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雲中之城的景色無疑最為美好,因為可怕的暴風時常光臨這個充滿苦難的草原,因此草原上的每一個人都特別珍惜美好的時光。
更何況,這幾天對於蒙提塔王國、乃至整個世界來說,都有著極為特殊的意義。
每一個人都為慶典忙碌著。
恩萊科看著那些忙碌的人群,心中感慨萬千,在不知不覺之中,又迎來了光輝日慶典。
和一年前比起來,恩萊科對於光輝日慶典已經有了完全不同的認知。
他已經不再是那個懵懂兒童,光輝日祭典也不再是盡情歡樂,和得以放松心情的難得假日。
他不再像一年以前那樣,對於光輝日所代表的諸神和魔族的最終戰役,充滿了憧憬和敬畏。
從那頭遠古智慧巨龍那裡,得知了神魔大戰的真相之後,恩萊科幾乎喪失了一切信仰,莊嚴的大戰變成了一場可笑的鬧劇。
事實上,不但神魔大戰失去了原有的光輝,包括感恩日和勝利日在內所有過往的輝煌,在恩萊科眼中,都已經失去了原有的神聖和莊嚴。
特別是勝利日慶典。
那些英雄再也不是高高在上,如同神明一般的存在。
恩萊科清楚地知道,他們之中飽含著辛酸、悲哀和惆悵,至於那兩個至今存活在人世間的古代英雄,他們早已經將過去的燦爛和輝煌拋到腦後。
“你這個懶鬼,幹什麽停下手中的工作?”
尖銳而又嚴厲的叱責聲,將恩萊科帶回了現實之中,那個討厭的小東西儼然是這個世界上最嚴厲的監工。
恩萊科看了一眼在他眼前晃來晃去的小東西,小東西雙手抆著腰,將那對藍寶石眼睛瞪得大大的,氣鼓鼓地看著自己。
這個小東西對於慶典居然充滿了異樣的熱忱,不過恩萊科很清楚她並不在乎慶典所蘊含的真正意義。
對於這個小家夥來說,光輝日慶典上真正有意義的,僅僅是那充滿歡笑和喧鬧的節日氣氛。
一直以來,恩萊科便對小東西喜歡熱鬧的性情感到頗為驚詫。
他很難想像擁有如此性情的小東西,是如何度過那些漫長的、充滿孤寂的無盡歲月。
想到這裡,恩萊科又不禁有些同情這個討厭的小東西,同時他也能夠深深理解,為什麽這個小東西那麽渴望能夠給予安其麗永生。
畢竟在這個世界上,安其麗是她唯一的朋友。
不過恩萊科更懷疑,恐怕真正的原因是,安基麗是唯一能夠忍受那個討厭小家夥的吵嚷的人類。
隨著在神殿之中待的時間越長,隨著對第一公主認識的加深,恩萊科越來越感覺到這位第一公主確實能夠稱得上是人間天使。
有這位天使般的小姐待在身邊,一切都變得那樣溫馨祥和,甚至連那個小東西也顯得不再如此討厭,她也不再那般不講道理。
“快點乾活!”
恩萊科突然間感到背心上一陣刺痛,就仿佛一隻鐵鉗子在那裡狠狠地夾了一下似的。
“不許再咬我,要不然我告訴安其麗。”恩萊科威脅道。
他知道這是唯一有效的阻止方法,因為安其麗曾經警告過那個討厭的小東西,禁止她再用牙齒咬人。
“你快點工作,我會看著你的。”小東西飛到恩萊科耳邊厲聲說道,不過聽得出來她的語氣算不上強硬,顯然確實有些心虛。
恩萊科聳了聳肩膀,扶著梯子往上爬了兩格,將手中捧著的花環小心翼翼地系在屋簷底下。
蒙提塔人很愛惜一切財物,他們絕對不會將珍貴的絲綢用於華而不實的地方,因此這裡雖然是絲綢的產地,不過絕對看不到維德斯克的那番綢帶錦緞迎風飄楊的景象。
蒙提塔的大草原到處盛開著差麗的鮮花,雖然它們的美麗是如此短暫,不過足以為慶典爭光添彩。
愛熱鬧的小東西這一次倒是太太平平地在一邊幫忙,她飛到下面從籮筐之中將一個個花環拖上來,遞到恩萊科的手中。
這是安其麗的吩咐,恩萊科猜想安其麗這樣做,是為了化解他和小東西之間那根深蒂固的矛盾。
不過,看一眼小東西那氣鼓鼓和時不時在旁邊指手畫腳一番的樣子,顯然想要和小東西和解,並非像安其麗想像的那樣容易。
正當兩個人忙碌於工作之中的時候,恩萊科突然間聽到有人叫他的名字。
“勒克累斯,你能停一下嗎?”
恩萊科不用回頭便知道是達克來了,同樣他也用不著猜想便能夠肯定,達克之所以來找他,絕對是因為在武技方面碰到了什麽難題,
這位王子殿不是個不折不扣的武癡,甚至已經到了不可救藥的地步。
恩萊科還沒有回答,便聽到底下開始爭吵起來。
“去去去,別妨礙我們工作,那個家夥原本一有機會就打算偷懶,現在他更有借口了。”
那個小東西飛到第一王子眼前,指著他的鼻子說道。
和恩萊科不同,達克並不是一個非常擅長說話的人,他坐在巨石前面冥思苦想的時間是如此多,顯然對他的交流能力造成了妨礙。
除此之外,蒙提塔草原上的子民比起其他國度的人來說,更多一份衝動,也更喜歡用行動來代替爭論。
那位王子殿下顯然有備而來,他一把抓住了那個小東西,還沒有等到她高聲尖叫,便將她塞進了一個出口袋裡面,然後用繩子一圈一圈結結實實地綁起來。
透過那厚實的牛皮和密密麻麻的繩索,恩萊科仍舊能夠聽到一絲尖叫聲,不過尖叫聲變得輕微了許多,也不至於如此刺耳。
將綁成一團的小東西順手扔進了那個聖杯之中,達克擺了擺手輕松地說道:“好了,喜歡惹麻煩的家夥給我處理掉了,在我的妹妹回來之前,你有一段自由支配的時間。”。
“這樣不太好,安其麗回來,小東西肯定會告狀的。”恩萊科皺著眉頭說道。
“不要緊,這是我和她之間從小就一起玩過的一種遊戲。”達克不以為然地說道。
恩萊科興致勃勃地問道:“從小?那是什麽時候?”
