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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明第一莽夫》第152章 長蘆鹽場!灶戶天生就處於煉獄之中
   第152章 長蘆鹽場!灶戶天生就處於煉獄之中!

  長蘆鹽場。

  湯昊穿著一身破爛麻衣,步履緩慢地走向了一戶人家。

  緩慢敲響房門後,一個面色黝黑的漢子,打開了房門。

  這漢子又黑又瘦,瘦得看上去就像是一層皮包裹住了骨頭,跟那些身患重病、形銷骨立的將死之人也沒什麽區別了。

  漢子看著魁梧如山的湯昊,下意識地就想要關上房門。

  畢竟,這般魁梧雄壯的漢子,在他們這村子裡,可是真不多見了啊!
  “這位大哥,不用害怕,我是逃荒過來的,隻想討口水喝,討口吃的!”

  聽到這話,漢子幾乎想都沒想,直接“彭”得一下關上了房門。

  其實這房門,甚至都不能算是房門,只是一塊破爛木板。

  而這個房子,也只是一個草棚子罷了。

  換句話說,湯昊願意的話,他這一拳過去,這破爛木板連同門後面的漢子,可能都會歸西了。

  很難想象,在這渤海邊上潮濕地帶,這些灶戶是怎麽艱難生存下來的。

  “俺家裡面沒有吃的!”

  “俺娃因為他娘沒有奶水,都被活活餓死了,俺上哪兒給你找吃的去!”

  “沒有吃的!沒有吃的!你快滾!”

  沒有奶水,孩子被活生生地餓死。

  這種事情發生在這鹽場灶戶身上,其實很是常見。

  因為窮,因為苦,因為沒有吃的,因為吃不飽肚子,所以當母親的沒有奶水,只能眼睜睜地看著自己的孩子被活活餓死!

  “這位大哥,我也是走投無路了!”

  “這樣,你給我一口吃的,以後面幫你家煮鹽做活,就算我是你遠房表親,你覺得可以不?”

  此話一出,破爛木板後面,頓時就沒了任何聲響,這漢子好像陷入了考慮當中。

  湯昊也不著急,靜靜地等待著這漢子的回答。

  不知道過了多久,木板後面才又響起了他的聲音。

  “那……除了鹽場的稅,你還要擔州縣的役!”

  湯昊聞言一怔,拳頭都不自覺地緊握在了一起。

  說實話,太祖高皇帝朱元璋這個人,確實是不好評價。

  你說他偉大吧,他確實偉大,他可以為了平民百姓,編寫那略顯離譜的《大誥》,可以堅決執行反貪反腐,逮著貪官汙吏就往死裡整,這一點上來看,太祖朱元璋確實是一位偉大的帝王。

  但是,從另外一個角度來講,朱重八同志,很多事情,做得並不地道,或者說是他的“小農思想”、“家天下”思想,深深地影響了他,格局太小了。

  就比如那路引制度,按照大明律令,百姓凡是離開所屬地百裡就需要路引了,不然的話,士兵以逃兵論處,百姓以偷渡論處。

  偷渡最輕那也是杖八十,打完即便僥幸不死那也肯定殘了廢了。

  而且申請“路引”也是個麻煩事情,得先向本鄉裡甲申請,再呈報州縣審核,核準之後發給“路引”。

  “路引”上面要注明姓名,年齡,住址,事項原因,起止地點還有返回期限。

  之所以這麽麻煩,就是朝廷有意限制。

  所謂“路引”,就是出行憑證,其本質就是朝廷為了限制人口流動,將人口束縛於土地上的一種措施。

  原因只有一個,人跑了,地荒了,那朝廷上哪兒收稅去?
  伱說什麽?
  世界這麽大,你想去看看?
  腿給你打斷信不信?

  家裡地還等著你去種呢,趕緊回家種地去吧!
  說白了,這就是“階級固化”。

  朱重八同志就是想要通過這些手段,將大明天下的百姓子民死死地禁錮在那一田一地的村鎮裡面,讓他們安安心心地耕田種地,讓他們踏踏實實地辛勤勞作,至於其他的就不用多想了,跟他們也沒有任何關系!

