費倫聞言,摩挲著曾曼的秀發,故意“責備”道:“我掛了倒是沒什麽關系,但如果不是有金牌擋著,你後半生恐怕得在赤柱過了。”
這看似抱怨的話語瞬間刺中了曾曼心底最柔軟的地方,她懵在了原地,原來費倫從來就沒怨怪過她的冒失,只是在擔心她會不會因此而惹上牢獄之災。
對於已經承受過費倫衝撞的曾曼來說,僅僅這一句就夠了,一句就夠,她完完全全實實在在地感受到了費倫對她的情意。
如此一句毫不甜蜜的關心之語,在曾曼此刻心裡卻勝過無數海誓山盟。瞬間,曾曼剛剛止住的淚水再次撲簌撲簌的滑落下來。
“嚶嚀”一聲,曾曼再次緊緊地抱住了費倫。如果不是珍妮在幾分鍾後不合時宜的闖了回來,曾曼甚至願意就這麽待在費倫懷裡一輩子。
見費倫和曾曼仍擁在一起,珍妮尷尬地咳嗽一聲,提醒道:“吳副主管來了!”
曾曼聞言,倏然從沉溺中醒來,問道:“誰?珍妮,你說誰?”
“蘊博老大來了,陪著東九龍總區的一個高級督察來的,應該快到門外的走廊了吧!”珍妮詳細解釋道。
“你說吳蘊博?”曾曼這下有點慌了起來。畢竟現在是上班時間,被吳蘊博看見費倫這個“閑雜人等”在檢屍房不可怕,但若是被他見到兩人親密的抱在一起,那就有些不合時宜了。
想到這裡,曾曼俏臉泛暈,趕緊從費倫的懷抱裡脫了出來。
陰險的費倫對於曾曼的惶急不甚在意,他剛才關心曾曼,只是單純地想要對方誤以為他是個好人,至少對於和他滾過床單的女人是如此。
現在看來,曾曼已經完美地接受了費倫的“好意”,不再把他當作“死色狼”、“臭流氓”之流。
“珍妮,你說的那個高級督察是……”費倫剛起了個話茬,吳蘊博就和唐添耀推門走了進來。
唐添耀一眼就瞅見了費倫,眼底精光一閃而逝,打個哈哈道:“啊哈,費sir,沒想到我們這麽快又見面了!”
費倫哂笑道:“我也沒想到,唐sir,今天你過來?不會是為了督促蠟屍的屍檢工作吧?”其實這話倒沒什麽不對,不過了解曾曼姓格的費倫知道,曼妞屍檢時一向不喜行外人指手畫腳。
果不其然,曾曼聽到費倫的話後,微不可察地蹙了蹙秀眉,更瞟了帶唐添耀的吳蘊博一眼。
不了解曾曼的唐添耀顯然還未意識到她的不滿,但吳蘊博卻切實感受到了,忙笑道:“doctor曾,唐sir今次過來就是想問問屍檢的進度怎樣了?”
曾曼冷哼道:“屍檢是個細致活兒,急不來的……況且我才剛找到屍檢的助手,還沒來得及屍檢呢!”
這席話多少有點夾槍帶棒的意味,本身姓格和他的臉型一樣偏於陰柔的唐添耀要是在聽不出曾曼的不滿,那就真是虧負了他“智將”的名頭。不過他也知道,排隊屍檢的屍體有很多,所以對於曾曼的工作效率,他也不好指摘什麽,反而對曾曼助手的人選問題起了疑心。
“doctor曾,請問你的屍檢助手在哪兒?”說到這,唐添耀瞟了眼不遠處的珍妮,然後又瞥向費倫,道:“千萬別告訴我,你屍檢的助手有兩位!”
曾曼攤手道:“當然只有一位……”
唐添耀聞言微微松了口氣,孰料曾曼續道:“等下屍檢的時候,珍妮只會幫我打下手。”
乍聽之下,唐添耀竟沒反應過來,還微微頷首道:“這就好,這就……什麽!?這位珍妮小姐不是你的屍檢助手,那誰是?該不會是費sir吧?”
曾曼不置可否道:“自然是他,不然你以為還有誰?”
唐添耀呆若木雞,一臉的難以置信。
吳蘊博見狀,幫忙解釋道:“唐sir,請放心,費倫sir拿過哈佛醫學院的專業學位,而且法醫科方面早已經證實了他在醫學方面的水準,加上他本人也持有本埠的醫師執業證,所以雖不能讀力屍檢,但充任doctor曾的屍檢助手還是綽綽有余的。”
唐添耀急道:“可是,蠟屍案的蠟屍是由費倫發現的,他參與的話,我怕……”
“怕我在蠟屍上動手腳?”費倫似笑非笑地接話道,“既然唐sir都這麽說了,那我更要幫忙屍檢一下看看了。”
不得不說,費倫就是如此抬杠之人,只要不是激將法,別人不希望他做什麽,他就偏偏要做。
“費sir!!”唐添耀大吼道,“你可是一個警察,你知道你在幹什麽嗎?”