“我七、八歲的時候,母親派人將我帶到了索菲恩,我第一次看到那個討厭的小家夥,那時候我居然還覺得她很有趣。”達克搖著頭歎息道,顯然他正在為那時候的愚蠢而後悔不已。
恩萊科現在總算明白,為什麽那個金屬生命體和第一王子之間的關系如此糟糕。
每當那個小東西提到第一王子,總是用野蠻、暴虐、殘忍、惡劣、卑鄙、無恥……等等最糟糕的字眼來形容第一王子,而且往往將第一王子歸類為野豬、狗熊、猩猩的同類。
恩萊科看了一眼被結結實實綁成一團的小東西,他居然有些同情她了。
被王子殿下拉著,恩萊科朝王子的寢宮走去。
一路之上,所有人都在忙碌著為光輝日慶典作準備,雲中之城到處點綴著五顏六色的花團和花環,甚至連人們的身上都裝飾著這些東西。
每一個人的臉上都喜氣洋洋的,仿佛提前一天已經感受到了節日的氣氛。
唯一和節日氣氛格格不入的,就只有恩萊科和他身邊的那位王子殿下。
也許是為了更好地感受那位最強武者的孤獨和蒼茫,也許僅僅是模仿,王子殿下穿著一條和恩萊科一模一樣、極為寬松的、既說不上是長袍又不像是鬥篷的東西。
王子殿下的寢宮位於雲中之城北側一個比較偏僻的位置,寢宮的正前方有一座平台,平台遠遠地延伸出去。
凜冽的北風發出陣陣咆哮之聲,白色的地面上到處布滿了斑斑點點焦黑的痕跡,那是可怕暴風之中致命閃電留下的印記。
即便不是風暴期間,這裡仍舊是一個令常人望而卻步的所在,雲中之城上的人們將這裡稱作為“哭號之角”。
不過恩萊科同樣也很清楚,達克王子那堅實的基礎正是在這狂風呼嘯、充滿驚雷閃電的可怕之地修煉而成的。
肆虐的風暴,迅疾的閃電。鍛造了這位王子殿下堅強有力的身軀。
恩萊科並不喜歡站在平台的邊緣任憑狂風吹拂。
雖然這對於王子殿下來說仿佛是清風拂面,雖然從平台上放眼望去,那廣闊無垠的大草原,以及那仿佛溶化於天地之間的感覺,常常令人熱血沸騰。
不過對於恩萊科來說,更多的感覺是提心吊膽、膽戰心驚。
他曾經以自己擁有絕頂武者的實力而感到自傲,不過自從站立在這狂風呼嘯的平台之上,他這才真正意識到,自己並不是一位真正的武者,他有的僅僅只是一個光輝燦爛的武者外殼而已。
不過恩萊科不想讓達克看出自己的怯懦,他苦苦忍耐著,忍耐著那搖搖欲墜、提心吊膽的感覺。
“每一次看到眼前的美景,我就感到心曠神恰。”達克感慨地說道。
恩萊科唯有發自內心深處的苦笑,他歎了口氣說道:“我更喜歡溫暖舒適的房間、精美的食物以及可口的飲料。說到底我畢竟不是一個真正的武者,沒有像你那樣的武者的覺悟。”
“那倒也是,你是我所見過最為奇怪的人,你所擁有的武技堪稱絕頂,偏偏基礎又很不扎實,不過最令我感到奇怪的是,你居然擁有超乎想像的力量,很難相信,如此纖細的肌肉,能夠爆發出如此強大的力量。”
達克搖了搖頭,又歎了口氣說道,所有這一切都是身為武者的他夢寐以求的。
聽到這句話,恩萊科感到深深的無奈,他猜測擁有這些天賦,恐怕和他體內流淌著的妖精一族的血液不無關聯。
不過這絕對是一件不足為外人道的事情。
而且恩萊科很懷疑自己即便將真相和盤托出,也沒有幾個人願意相信。
“對了,你找我有什麽事情?總不會請我來欣賞眼前的風景。”恩萊科問道。
“噢!對了,昨天晚上我翻閱了過去的資料,發現了一些極為有趣的東西,一些從來不曾有人注意到的東西。”達克說道。
他領著恩萊科,朝著自己的寢宮走去。
和蒙提塔王國大多數房間一樣,這位王子殿下的寢宮樸素而又簡潔。
唯一能夠證明住在這裡的人身分遠比一般人要來得高貴,恐怕就只有房間的大小了。
這裡雖然隻比普通房間寬一些,不過卻長得多,因此整體顯得頗為狹長。
房間的地板上鋪著厚厚的羊毛氈毯,正面最顯眼的地方掛著幾把兵器,頗為符合住在這裡的主人的身分。
恩萊科看了一眼自己打造的那柄彎刀。
那柄彎刀被放在正中央的位置,顯然它被當作最為珍貴的寶物看待。
不過恩萊科一眼便看出,還有兩件武器顯然比自己打造的彎刀更加出色。
特別是那柄雙手大劍,劍鞘之上浮動著一層火光,顯然是一件相當出色的魔法兵器。
恩萊科倒是完全能夠想像這把魔法兵器被冷落的原因,顯然達克是個非常堅忍的人,他並不願意為了一把兵器,而放棄自己追求的武技。
恩萊科猜想,也許這是因為,在達克的心目中有自己的神靈存在,那便是最強武者托木爾,背棄托木爾的武技,對於他來說恐怕是一種褻瀆。
恩萊科掃視四周,但是四周空空如也,甚至還及不上普通蒙提塔家庭的擺設和裝飾。
這裡幾乎和他自己的房間一模一樣,不過自己只是一個外來人,原本就沒有將這裡當作自己的家,因此不在意房間的裝飾和布置還情有可原。。
看著這樸素到極點的房間,恩萊科更加確信,達克沉迷於武技已經到了不可自拔的地步。
這裹除了比恩萊科自己的房間多了一張長桌以外,幾乎沒有什麽兩樣。
恩萊科完全可以理解為什麽需要這樣一張長桌,因為年輕的王子殿下並不僅僅只有一位妻子。
這絕對是一個龐大的家庭,和蒙提塔王國其他家庭比起來,唯一缺少的恐怕就只有那些在桌子旁邊跑來跑去的小孩子了。
令恩萊科最感到不習慣的是,那些王妃們穿著得就像小了頭在臥室之中一模一樣。
恩萊科很清楚,在蒙提塔王國的禮節之中,這表示,他被眼前這位第一王子當作了親兄弟一般看待。
和其他國家不一樣,王子並沒有斥退自己的妻子們,顯然蒙提塔人並不認為妻子在一旁聽丈夫們談論機密事情,有什麽不妥當的地方。
恩萊科猜想,蒙提塔人大概確信自己的妻子絕對不會背叛家庭。
從臥室之中取出一卷羊皮紙,羊皮紙已經有些泛黑,上面甚至沾上了一塊青色的霉斑。
達克小心翼翼地將羊皮紙鋪開,因為年代久遠,羊皮紙已經有些破損皺褶。
恩萊科看了一眼那張羊皮紙,令他感到還憾的是,上面書寫的文字仍舊是那種他所不認識的古代蒙提塔文,不過在一些段落旁邊,有著用極為細小的新蒙提塔文寫的注解。
“這是和托木爾大人同時代的另外一位桑特大人——舍格瑞留下的手卷。”第一王子鄭重其事地說道。
“舍格瑞?”
