術。”
“以往的戰爭將不複存在,在魔法兵團的恐怖威力之下,排成密集的陣列緩緩推進,無異於自尋死路。”
“以往身著重甲的步兵和騎兵得以橫掃戰場,是因為魔法師的數量極為有限,而且因為他們的珍貴,所以全被藏在後方,重裝甲步兵和騎兵才沒有那麽巨大的壓力。”
“但是,現在——”
那位參謀長歎了口氣無奈地說道:“我第一次看到魔法兵團發動攻擊,那場面至今仍令我深深震撼。”
“在瞬息之間,魔法兵團便像一把巨斧一般,將成群的重裝甲步兵砍倒在地,神聖守護和土系魔法在連續的轟擊之下,根本就沒有絲毫作用,更別說那些山鬼手裡的爆裂彈。你知道看到那一幕時,我的腦子裡面所想的是什麽嗎?”
斐爾特侯爵問道:“是什麽?”
“我當時第一個反應便是,武技將會徹底沒落,那些擁有起絕身手的神聖騎士團成員,絕對無法抵擋手持爆裂彈的小孩。”
“五百年來所建立起來的騎士的驕傲,將會在這一片片火光之中,蕩然無存。而海格埃洛公爵,顯然比任何人都更早看清了這一點。”
“這種奇特的戰術,已經剝奪了騎士在戰場之上的地位,他們的價值,可能連一個普通士兵都不如。而士兵,也不再是戰場卜面的主導,決勝的關鍵,恐怕就在於誰擁有更多的魔法兵團,誰又能夠將這些魔法兵團運用得最好。”
“士兵的作用將僅僅局限於佔領,他們將不再是戰爭的主力,熟練的士兵也將不再是值得珍惜的寶貴資源。”
斐爾特侯爵聽完老朋友的一席話,緩緩地點了點頭,他顯然已經明白了老朋友的意思,同樣的,他也總算明白了自己在海格埃洛公爵眼裡的價值。
顯然,這位年輕的全軍總統帥,將這場戰役當作是即將開始的真正大戰的預演。卡敖奇王國將所有的王牌,都交到了他的手裡。
而他所要做的便是,摸索出一套真正適合於這個全新戰場的有效戰術。
綜觀維德斯克的諸多將領,能夠擔當這個職責的,確實只有自己一個。
除了自己之外,其他將領無不深深受到海格埃洛的影響,他們喜歡的是孤注一擲進行決勝的一擊。
斐爾特侯爵將手中的檔案輕輕放下,他在對面的那厚厚一疊檔案之中翻找起來,終於找到了他要找的文件。
和其他檔案有些不同的是,這一份檔案被嚴嚴實實地密封了起來。
封口扎著的寬皮帶上印著火漆,而文件的封面則鑲嵌著厚實的硬皮。
老元帥輕輕捧起那一份檔案,紅色的外表顯得如此刺眼。
“這是皇后陛下親自整理的有關魔法兵團的資料,這樣的資料總共只有三份,一份保留在皇宮之中由那位皇后陛下親自掌管,另一份在總參謀部海格埃洛公爵的辦公室裡面。”
“這是最後的一份,兩天之前剛剛抄寫出來,打開它需要正確的步驟,要不然,你所看到的將是一堆灰燼。”參謀長小心翼翼地說道。
斐爾特侯爵微微地點了點頭,因為他很清楚,他手中的這一份檔案所擁有的分量,是何等的沉重。
卡敖奇王國花費了無數代價,才換來了這一疊資料。
他相信,即便用鑽石鋪滿那用來封存這一份檔案的卷宗盒子,也遠遠及不上放在裡面的這些檔案所擁有的價值。
茫茫無際的蒙提塔草原之上,一座由無數帳篷組成的新城市,突然之間聳立了起來。
恩萊科原本對於為什麽要建造這座前營,並不是十分了解,不過,他現在總算明白建造這樣一座臨時城市的重要和好處。
那天大會結束之後,雲中之城朝著四面八方,派出了騎著快馬的傳令使者,他們隨身帶著大魔導士希茜莉亞簽署的征召令。
那乾百批戰馬朝著四面八方奔騰的壯觀景象,令恩萊科感到驚訝無比。
那些騎在戰馬上的勇士,手中握著號角,那兩短一長的號角聲,仿佛是在召喚著這茫茫大草原上的每一個子民。