費倫凝視著唐添耀,緩緩道:“當然,我當然清楚我在幹什麽,跟你一樣,打算找出將大活人變成蠟屍的凶手。”
這話一出,疑心病重不輸普通輪回者的唐添耀瞳孔微縮,很想當場掏槍出來威逼眼前正面露人畜無害笑容的費倫,但最終好歹忍住,沒有付諸行動。
費倫對唐添耀一而再再而三的“敵視”並不重視,因為絕對感知清晰地告訴他,唐添耀純粹是對事不對人,所以費倫不但不惱,反而生出了幾分欣賞。
曾曼卻帶著絲絲厭惡剜了唐添耀一眼,淡漠道:“吳‘副’主管,如果沒其他事的話,我就要進裡間做屍檢了。”她話裡把“副”字咬得特別重,看來是遷怒上帶唐添耀過來的吳蘊博了。
吳蘊博如何聽不出曾曼的不滿,卻只能苦笑以對,說到底還是因為曾曼在法醫科內部的特殊身份,她是法醫科主管的關門弟子,同時也是眼下正在美國進修的另一位副主管的師妹,加上曾曼本人的專業程度也是法醫科裡數得著的,所以只要她沒犯下有悖專業的錯誤,吳蘊博就不可能拿她怎樣,還得時不時忍受一點她的牢搔。
唐添耀自然也聽到了曾曼飽含逐客意味的話語,臉色正陰晴不定時,卻聽費倫道:“唐sir,如果不介意的話,你大可以跟我們進去看看。不過得戴上口罩,還不能流汗!”
唐添耀聞言先是一怔,旋即狂汗。戴上口罩他能理解,但不能流汗這不扯呢嘛?
人的毛孔實際上無時無刻不在蒸騰著熱氣,正因為在向外散熱,所以熱成像儀才有用武之地,而汗水只不過是那些熱氣凝成的另外一種形式罷了。
很清楚這些的唐添耀聽了費倫的要求,自然感到無比的蛋疼,但他又的確難以做到費倫的要求,只能訕訕道:“我盡量、盡量吧!”同時心底多少有些不忿:我憑什麽聽你的?
本來帶外人旁觀屍檢這種事,曾曼一向是反感的,但眼下費倫既已提了出來,她自不會反對,甚至俏臉上連一絲不滿的表情也沒有,隻微微頷首道:“行吧,珍妮,發給他一個口罩。”
吳蘊博見狀,暗自稱奇,他相當了解曾曼的習慣和姓格,對於她的反常舉動頓起了八卦之心。不過還沒等他看出什麽端倪,曾曼已領著穿戴好的費倫、珍妮和多套了兩層口罩的唐添耀進了解剖室。
來到手術台邊,曾曼左右看了看台上的蠟屍,比了個手勢道:“阿倫,麻煩你!”
費倫沒有說話,隻點了點頭,而後毫不征兆地一掌拍在了蠟屍胸口上。
“啪!”
一聲悶響過後,蠟屍表面並沒有生出絲毫變化,仿佛剛才費倫那一掌並非拍在了屍體上,而是拍中了石頭。也只有費倫自己明白,他剛才那一掌已經把蠟皮與屍體表皮震開了。
雖然屍體沒見什麽損傷,但不明就裡的唐添耀見費倫如此“粗暴”的對待屍體,當場就想發作。可曾曼似乎早料到這一點,適時瞪了唐添耀一眼,令他不得不話到嘴邊又咽了回去。
費倫向珍妮伸出一手,道:“七號手術刀!”
珍妮詫異,看向曾曼,等她的暗示,畢竟按之前所說,費倫只是幫忙揭蠟皮,動刀還輪不到他。
這個時候的曾曼又怎麽會不信任費倫呢?她當即向珍妮頷首示意了一下。珍妮稍一遲疑,馬上從盤子裡撿出七號手術刀遞給了費倫。
費倫接過手術刀,以刀刃對準蠟屍的人中線,由頭頂至會陰,一氣劃下,其間如磐石般堅定的手絲毫無有微顫和抖動。旁觀的曾曼三人甚至感覺不到手術刀破開蠟皮的聲音。
涉獵過一些刀劍術的唐添耀同樣沒看出費倫這一劃的玄機,這卻並不妨礙他瞪大雙眼死盯著費倫,他深信剛才那一刀只是障眼法,費倫這個可疑的家夥等下一定會弄出什麽么蛾子。
“哢……哢哢……哢哢哢……”
恰在此時,幾人倏然聽到了輕微的、好像牙齒咬在脆皮雪糕上的那種聲音。
“這是……”
接著,瞪大眼的仨人清楚看到原本光滑如玉的蠟屍正中間多出了一道筆直而又細窄的裂紋。少頃,以此裂紋為基,不斷有不規整的裂紋從這條中線紋上蔓延開去,很快就布滿了蠟屍的整個軀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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