恩萊科對於這個名字顯然十分陌生,不過他知道這位勝利日十二英雄中的一位,肯定存在著另外一個更廣為人知的名字。
“對於這位桑特,我的所知也十分有限,他絕對可以稱得上是十二英雄之中最為神秘的一位。”達克聳了聳肩膀說道。
“把你知道的說給我聽好嗎?”恩萊科說道。
第一王子點了點頭,他思索了片刻之後說道:“傳說中,這位舍格瑞大人是一名殘障,不過也有一種說法,那位桑特大人是名深藏不露的武者,不過唯一可以肯定的便是,這位桑特大人在勝利日戰役之中所扮演的重要角色。”
說到這裡,達克顯得頗為自豪,他的臉頰甚至因此而微微發紅,那是熱血沸騰的象征。
“傳說中,那徹底扭轉局勢的最終戰役,正是這位大人一手策畫的,他顯然是位天才的戰略制定人。”王子提高了嗓門說道。
這件事情倒是出乎恩萊科的預料之外。
原本在他想像之中,直接攻擊維德斯克,毫無疑問應該是維克多這個家夥的主意,沒有想到提出者竟然另有其人。
“也就是說,這位舍格瑞大人是魔法帝國時代反叛軍的參謀總長?”恩萊科開口問道。
“參謀總長?那是你們的稱呼,在我們這裡有一個更加貼切合理的稱呼——軍師。”達克意氣飛楊地說道。
對此恩萊科不置可否,反正對於他來說,無論是參謀總長還是軍師,都是一回事情,坐在那個位置上面的家夥所要做的工作就是,運用頭腦引導軍隊取得勝利。
“這本手卷上記載了一些什麽?有關勝利日戰役的進攻策略嗎?抑或是對於如何領導軍隊走向勝利的建議?”
恩萊科看了一眼那幅手卷說道,那上面的注解實在太細小了,而且經過歲月侵蝕,很多地方變得模糊不清,為手卷撰寫注解的人,顯然沒有考慮到蒙提塔王國那多雨的風暴氣候。
“不是,依我猜測,這卷手卷應該是舍格瑞年輕時代的一段見聞。”王子用手指著手卷之中的某一行說道。
“手卷上提到魔法帝國時代末期,曾經有一位魔法皇帝破天荒地對武技突然充滿興趣,他召集了近千人,眾集了幾百個不同派別的武者,所為的就是創造出一種奇特的、完全與眾不同的武技。
沒有人猜想得出那位魔法皇帝的目的,只知道武技的開發在最初的階段並不順利,武者們的意見完全相左,而那位魔法皇帝又無法給予明確的意見。
武技開發獲得進展好像是在舍格瑞加入之後,也許正是因為這位桑特大人,武技開發才得以步入正軌,這是我的猜測。”第一王子笑了笑,說道。
“從手卷上看來,舍格瑞當時從事的工作是收集和整理武者們研究出來的成果,從字裡行間之中,我甚至懷疑,舍格瑞原本就是那位魔法皇帝的部下之一。”
第一王子連忙使勁搖了搖腦袋,仿佛要將這充滿褻瀆的念頭,從大腦裹面扔出去一樣。
不過恩萊科卻並不以為然,沒有人比他更加清楚魔法帝國崩潰的底細,這個曾經盛極一時的龐大帝國,正是毀滅在那兩位帝國最高領導者的手中。
和親手葬送了魔法帝國的維克多比起來,這個有可能曾經是魔法帝國子民的舍格瑞,根本就算不得什麽。
將腦子清理乾淨之後,那位王子殿下繼續說道:“舍格瑞大人顯然偷偷地藏起了一部分研究成果,不過他並非真正的武者,因此對於這批豐厚得難以想像的寶藏根本束手無策。一切的改觀發生在他逃亡於蒙提塔的路途之上。
在半路上,他遇到了一位受到放逐的蒙提塔人,那個人正是托木爾大人,傳說中托木爾曾經是個脾氣暴躁、桀騖不馴的人物,他被自己的部族唾棄和放逐,不過他的強悍令他得以在草原之上獨自生存下來。
托木爾成為一個偉大武者,想必正是因為那次偶然相遇,擁有無比天賦的他顯然從舍格瑞那裡獲得了那份寶藏,我甚至懷疑,現在歸屬於你的那柄什麽淚珠,原本同樣也是舍格瑞的佩刀。”。
聽到這裡,恩萊科默默點了點頭,他的猜測和達克的差不了多少。
“從手卷之中,你想必有了新的發現。”
恩萊科說道,他很清楚這位王子殿下的性情,他可不是一個喜歡研究歷史和進行考慮的人物。
“你還記得托木爾留在巨石之上的那段文字嗎?我從這份手卷之中找到了更加原始的部分。”王子興奮地說道,看他兩眼放光的模樣,顯然這才是真正令他感興趣的地方。
“你是否曾經聽說過冥神之雙手?這顯然是某種並不為世人所知的強大武技,那位魔法皇帝最終的研究成果,顯然正是這種不為人知的武技。
只可惜舍格瑞大人無緣領略這種武技的全貌,不過對此真正感到還憾的恐怕是托木爾大人,托木爾大人畢生都在追求這種極致的武技。”達克重重地歎了口氣說道。
和第一王子不同,對於魔法帝國時代了如指掌的恩萊科,一聽到“冥神雙手”這個名字,立刻便聯想到那位率領大軍進入萊丁王國、用邪惡又充滿悲劇色彩手段將魔法帝國僅有一絲血脈融會到敵國的血脈之中的人物;立刻聯想到那位堪稱最為邪惡的魔法阜帝,那個連自己的子孫後代都不肯輕易放過的冥皇。