洪亮的號角聲,響徹了蒙提塔的每一寸土地,而那些聽到征召號角的部族,則紛紛派出了部族之中最勇敢最強壯的青年。
獨自一個人走在廣闊的草原上,恩萊科看到遠處不停地有成群的蒙提塔青年騎著駿馬結伴而來,他們之中的大部分人,都準備了兩匹戰馬。
而那匹空著的戰馬上面,馱著他們心愛的武器和彎弓,這是他們無論到哪裡都要帶著的珍寶。
這前後兩群人顯然都來自很遠的地方,因為無論是他們還是他們的戰馬,全都布滿了塵土和汙泥,一副風塵仆仆的樣子。
前面那群人將近有兩百來人,顯然,這是一個頗為龐大的部族,應該不會比莉拉的那個部族差多少。
正因為如此,這些人和他們的戰馬,全都顯得異樣地有精神,雖然剛剛經歷長途跋涉,不過他們的臉上並沒有多少疲憊的神情。
而在後面的那一群人顯然要差得多,只有三十多人,而且大多數人的年紀都有些偏大。
恩萊科知道,蒙提塔草原上大多數部族的日子過得並不是很好。
大多數部族的人口僅僅只有兩三百人,而且在蒙提塔人之中,佔據七成的是婦女和兒童,一個這樣的部族,還能夠派出三十幾個人,已經是盡了它的所能。。
和往常一樣,前營之中早已經有守候的騎兵出去迎接,這些新到的士兵將被安置在空著的帳篷之中。
這座臨時搭建的城市,有著眾多空閑的帳篷。
突然間,恩萊科聽到有人遠遠地招呼他,當然叫的名字仍舊是勒克累斯,恩萊科轉頭四下張望,他終於看到那個和他打招呼的人。
那是一位獨角獸長老,這個人知道恩萊科的真實身分,不過對於普通人來說,這仍舊是個不能夠知道的秘密。
正因為如此,周圍有不少人停下了手中的工作,疑惑不解地看著恩萊科。
他們顯然是在猜測這看上去年紀並不是很大,身體也不是很魁梧的人,憑什麽受到那位獨角獸長老的推崇,不過從恩萊科的外表之中,顯然很難找到答案。
“這些人正在接受我的訓練,他們之中的大部分最終都將擔任隊長。”那位獨角獸長老吩咐眾人就地休息之後,走到恩萊科的身邊說道。
“所有的隊長都是由您一個人訓練嗎?”恩萊科問道。
“那怎麽可能,我一個人根本就忙不過來,我負責訓練兩百個隊長,和我一樣負責訓練隊長的長老有二十幾個。”那位獨角獸長老笑著說道。
這個數字令恩萊科大大吃了一驚,顯然他原本並沒有想到,竟然要訓練這麽多的隊長。
“兩乾多位隊長,這實在是個驚人的數字。”恩萊科說道。
“您顯然並不了解,我們蒙提塔人是如何打仗的:我們蒙提塔人十個人組成一隊,一隊便需要兩個隊長,隊長是否稱職,往往決定著整支隊伍的命運。”
“而這些隊長則由我們訓練,我們必須在很短的時間裡面,將我們的經驗傳授給他們,除此之外,我們還是他們的考核者,必須由我們決定,這些人之中,誰能夠成為真正的隊長。”那位獨角獸長老解釋道。
“那麽你們傳授些什麽?是武技嗎?”恩萊科問道。
“我可不是傳授武技的長老,這方面的訓練,是由另外一些人負責的,我訓練他們的是統領隊伍的能力,告訴他們如何分辨危險,如何在陷入危險的時候,尋找一條切實可行的逃脫之法,除此之外,便是如何和其他隊伍互相聯絡。”獨角獸長老笑著說道。
“這好像和我所知道的作戰方式有些出入。”恩萊科聳了聳肩膀說道。
“除了我們蒙提塔人,別人很難以理解這種作戰方法,這是那些草原狼群教會我們的戰術,我們學習她們的方式生存,同樣也學習她們的方式捕獲獵物。”那位獨角獸長老說道。
“那麽,你們是如何挑選合適成為隊長的候選人呢?”