  再比如,這戶籍制度。

  大明立國之後,太祖高皇帝朱元璋選擇繼承元朝的“諸色戶計”戶籍制度,直接就將百姓子民的戶籍強行分劃為民戶、軍戶、匠戶等籍。

  民戶務農,並向國家納農業稅、服徭役;軍戶的義務是服兵役,於各地衛所充當兵丁;匠戶則必須為宮廷、官府及官營手工業服勞役。

  此外,這戶籍制度嚴格禁止更換戶別,各色戶籍世襲職業,不容更改,農民的子弟世代務農,工匠的子孫世代做工,軍戶的子孫世代從軍。

  這也就意味著,爺爺是什麽,兒子就是什麽,子子孫孫、世世代代都是,如果不出意外的話,他們這輩子都沒有變更的機會。

  說得直白一點,朱重八同志就是企圖用這樣的一種畸形制度,來維持整個大明帝國的千秋萬代!

  利用朝廷法令規定了所有子民的身份,並且這種身份是世世代代的延續下去,不能有任何的變動。

  其本質上,還是“士農工商”階級的延續。

  因為,讀書人是不受路引戶籍限制的,人家可以出去遊學四方,官府也不會追究責任,但是你換成農工商試試,打斷你的狗腿!
  工匠原本地位就低下卑賤,還得承擔為宮廷、官府及官營手工業服勞役,得到的報酬卻是幾乎沒有。

  如此一來,他們日子過得很是艱難清苦,甚至遠遠比不上那些腰纏萬貫的富商巨賈。

  別說吃飽穿暖了,連養家糊口都成了難題,甚至子子孫孫都會跟自己一樣,這輩子都沒有翻身的可能。

  而且,這工匠裡面還有一種“灶戶”,就比如眼前這個躲在門板後面的漢子,他們的生活與煉獄無異。

  灶戶灶戶,就是鹽場煮鹽的。

  這用海水煮鹽的歷史非常悠久,可以追溯到春秋戰國的時期,煮鹽這個傳統技藝一直到曬鹽方法的出現才逐漸慢慢的被淘汰掉。

  而長蘆鹽場瀕臨渤海,自然以煮鹽為主,所以充斥著大量灶戶。

  想要煮鹽就必須擁有灶戶的身份,但這灶戶卻是一個讓人絕望的身份。

  或許不懂的人會說,灶戶煮出來的鹽,除了繳納所謂的鹽稅外,多余的可以自己拿去賣掉掙錢呀,但那是會被殺頭的!

  鹽鐵都專賣的制度下,灶戶的鹽都只能夠賣給官府,這價格自然是壓到了極點,官府在轉手將這個鹽一賣,輕輕松松就能夠從中賺取巨大的差價,所以這也就滋生了私鹽販子的出現。

  但是,不管是私鹽販子也好,還是正經鹽商也罷,那都是有關系有背景的人,才敢這麽做。

  換做尋常灶戶,你敢販賣私鹽試試?
  也就是說,不管你是不是灶戶,但若你敢把自己煮的鹽拿出去賣,那他們就會殺你的頭!
  大明王朝為了確保鹽業的收入,使灶戶固定在鹽場,在控制灶戶及其數量等方面,采取了各種嚴苛到變態的辦法,如“役皆永充,不得任意版籍”,也就是說當灶丁缺額時,直接抓附近農戶或犯人補充。

  這也是為何湯昊主動提出做灶戶,漢子心動的原因。

  沒辦法不心動,也沒理由不心動,因為漢子已經廢了,他的身體因為常年煮鹽被摧殘得不成人形了,現在已經煮不了鹽了。

  但是官府索要鹽稅的時候,你就必須交出數量足夠的鹽,否則官差衙役可不會管你是死是活,沒有鹽就抓人,那就必須想辦法把這個窟窿給補上,不然到時候全家人都會被殺頭。

  這長蘆鹽場的灶戶,不是死的子孫斷絕徹底沒人了,就是冒著生命危險逃出去當流民了。

  因為灶戶一旦被編入灶籍,子子孫孫都成了製鹽的奴隸,失去了人身自由,子子孫孫都會過著這慘無人道的煉獄生活,看不到任何一絲希望。

  說實話,門板後的劉大山還是第一次見到,有人逃荒逃到這煉獄裡面來,而且還要主動要求當灶戶的。
    至於他口中提及的擔役,就是另外一個離譜的事情了。

  大明王朝規定的,鹽場灶戶雖屬鹽運司管轄,但名籍卻在州縣。

  這也就是說,鹽運司負責催收鹽稅,而州縣卻要灶戶出雜役!