“赫利斯,維德斯克,魔法帝國時代最為可怕的魔法皇帝,如果真的有冥神雙手這種武技存在的話,它的擁有者肯定就是這位極度邪惡的君王。”恩萊科歎了口氣說道。
他極其不願意提起這位邪惡到極點的魔法皇帝,因為這不可避免地令他想起很多不愉快的回憶。
這個世界上和赫利斯相關最為密切的莫過於羅蘭家族。
只要一想到出自於這個家族的那些可怕的人物,以及那些可怕人物給予自己的迫害,恩萊科便感到不寒而栗。
在恩萊科看來,這個家族的子孫後代毫無例外,都殘留著冥皇那邪惡的血統,其中更是以希玲那個麻煩的小了頭為最。
只要一想到這個小妖精種種令他不堪回首的過去,恩萊科便感到渾身不自在。而偏偏他的命運已經和這個充滿邪氣的小了頭緊緊聯系在一起。
很多時候,恩萊科不得不懷疑,為什麽厄運之神那麽喜歡光顧於他?“入侵萊丁的那位死神?”達克顯然聽過這位魔法皇帝的大名,他立刻說道。
“手卷上是否記載著如何修煉冥神雙手?”恩萊科忍不住問道。
他突然間想到,當初在總部他和那位總座大人的那場對戰。
現在想來,總座當時施展的力量正是來自於那位幽冥之主,冥神的魔法竟然能夠銷蝕暗黑龍槍的能量,這不能不令恩萊科感到敬畏。
恩萊科倒是很有興趣追查“冥神雙手”的真相。
而且他依稀記得自己的妻子克麗絲長公主殿下曾經提到過這個名字,也提到過這種力量至今仍舊掌握在羅蘭家族的手裡。
令他感到失望的是,達克居然搖了搖頭,“這份手卷之上只是提到了舍格瑞的一些經歷,除了冥神雙手令我感到相當在意之外,也許就只有手卷上提到的那兩件號稱最強的兵器。”
恩萊科連連搖頭,他絕對不相信存在最強的兵器,因為魔法兵器之中最為強大的莫過於那三大神器,不過恩萊科絕對相信他所擁有的“暗紅淚珠”不比任何一件神器稍微差一些。
更何況他所創造的“生命聖水”製取裝置,也絕對不會在任何一件神器之下,
“我可沒有撒謊,手卷上確實提到了兩件魔法兵器,舍格瑞稱它們為最強大的神器,其中的一件想必就是你告訴我的那個什麽淚珠,手卷上的說法幾乎和你告訴我的一模一樣,正因為如此我才作出如此猜測:至於另外一件,那是舍格瑞親自使用的武器,好像是一柄匕首,一柄能夠輕而易舉殺死任何生物的匕首。
手卷上提到,舍格瑞正是依靠這柄匕首才得以在殘酷的草原上保住性命,那柄匕首可以輕松奪走任何生物的性命,僅僅被那柄匕首劃破一道傷口,也足以致命,手卷中記載,沒有一種生物曾經幸免於難,舍格瑞甚至用這柄匕首殺死了十幾頭龍,依靠那柄匕首,屠殺巨龍甚至比殺雞還要輕而易舉。”
對於達克王子所說的這種致命的武器,恩萊科倒並不認為是異想天開,魔法的世界廣博沒有邊際。
輕輕拿起那張薄薄的羊皮紙湊到眼前仔細觀瞧,恩萊科真正戚興趣的是那些注解,他可不認識那些古代蒙提塔文字。
令他感到奇怪的是,這些寫在夾縫之中的文字,似乎不太像是一種注解,沒有哪種注解會如此詳盡,詳盡地甚至超出了所注解的句子。
而且從書寫的流暢度看來,寫下這些文字的人顯然對於那充滿神秘的“冥神雙手”有著獨特的理解和認識。
恩萊科甚至懷疑那位撰寫注解的人,有可能比最初書寫這卷羊皮紙的人,更加了解“冥神雙手”。
不過那個人對於手卷上提到的兩件神兵利器顯然一無所知,後半段幾乎沒有留下一點注解。
恩萊科同樣對那兩件神器不太感興趣。
“暗紅淚珠”曾經為他所有,恩萊科雖然從這把吸血彎刀之中學到了超絕的武技,不過和他身為魔法師所擁有的強大力量比起來,這些超絕的武技很顯然的又算不得什麽了。
事實上恩萊科常常在懷疑,當初凱特執著於魔武技的修煉和研究,是否太過可惜了。
無論如何,一個魔法師的力量都要遠比武者強大得多。
“能夠做到這一點確實是一件了不起的武器,不過就算再厲害的武器,也得能夠造成傷害才會起到作用,這樣的武器也許更加適合用於對付魔獸。”恩萊科不以為然地說道。。
一提到武技,那位王子殿下立刻興奮起來,事實上,他找勒克累斯並非僅僅為了讓他看一下這份被還忘已久的手卷。
現在的達克無時無刻都渴望著,能夠從好朋友那裡獲得武技上的指點。
這個機會他苦苦等待了多年。
當初勒克累斯揭穿隱藏的身分,告訴自己,他是托木爾所有技藝的傳承者,那一瞬間,達克仿佛看到了諸神降臨人間,將幸運加諸於他的身上。
這些日子以來,這位第一王子即便在睡夢之中也無時無刻不在練武。
他如何能夠忍受整整一天的時間被白白荒廢,即便節日和慶典也無法阻擋住他尋求武技的熱忱。
“走,到外面去。”
達克說著,走到牆邊摘下掛在牆上的那柄彎刀。
“你不擔心,彎刀從山頂上掉下去?”