恩萊科一眼便看到受訓者之中,有幾個顯得頗為瘦弱,顯然從身強力壯方面考慮,他們十有八九會落選。
“不,用不著挑選,我剛才不是說過了嗎?我們學習那些狼群,像她們一樣生存和狩獵。”
“這裡的每一個人原本就是隊長,以往,他們率領著他們部族的狩獵隊在草原之上奔忙,而現在,他們僅僅只不過是將需要捕獲的物件變成那些卡敖奇人,而他們所要學習的,便是對付這些新獵物的知識。”
“蒙提塔的草原是最好的訓練場,我們日常艱苦的生活,已經替我們挑選出了合格的領導者。”那位獨角獸長老笑著說道。
“那麽,今後他們所率領的,同樣也是自己部族的人嗎?”恩萊科問道。
“大多數的情況下不會如此,雖然士兵們相互熟悉,確實能夠提高戰鬥力,不過這同樣也會帶來麻煩,其中最大的麻煩,無疑便是判定獎賞和懲罰。”
“草原上的每一個人,都會為了蒙提塔和自己的部族,而努力拚殺,但是當部族的利益和蒙提塔的利益相互對立的時候,如何抉擇,就會有很大的麻煩。”
“正因為如此,同一個部族的人,往往會被安插到不同的隊伍,設立前營除了為了方便訓練士兵之外,也是為了將龐大的兵團重新編組。”
“當然除此之外,還有另外一個重要目的,便是在訓練之中挑選出兵團的精英,將這些精英引進獨角獸兵團之中,畢竟,獨角獸兵團才是蒙提塔真正擁有強大戰鬥力的兵團。”
恩萊科絕對相信那位長老所說的一切,因為當那位長老提到獨角獸兵團的時候,恩萊科注意到每一個人的目光之中,都閃現著期待的眼神。
正當恩萊科還想要和那位獨角獸長老攀談兩句的時候,突然間,從遠處傳來一陣急促的軍號聲。
聽到軍號聲,原本坐在地上休息的那些候補隊長們,紛紛站了起來,所有人慌慌張張地朝兩邊飛奔,急促的軍號,仿佛是一條皮鞭驅趕著飛奔的人群。
很快的,空曠的草地上變得人影皆無,所有的人全都逃進了營地之中。
只見遠遠地飛馳來了幾匹駿馬,在她們的身後,拖曳著一列長長的馬車。
那些馬車沒有寬厚的欄杆,更沒有高高的車棚,所有的輪子甚至沒有輻條,又厚又扁,就像是一個個異常結實的樹墩。
車身不高卻特別寬,半圓形的頂棚就像是一個巨大的麵包。
最前面拉車的是八匹駿馬,看她們氣喘籲籲從鼻孔之中噴著陣陣白氣的樣子,顯然陘過了長途跋涉。
趕車的車夫有四個之多,他們連夜兼程,輪流驅趕著這八匹駿馬在草原上飛奔。這正是恩萊科的得意之作,不過,功勞卻被歸於他的另外一個身分,那位被蒙提塔草原的所有子民深深信仰的神靈——聖者荷裡。
不過現在看來,這件傑作也並非完美無缺。
讓這龐然大物奔跑起來倒是容易得很,但是想要讓它停下來,卻遠遠沒有那麽簡單。。
正因如此,每一次馬車到來的時候,總是這樣勞師動眾,這幾乎已經成為了每天都要發生幾次的慣例。
當馬車緩緩停下之後,營地之中,立刻有無數人,推著小車,往那長長的馬車走去。
頂棚被徹底掀掉,人們爬上大車,七手八腳地將上面滿載的貨物往下搬。
一時之間,營地之中顯得熱鬧非常,幾乎每一個人都在忙碌著各自的工作。
看著這群牧民,看著他們那熟練同時又極有效率的工作,恩萊科總算明白,為什麽要建造這樣一座前營。
實在沒有比這更加有效率的布置了,這既是一座巨大的兵營,同樣也是一座高效率的城市。
而這座城市裡面的每一個居民,全部是蒙提塔草原真正的精英。