恩萊科可沒有興趣在那呼嘯的狂風之中和別人比試武藝,他很清楚用什麽辦法能夠令這位王子打消念頭。
果然一提到那柄心愛的彎刀,王子便顯露出猶豫不決的神情。
“今天還是算了!我還有很多工作要做,明天就是慶典,神殿之中還有很多布置工作要做呢,”恩萊科笑著說道。
他和這位不事生產的王子殿下可完全不一樣。
“放心好了,你不動手,別人也會完成的,如果你擔心我的妹妹會找你麻煩,我會幫你解決的。”第一王子理直氣壯地說道。
聽到這句話,恩萊科只能搖頭苦笑,他已經沒有任何話好說了。
恩萊科很清楚,達克在蒙提塔擁有相當多的特權,這不僅僅因為他是第一王子,更因為他受到蒙提塔人的擁護和愛戴。
不過恩萊科並不願意讓好朋友在安基麗公主的面前,使用他身為兄長和第一王子的特權。
至於原因連恩萊科自己都一無所知。
“我看還是算了,反正就只有幾天時間。”恩萊科笑著安慰道。
達克連連搖晃腦袋,這顯然不是一種他能夠接受的提議。
“把桌子搬出去就可以了,小時候每逢暴風雨來臨的時候,我就是在房間裡面修煉武技的。”說著,達克指揮著自己的妻子們動手搬動桌椅。
看著女人們忙忙碌碌地將桌子和椅子往臥室裡面搬,恩萊科只能在一旁搖頭苦笑,他只是站在一旁袖手旁觀。
因為按照蒙提塔的風俗,房間裡面的一切工作都由女人負責。
不過達克顯然對此習以為常,他從刀鞘之中輕輕抽出那柄彎刀,然後將刀鞘小心翼翼地掛回牆壁之上。
女人們被驅趕進了臥室,她們和桌椅板凳擠在一起,在恩萊科看來就像是欄圈裡面的綿羊一般。
“你還用皮鞭嗎?”達克問道:“這裡有些窄,對你來說恐怕有些不利。”恩萊科朝著四周看了一眼,房間的寬度和高度確實令他難以施展手腳。
不過恩萊科並不在乎,畢竟除了武技之外,他還擁有魔法。
當初他就是依靠魔法來彌補自己力量上的不足。
不過當他被捕獲到掌控者總部之中的時候,一切都徹底改變。
和兩個妖精關在一起那段荒淫的日子,令他血液之中混雜的來自遠古妖精一族的血脈為之蘇醒。
妖精一族的血脈令他擁有了超絕的身體和力量,令他成為一個絕強的武者。不過自從他成為了一個真正武者之後,在不知不覺之中忘卻了以往的一切。忘卻了自己曾經是個依靠些微魔法、冒充超絕武者的門外漢,忘卻了魔法和武技相互結合的那種感覺,
令他回憶起這一切的,正是當初和達克比試武技時的那一擊。
為了給達克留下深刻印象,為了令自己真正符合托木爾傳承者的身分,他再一次將魔法運用到武技之中。
結果竟然異乎尋常的完美。
正是那一擊,為恩萊科打開了一片全新的天地。
只不過恩萊科還只有一個模模糊糊的印象,他還無法確認自己到底發現了什麽。
“我用雙手好了,這是一種與眾不同的武技,你最好小心了。”恩萊科說道,後半句話其實只是為了令達克不至於感到過於自卑。
他可不想傷害好朋友的尊嚴。
“太好了,我正想見識一下其他的武技,越是沒有見過的,我越是歡迎。”說完這句話,那位第一王子擺開架式,輕而又迅疾地削出一刀。
這一刀已經近乎完美,千錘百煉的基礎配上托木爾傳承下來的武技,現在的達克足以向任何一位武者挑戰。
如果是在以往,恩萊科首先會想到躲避,然後依靠詭異的身法切入達克的死角進行反擊。
不過前提是他的手中必須擁有武器。
沒有武器,手臂的長度製約了他進行有效的反擊。
當然恩萊科也可以施展風刀,他可以輕而易舉地解釋為,那是一種特殊的劍氣。不過恩萊科自認自己還不至於這樣無賴。
不能夠躲避,因為躲避會拉遠自己和對手之間的距離,就只有盡可能接近對手。恩萊科對於自己的反應和出手速度一向很有信心,因為他的體內流淌著妖精一族的血液。
而速度正是妖精一族的專長。
除此之外,那激發潛能的電屬性魔法,同樣也令他的速度提高到超越極限。
恩萊科信手順著彎刀輕輕一拍。
這信手拈來的一擊,居然令他的對手露出了破綻。
達克往後連撤,他重新擺開了架式。
恩萊科則恍恍惚惚仿佛捕捉到了什麽,不過那種感覺和以往一樣模模糊糊。突然間,他回想起了,當初在那個武技場之中所看到的那一連串比拚。
突然間想到接替海盜王羅賽姆,抵擋住馬克魯的巨斧的那位神秘老者。
沒有人比恩萊科更加清楚馬克魯的全力一擊是多麽可怕,無論是他還是那個妖精都不敢正面招架那柄巨斧。。
但是那位老者卻憑借一雙手掌做到了這一切,這簡直不可思議。
一瞬之間,恩萊科仿佛明白了那原本感到不可思議的事情,他雙手交錯在胸前,抱成一個圓球的架式。
達克感到莫名其妙,他從來不曾見過這樣的武技。
不過武者的熱血在他的體內沸騰著,他揮起了彎刀。
一整天的對戰練習,對於恩萊科來說,足以令他感到腰酸背痛,妖精一族的血脈給予了他超絕的力量和反應,不過在堅韌和耐力上面好像稍微欠缺了一些。
達克同樣也是全身疼痛,不過那是因為恩萊科還不太擅長把握力量。
不知道為什麽,那種武技對於恩萊科來說居然駕輕就熟,仿佛那原本就是他所熟悉的武技,只不過因為疏於練習而漸漸淡忘了而已。
仿佛這種武技原本就深深地印刻在他的記憶深處,只不過被其他堆積起來的記憶壓在了最底下而已。
那種模糊的感覺,經過一個下午的對戰變得越來越清晰。
同樣隨著對這種武技的認知加深,恩萊科的出手越來越具有威力。
不幸的是,他對於這種武技的認知還沒有達到自由控制力量的境界,正因為如此,那位第一王子的身上增添了不少傷痕。
幸好對於一個武癡來說,這些根本就算不得什麽。
這位第一王子甚至為能夠看到如此高妙的武技而大呼值得,看他的樣子顯然是發自內心深處感到慶幸。
破天荒的,當恩萊科宣布停止對練的時候,那位王子殿下沒有顯露出意猶未盡的樣子,顯然他身上的傷痛稍稍消磨了一些對於武技的熱忱。
令恩萊科感到驚訝的是,洗澡水竟然已經準備好,達克的眾多妻子之中竟然有兩個一直在廚房之中燒水。
看著那兩位女子大汗淋漓的樣子,以及從廚房裡面湧出的那股熱氣,恩萊科只能夠發自心底重重歎息,蒙提塔的女人真是太能夠忍辱負重了。
不過恩萊科同樣也很清楚,這兩位蒙提塔女人恐怕未必會認為她們自己是如何堅忍。
雖然身處在同一個世界,不過恩萊科卻感到,他和蒙提塔人的思想仿佛完全屬於兩個不同的天地。
尤其看到當達克洗完澡出來,那兩位女子臉上露出的幸福笑容,恩萊科更加確信了這件事情。
不過平心而論,勞累之後能夠舒舒服服地洗一個澡,確實是絕佳享受。
披上達克的妻子們為他準備的罩袍,從浴室裡面出來,恩萊科看到那位第一王子舒舒服服地躺在一條錦毯之上,享受著妻子們的輕柔按摩。
看到好朋友出來,達克指了指旁邊鋪著的一條錦毯。
“噢,不用了,我想我還無法習慣蒙提塔的按摩手法,莉拉曾經幫我按摩過一次,感覺相當糟糕。”恩萊科連連搖頭說道。
那位第一王子顯然一愣,他並不清楚恩萊科所說這番話的意思,不過他的妻子們顯然明白了這番話的含意,她們個個抿著嘴偷笑。
那笑容令恩萊科感到非常尷尬。
達克朝著妻子們瞪了一眼,妻子們連忙誠惶誠恐地趴在他的耳邊輕輕說著什麽。
只見達克突然間大笑起來,笑聲甚至遠遠地傳到了門外,如果不是因為那呼嘯的狂風阻擋住笑聲繼續傳播,恐怕整座雲中之城都能夠聽到那洪亮的大笑。
“我親愛的朋友,拋棄你的憂慮,放心好了,讓我的妻子們替你解除疲勞,每一個蒙提塔女人都是最優秀的按摩師父。”王子笑著說道。
突然間,他的笑容變得有些詭異:“她們全都精通好幾種按摩手法,其中有一種完全是為了她們自己的利益,不過我可以保證,你用不著擔心我的妻子們會將這種按摩手法用在你的身上,受害者隻可能是我。”
看著達克那詭異的笑容,以及他的妻子們的微笑,恩萊科自然明白這是怎麽一回事情。
他實在無話可說,隻得乖乖地躺在錦毯之上。
感受著三雙手分別按摩著酸痛的手臂、肩膀和雙腿,正如達克所說的那樣,這些蒙提塔女人全都是按摩專家,她們的技巧絲毫不比那位宮廷侍女長蓮娜小姐遜色分毫。
恩萊科感覺到酸痛和疲勞正在一點一點地被擠出體外,生機和力量隨著那輕輕按摩著的手,漸漸從身體之中升起。
“感覺還不錯,我相信你房間裡面的那個小了頭肯定也會這些,你可以吩咐她為你服務,不過你得擔心她中途偷偷改變手法。”
達克瞪了妻子們一眼,那些女人們羞怯地低下了頭,“這些女人都是一些貪得無厭的家夥,她們總是千方百計想要榨出你最後一絲精力。”
對於這番高論,恩萊科不敢發表意見,身為索菲恩人,這是他所無法理解的事情。
“對了,你的武技真是高明至極,隱隱約約我感到那正是托木爾留在巨石上面的最終武技。”達克驚歎道。
恩萊科看了一眼四周。
“放心好了,我的妻子們不會和別人說一個字,事實上她們很少和外人接觸,而且更不敢閑談家裡的事情,在蒙提塔閑談家中事務,是非常沉重的罪責。”達克說道。
對此,恩萊科倒是完全能夠理解,他很清楚結婚之後,對於蒙提塔女人來說,生活的天地就局限在家庭之中,也許正因為如此,蒙提塔的女人們才能夠如此親密相處,畢竟丈夫的其他妻子們,就是她唯一能夠交談和往來的對象,如果關系搞得很僵,即便擁有丈夫所有的恩寵,也同樣會感受到無比的寂寞和孤獨。
恩萊科知道,這同樣是他所難以理解的事情,畢竟他不是一個蒙提塔人。
“也許,不過我剛才展現的武技,來自於一位老者,我曾經親眼看到他施展這種武技和一個強大的對手交鋒,他的對手,你大概也聽說過,那便是萊丁王國最近崛起的狂法師。”恩萊科說道。。
一聽到狂法師的名字,達克立刻來了精神,顯然超絕武者和超絕武技一樣,對他這個武癡來說有著極大的吸引力。
這位第一王子纏著恩萊科將那場交鋒說給他聽。
恩萊科被纏得沒有辦法,不過他盡可能地將有關自己的一切隱瞞過去。
想要滿足狂熱者對他所狂熱著的東西的追求,絕對不是一件輕松的事情。
當初恩萊科在斯崔爾郡,在貝爾蒂娜和那些生命女神信徒身上,便已經了解了這件事情,後來又從野蠻人馬克魯的身上進一步明白這種狂熱的可怕,馬克魯纏著他比試時的瘋狂和可怕,至今令他心有余悸。
現在從這位第一王子的身上,再一次獲得了證實。
當恩萊科離開那位王子殿下寢宮的時候,天色已經很晚了。
拖著沉重的步伐,恩萊科回到神殿。
令他感到訝異的是,神殿之中居然還有人忙碌著。
安其麗爬在梯子上面,正小心翼翼地結著花團,在她腳下那個金色的小東西忙忙碌碌地在一旁幫忙。
神殿之中大部分地方已經布置和裝飾好了,現在只剩下很小一塊,這令恩萊科感到非常慚愧。
恩萊科難為情地搔著頭緩緩走了過來。
那個金色的小東西首先看到了他,只見她扔下手中的花環徑直飛了過來。
湊著那亮麗的金色光芒,可以清楚地看出小東西臉上充滿憤怒的神情。
“回來,難道你忘了,剛才向我承諾過的事情?”