營地之中,幾乎每一個人都幫忙裝卸那些貨物,那一串馬車很快便被裝卸一空。此時守護在一旁的魔法師們,總算有事情可以做了。
一座巨大的魔法陣飄浮在空中,直徑近十米的圓盤之上,布滿了縱橫交錯的金色絲線,這些金色絲線組成了一個個複雜的魔紋。
在圓盤的四周,雕刻著各種神符,這座魔法陣構造之複雜,曾經令他們歎為觀上。
即便是這些魔法師之中對於魔法陣最了解的一個,也根本無從猜測,這些神符和魔紋,到底發揮了什麽作用。
不過,雖然沒有人懂得這座魔法陣的原理,但想要打造這樣一座魔法陣,卻並不困難,而且操縱這樣一座魔法陣也十分方便正因為如此,雲中之城的魔法師們,對於恩萊科早已經佩服得五體投地。
一道藍色的光芒,將那個魔法陣籠罩其中,那湛藍的顏色令人充滿了無限還想。
魔法師們輕輕推著那座魔法陣,從那長長一串馬車的這一頭到達另外一頭。
飄浮在空中那個散發出柔和湛藍光芒的魔法陣,同樣也將這種迷人的藍光映照在馬車之上。
一時之間,原本白皙的馬車,變成了宛如藍寶石一般晶瑩透亮。
那些旁觀的蒙提塔人,同樣也被眼前的美景所陶醉,即便是看上無數遍,他們也絕對不會感到厭煩。
因為對於他們來說,這正是草原之神所創造的奇跡。
不過雖然看得如癡如醉,這些草原子民仍舊沒有忘記他們的工作。
一批精神飽滿的駿馬,用來調換那些拉著馬車從格蘭特城來的、筋疲力竭的馬匹。而四位同樣精神奕奕的車夫,則爬上了駕馭者的位置。
鐵匠們小心翼翼地檢查著每一輛大車,他們無不將這宛如藍寶石一般的馬車,當作是最為珍貴的財寶,唯恐不小心會令它有所損傷。
那長長的一串馬車,在八匹身強力壯的駿馬的拖曳之下,向著遠方飛馳而去,營地之中才恢復了原有秩序。
不過,恩萊科早已經失去了那位獨角獸長老的蹤影。
再一次獨自一人遊走在刻苦訓練著的眾人之中,恩萊科突然間感到一絲羞愧,好像整個營地之中,只有他一個人整天遊手好閑,不過他確實也想不出自己能夠幫得上什麽忙。
突然間,空中傳來了一陣清銳的鷂鷹叫聲,在蒙提塔待了這麽久,恩萊科多多少少也懂得這些空中的眼睛發出的叫聲所代表的意思。
那是發現目標的鳴叫。
不過,恩萊科同樣也很清楚,天空中的那幾隻翱翔在天際的鷂鷹所發現的,恐怕不是什麽了不起的目標。
也許是一面旗幟,也許是一個騎在馬上的人。
那些鷂鷹同樣也在接受訓練,她們將成為斥侯們最敏銳的眼睛。
而飛翔在高空之中的鷂鷹,不但能夠帶來可靠的情報,她們同樣也是最警惕的哨兵。
蒙提塔獨角獸兵團以神出鬼沒而著稱,卡敖奇強大的軍團,一次也沒有給予過這些騷擾著他們後方補給線的敵人,任何沉重的打擊,這不能不說是這些鷂鷹的絕大功勞。
事實上,恩萊科同樣也確信,這些鷂鷹要遠比飛行在空中的魔法師,更加適合擔任偵察的任務。
畢竟沒有哪個魔法師的眼睛,能夠和鷂鷹那敏銳無比的起強視力相匹敵。
對於那些微小的蛛絲馬跡,那些魔法師絕對會粗心大意的還漏過去,而這些飛翔在空中的小小鷂鷹,絕對是比魔法師們細心和負責的偵察兵。
恩萊科曾經見識過這些鷂鷹的厲害,她們甚至能夠在茫茫草原上,在密密麻麻的草叢之中,找到一枚金幣。
看了一眼飛翔在空中的鷂鷹,恩萊科朝著營地外面走去,他突然間想起了一件事情,也許他也應該弄一頭鷂鷹來養養。