安其麗那輕柔緩轉的聲音,阻止了小東西正要爆發的憤怒。
“一定是哥哥拖著你一整天修煉武技,你想必累壞了,真是謝謝你了,勒克累斯。”從梯子上緩緩爬下來,安基麗輕聲說道。
如果說,這個世界上有什麽東西最令恩萊科感到手足無措的話,那便是溫柔。
一時之間,恩萊科仿佛傻掉了一般,不知道怎麽開口才好。
幸好那個平時看上去非常討厭的小東西幫他解了圍。
“哼,為什麽要感謝他,他自己的工作還不是我們幫他完成的?”小東西氣鼓鼓地說道。
“作為回報,你應該報答我。”小東西突然間飛到恩萊科的頭頂之上,用力跺了一腳說道。
“不害臊,作這點事情就要求別人回報。”安基麗微笑著叱責道。
“哦——沒有什麽,我確實應該有所報答。”恩萊科連忙聳了聳肩膀說道,他現在總算不再感到尷尬了。
“你想要什麽?”
恩萊科將那個金色的小東西抓在手裡,舉到眼前問道。
小東西從恩萊科的手掌之中掙脫開來,顯然她並不喜歡恩萊科如此對待她。
飛舞在空中,手托著腮想了老半天,一時之間小東西竟然想不出要什麽報答。
如果按照她的本性,這是狠狠敲上一筆的好機會。
只不過為了咬恩萊科手指的那件事情,她剛剛被安其麗狠狠訓斥過。
安其麗甚至還處罰她和她最討厭的討厭、卑鄙、無恥、狡猾的撒謊小偷在一起工作。
在小東西看來,這並不能夠改善她和討厭、卑鄙、無恥、狡猾的撒謊小偷之間的關系,相反地令她對於這個家夥更加缺乏好感。
不過小東西無法違背安其麗的意願,甚至當安其麗取消了討厭、卑鄙、無恥、狡猾的撒謊小偷對她承諾過的、那講故事十年的許諾時,她也無可奈何不想爭辯。
小東西很清楚,對於這個討厭、卑鄙、無恥、狡猾的撒謊小偷,不能夠提出過分的要求,這個家夥是個會在安其麗面前告狀的可恥之徒。
而安其麗並不總是站在自己這一邊,而且隨著他們倆越來越熟悉,這種趨勢顯得越來越明顯。
小東西對此已經深深感到威脅,因為她感覺到討厭、卑鄙、無恥、狡猾的撒謊小偷,正漸漸分薄安其麗的友情。
但是她要保留那剩下的友情,又不得不忍受這個討厭、卑鄙、無恥、狡猾的撒謊小偷的存在。
就像現在,她只能看著那個討厭、卑鄙、無恥、狡猾的撒謊小偷爬上梯子,看著安其麗站在底下往上遞著花團和花環。
這原本是她和安其麗兩個人的工作。
在此之前,小東西並沒有意識到這種工作有什麽樂趣存在,但是現在失去這份工作之後,她突然間恨死了那個討厭、卑鄙、無恥、狡猾的撒謊小偷,仿佛這個家夥偷走了她最珍貴的財寶一般。
充滿嫉妒的小東西在旁邊不停的飛來飛去,仿佛要顯示自己的存在一股。
但無論是恩萊科還是安其麗都沒有過於注意她,注意這個失意的、滿懷嫉妒的小東西。
恩萊科沉浸於那種溫馨祥和的感覺之中,這令他回想起當初和父親一起的平靜而又顯得單調的生活。
恩萊科曾經極力想要從這種生活之中逃出去,他不想繼承那個窄小的雜貨鋪,他希望有朝一日能夠像那些過往的旅行家一樣,自由自在到處旅行。
不過現在經歷了重重繁華之後,恩萊科突然間感到這種平凡生活的可貴,只可惜當他注意到這一點的時候,過去的歲月已經一去不回。
恩萊科原本以為自己已經失去了平靜,但是他卻意外地在安其麗的身邊找到了那久違的溫馨安詳。
而且和在父親身邊的時候比起來,現在的感覺甚至更好。
恩萊科很希望能夠永遠這樣持續下去,很希望能夠在這美麗的月色之下,和同樣美麗的公主殿下和諧地待在一起。
只可惜剩下的工作並不是很多,盡管恩萊科已經刻意放慢了速度,不過這點工作仍舊很快結束了。
“好了,全都結束了,明天就是慶典,祝你過得愉快,明天你擁有一整天的假期,神殿之中用不著你照料,生命女神的聖光就讓它暫時熄滅一天,你可以好好玩玩,你會發現蒙提塔的光輝日慶典,絕對不比萊丁王國的任何一個節日遜色分毫。”。
說著,安其麗輕輕地吻了一下恩萊科的臉頰,這一次沒有面具阻擋,感覺真是好極了。
公主殿下當然也沒有忘記親吻那個金色的小東西,仿佛為了補償,也許她發現了小東西心中的嫉妒和落寞,因此給予了小東西比平時多一倍的溫柔呵護。
小東西鼓起的腮幫子漸漸平複了下來,雖然她的心中仍舊有著那麽一絲怨憤,不過至少已經比之前平息了許多。
不過恩萊科絕對不會在乎那個小東西的感覺,既然安其麗說用不著令聖光保持明亮,他就用不著整夜待在神殿之上。
就像那個小東西厭煩恩萊科一樣,恩萊科同樣也很討厭那個金色的小東西,他們倆就像是天生的對頭,前世的仇敵。
正當恩萊科想要跟在安其麗身後離開神殿——安其麗為他準備的房間,就在安基麗的寢宮隔壁,突然間他感到有人拽住他的頭髮。
用不著回頭看,會作出這種無禮舉動的,只有那個討人厭的小東西。
“嘿不許調皮,讓勒克累斯回去休息,他勞累了一整天了。”安其麗微笑著叱責道。
“我保證隻耽誤他一會兒,我要和他商量一下剛才他承諾的回報。”
小東西爭辯道,她突然間加了一句:“你快點回去休息,我們的談話不會很久。”
安其麗看了看小東西,從小東西的神情之中她看到了一絲任性、一絲執拗。
“不許過於淘氣,更不許提出非分的要求,要不然我會生氣的。”安其麗微笑著說道。
她甚至故意板了板面孔,不過在恩萊科看來,這故作生氣的神情更顯得美麗。
安基麗再一次親吻了一下那個小東西,仿佛這是預支的獎勵,獎勵她的寬容,又仿佛是一種安慰,安慰她孤寂而又受到傷害的心靈。
看著安其麗遠去,直到能夠確定她聽不到一點聲音,小東西仍舊不放心拉著恩萊科躲在神殿的一角,
“你想要幹什麽?你需要什麽樣的回報?”
恩萊科坦然地對小東西說道,有了安其麗那番話,他再也不怕這個金色的小東西漫天要價。
“你想不想擁有超凡人聖的力量?你想不想成為諸神一般的存在?”小東西在恩萊科眼前一邊飛舞,一邊用著充滿誘惑力的聲音說道。
只可惜這一切對於恩萊科來說並沒有多少用處,因為在此之前已經有兩個家夥經常對他施展同樣的手法。
恩萊科絕對不會忘記當初的自己和凱特兩個人,是如何愚蠢地自己將自己送進克麗絲的手掌心裹。
和那個吃人不吐骨頭的魔女比起來,眼前這個小東西的手法顯然稚嫩了許多。
而另外一個家夥,又比克麗絲這個魔女要高超無數倍,畢竟那是個曾經欺騙了整個人類的極端邪惡的魔物,這種手段它恐怕已經施展了無數次,恐怕已經研究了幾萬年之久。
“我對於超越人類所能的一切事情全都不感興趣,諸神既然不讓人類掌握這些,恐怕有其理由存在,創造你的智慧之神是一位偉大的神靈。”
恩萊科說道,不過在內心深處他補充了一句——“不過將你創造出來,恐怕是智慧之神的最大錯誤。”
說著恩萊科徑直朝著神殿外面走去,他隻想獲得安寧,隻想盡可能離得小東西遠一曲一。
“我可以讓你獲得永生。”小東西再也不想用什麽手段了,她直接將目的說了出來。
聽到這句話,恩萊科怦然心跳,因為這正是他此行的目的。
不過就在那一刹那間,他又有些患得患失起來,一日一達到目的他就得離開這裡,離開蒙提塔大草原,離開這座神殿,離開安其麗的身邊。
在這裡他找到了難得的安寧,找到了他一直希望的生活,甚至找到了一絲難以理解的情感,
而一旦回到索菲恩,等待在那裡的,除了恐怖的克麗絲長公主殿下之外,還有希玲這個天大的麻煩。
唯一能夠令他感到溫馨的恐怕只有菲安娜,不過菲安娜想必不敢違拗克麗絲長公主殿下這位超級恐怖的強權。
只要一想到那地獄般的生活,恩萊科便渾身顫抖。
一時之間他感到茫然。
“我——我從來不認為,獲得永恆的生命對於人類來說是一種幸福。當朋友親人都死了,而自己還存活在人世之間,寂寞和孤獨會令漫長無盡的人生變成一種痛苦。”
恩萊科說道,這確實是他真正的思想,是他從那些最終獲得了水生的魔法皇帝口中得到的警告。
小東西突然間感到有些無可奈何,因為在智慧之神賜予她的記憶之中,擁有這種覺悟的人類很難勸服,事實上不會受到永生誘惑的人類,全都是一些智慧和眼光超凡之輩。
“我並不是想要讓你獲得永生,如果你不願意的話,完全由你,我隻想要你幫我一個忙,我希望安其麗能夠擁有永恆的生命,我不希望安其麗步入死亡,我不希望唯一的好朋友離我而去。”
令恩萊科感到驚訝的是,小東西居然不再是平常那副橫行霸道的模樣,她的神情之中充滿了悲傷和孤寂,
突然間,恩萊科感到很同情這個可憐的小家夥。
智慧之神創造了她,卻沒有抹去她的情感,更不幸的是,她沒有同伴。
幾萬年來,唯一和她相伴的就只有那頭巨龍。
在恩萊科的印象之中,那頭巨龍絕對稱不上是一個適合作朋友的對象。
“那對安其麗同樣不公平,你想要將她和你緊緊拴在一起,這會令你自己感到高興,但是你有沒有想過安其麗的心情,也許她同樣會感到孤單和寂寞,我想你應該很清楚這種感覺是多麽糟糕。”恩萊科輕聲說道。
他的語氣異常平靜,這確實是他發自內心的話,此時此刻他已經忘卻了克麗絲的命令。
說完這些,恩萊科轉過身,再一次朝著神殿外面走去。
“我知道,正是因為如此,我才極力忍受你和安其麗在一起,難道你連這都看不出來嗎?我知道人類並不適合獲得永恆的生命,不過如果有兩個人分享永生,同樣也共同承擔永生的痛苦,情況就不會太過糟糕。”
那個小東西輕聲說道,夜色之中那聲音顯得如此清晰。
對於恩萊科來說,這無疑是一種難以想像的震驚。
他完全呆住了,這是他從來沒有想到過的事情,不過恩萊科同樣也很清楚,這對於他來說,絕對是一種致命的誘惑。
那個小東西突然間提高嗓門說道:“正因為如此,我希望你能夠和安其麗一起獲得永生,這是我的請求,這是我向你索取的回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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