這個念頭,幾天前突然間出現在他的腦子裡面。
閑來無事,他整理了一下那些不需要花費多少魔力,便能夠施展出來,而且非常有用的魔法。
整理到後來,他突然間發現精神系的魔法,在這當中佔據了巨大部分。
事實上精神系的魔法和其他魔法相比,更加注重於對於魔力的巧妙運用,也正因為如此,令萊丁王國的魔法師,和其他國度的魔法師們有著極大不同。
雖然恩萊科很不願意回想那段令他痛苦和煩悶的經歷,現在,只要一想到精神魔法,他就會回想起在萊丁王國所受到的那一連串欺騙。
不過,他不得不承認,那些精神魔法確實非常有用處,其中最有用處的,便是各種各樣用來監視和窺探的魔法。
數萬掌控者得以牢牢控制整個萊丁王國,他們所仰仗的,便是那無所不在的寬法的眼睛。
雖然恩萊科並不打算做同樣的事情,那可是一個相當龐大的工程,不過在翱翔天際的鷂鷹身上,安上一雙魔法的眼睛,也許會很有用處。。
那些鷂鷹雖然擁有敏銳無比的眼睛,不過,她們畢竟沒有聰慧的大腦,她們可以找到並且發現目標,但是想讓她們作出準確的描述,恐怕連諸神也作不到。
恩萊科用風的力量包裹住自己的身體,他朝著草原深處急速奔去。
他已經很久沒有施展這種奇特的身法了,即便在達克面前,他也很少使用這種以電系魔法為基礎的武技。
此時此刻能夠盡情的狂奔,不知道為什麽,恩萊科居然感到心中充滿了舒暢和喜悅。
腳下那沙沙的掠過草叢的聲音,耳邊那呼呼的風聲,所有的這一切,都令他感到格外的心曠神恰。
正當恩萊科因為這莫名的喜悅而感到不可思議的時候,突然間,遠處傳來了陣陣馬蹄之聲。
那是蒙提塔斥候特有的馬蹄聲,那是蒙提塔人為了他們的斥候特別訓練的駿馬。
馬蹄聲顯得特別輕,更沒有哪匹戰馬會發出不合時宜的嘶鳴。
這些斥候所作的工作極為危險,因此就連他們的戰馬也必須時刻保持警惕。
朝著傳來馬蹄聲的所在急奔而去,那是一道低緩的丘陵背後。
緩緩傾斜的山坡底下,二十多匹戰馬排成一條直線,她們低矮著身體在茂密的草叢之中疾馳,而騎在馬背上的斥候,他們的身體則緊緊貼著戰馬的背脊。
無論是戰馬還是那些斥候,他們的身體上面,全都塗滿了綠色的顏料,這令他們和茫茫的蒙提塔草原完全融為一體。
“跳——”突然間,為首的那個斥候大吼了一聲。
令恩萊科感到無比震驚的是,那些斥候們紛紛縱身跳下戰馬。
從急速的戰馬上跳下,他們自然無法站穩身體,斥候們紛紛滾作一團,甚至有很多人互相碰撞。
不過,他們顯然都已經得到了充分的訓練,即便發生碰撞,這些斥候也能夠有效地保護自己。
恩萊科看到他們蜷曲身體的奇特姿態,他仿佛也從中受到了啟迪。
大多數斥候很快便站了起來,只有一兩個人似乎受了些傷。
突然間,恩萊科感到那些斥候之中的一個極為眼熟。
和老朋友重聚確實令人欣喜,不過恩萊科怎麽也想不到,巴山會擔任斥候。
在恩萊科想來,以巴山的身手,足以令他成為獨角獸之中的精英。
不過,更令他感到意外的,便是為首的那位負責訓練他們的隊長,竟然是那位草原上的傳奇人物——因塔。
那些斥候們同樣也對恩萊科充滿了好奇,不過他們所知道的,僅僅是勒克累斯這個名字。
巴山並沒有告訴別人恩萊科的真實身分,唯一知情的只有他和因塔。
恩萊科隨手指點了斥候們一些武技,便立刻成了那些斥候們崇拜的對象。
“巴山,我原本以為你會加入獨角獸。”恩萊科含蓄地說道,當著這些斥候的面,池自然不敢說出輕視的話語。
“我現在已經是獨角獸的成員,想要成為哨望,必須是真正的精英。”巴山自豪地說道。
他的回答,顯然令恩萊科大吃一驚。
突然間,恩萊科感到後背被人重重地拍了一下,然後傳來因塔那低沉的聲音:“哨望對於獨角獸來說,是最為寶貴的成員之一。可以說我們便是獨角獸的眼睛,又有誰會不珍愛自己的眼睛。”
聽到這麽一說,恩萊科點了點頭。
的確,在這茫茫無際的草原上作戰,能夠越早發現敵人,越能夠將對手的一舉一動全都牢牢掌握在手中,稱得上是得以避免失敗的關鍵所在。
“因塔,你也加入了獨角獸?”恩萊科好奇地問道。
因塔只是淡淡地回答道:“要打仗了。”
所有聽到這句話的人,都沉默了下來,和卡敖奇王國不同,在蒙提塔草原上沒有一個人喜歡戰爭。
草原上那嚴酷的環境,以及那無時無刻不在威脅著每一個人的可怕災害,已經令這位草原子民應接不暇,而戰爭無疑要比任何自然災害都更加可怕。
恩萊科實在無法想像,將會有多少人死在戰場上?
他更加難以猜測,蒙提塔王國需要多少時間,才有可能恢復元氣。
顯然一想到這些,每一個人的心中,都充滿了極度的鬱悶和深深的傷感。
過了好一會兒,巴山終於打破了沉默。
顯然他並不希望和好朋友的重逢,被這壓抑的氣氛所破壞。
“勒克累斯,你應該向我祝賀,我的妻子已經懷孕了。”巴山興奮地說道。
這確實是個令人振奮的話題。
恩萊科立刻興致勃勃地追問道:“什麽時候你的孩子能夠出世?”
“哦——那還早著呢!不過我敢保證,那將是一個極為出色的男孩,他將足以令我感到驕傲,因為他是我們部族的神明——聖山上面的那個妖魔,所賜予給我、還有我們部族的珍貴禮物。”巴山興奮地說道。這番話聽在恩萊科耳朵裡面,卻顯得那樣刺耳,因為按照推算看來,那同樣也是他在克麗絲的體內播下那生命種子的時候。
而同樣即將成為父親的他,卻絕對沒有巴山那麽好運。
巴山和他的妻子,正沉浸於即將擁有孩子的喜悅之中,而自己則整天得花上大部分的時間用於研究那人造的子宮。
兩者間的區別竟然一天一地,自己甚至連抱怨都得小心翼翼,不過突然間,恩萊科又想到另外一件事情。
在那即將開始的戰爭之中,也許巴山會失去生命。
斥候是個極其危險的職業,他們正如眼睛一般,擁有著不可替代的價值,卻同樣也是無比的脆弱。
恩萊科朝著巴山偷眼張望。
令他感到訝異的是,他從巴山的臉上,看不到絲毫對於戰爭的恐懼。
從巴山的神情之中,只能夠看到一個即將成為父親的人,沉浸於生命獲得延續的巨大喜悅之中。
就在這一刹那間,恩萊科仿佛獲得了感悟一般。
突然間,他想起了當初觸動聖杯的一刹那所看到的那些神秘的景象,此時在恩萊科的腦子裡面,仿佛被生命的體驗所充斥著。
但是,他又仿佛迷失在了那紛亂的思緒之中。
什麽是生命?
生命有著什麽樣的意義?
就在這一瞬間,恩萊科找到了答案。
雖然,他仍舊沒有全部明白,不過,他總算看到了那關鍵的所在。
生命的意義在於延續。
生生不息,周而複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