  說得更直白一些,灶戶不但要每天煮鹽以此滿足朝廷對鹽場鹽引的需求,還要他媽的承擔州縣攤牌下來的徭役,時不時地還會被抓去充當苦力,這也是為何灶戶過得生不如死的真正原因!
  徭役之苦,十倍苦於賦稅!
  因為徭役期間,沒有報酬,沒有工錢,還要自帶乾糧,確保自己不會被餓死。

  因為徭役期間,受人奴役,受人打罵,受人驅使甚至是敲詐勒索,稍有反抗就是一頓打罵,還沒錢看病治傷,以致於一次徭役就會丟掉半條性命!

  因為徭役期間,遠離家鄉,遠離妻兒,妻兒被他人凌辱甚至虐殺都不知情,回鄉之後基本上都落得個家破人亡的下場!
  去服了徭役,家中沒有青壯,煮鹽工作耽誤,交不出相應鹽量也就是所說的鹽稅,那些官吏爪牙可不會管你們有沒有人在家,沒人在家更好,大的先自己玩,玩夠了賣到窯子裡面去,小的那就更值錢了,賣到檔次更高的青樓裡面從小培養……

  所以,灶戶,就是一群可憐蟲,從生下來就處於煉獄之中,注定這輩子活得不如富貴人家的一條狗。

  終於,漢子還是推開了門板,滿臉戒備地看著湯昊。

  “你當真要做灶戶?”

  “我可警告你,一旦差老爺來登記了,那你這輩子可就是灶戶了。”

  “不光是你,還有你的子子孫孫,世世代代,全都是這灶戶!”

  劉大山本性不壞,如果不是因為他身子垮了,實在撐不起這個家了,哪裡還會同意湯昊的請求,平白無故地坑害他人,早就把這個“蠢貨”給趕走了。

  但哪怕到了這種地步,他還是一五一十地跟湯昊說了這話,沒有藏著掖著。

  湯昊聞言和煦一笑,誠懇出言道:“沒啥好猶豫的,到哪兒都是混口飯吃!”

  “好!那你進來吧,我給你找些吃的!”

  劉大山重重地咳嗽了幾聲,也不再多說什麽了。

  好言難勸該死鬼!
  他已經做得仁至義盡了。

  湯昊走進草棚一看,眉頭頓時緊皺在了一起。

  草棚裡面雜七雜八地堆放著很多東西,唯一比較乾淨的,就是一張床了,或者說可以稱為“床”的東西。

  這床也是用土和幾塊木板搭建而成的,上面鋪了一層厚厚的乾草。

  床頭一側還有一床被子,上面打滿了補丁,在一些破爛之處還能夠看到一些結團發黑的棉絮。

  被子下面,探出了一個腦袋瓜,眨著忽閃忽閃的大眼睛,正一眨不眨地盯著湯昊。

  “你叫什麽?”

  “我叫囡囡。”

  囡囡,小女娃。

  那方才這漢子說的是……

  湯昊正思索間,劉大山端著一個小碗走了進來。

  “這是家裡唯一的吃食了,你吃了吧!”

  說完,劉大山就坐在了床榻上面,還狠狠瞪了囡囡一眼。

  小女娃像是受了驚的兔子,急忙把腦袋縮回了被子裡。

  湯昊見狀笑了笑,然後不客氣地端起了碗。

  這是一碗谷糠粥,米基本上看不到,但谷糠還是管飽的,就是喝下去後有些喇嗓子。

  有一說一,湯昊自從來了這大明王朝,第一天就救了小皇帝的狗命,所以生活水準那真是直線飆升,而且有事沒事兒就入宮面聖,跟小皇帝共用宮廷禦膳。

  這突然間生活水準發生了天翻地覆的變化,中山侯確實有些不太適應,險些把人家家裡面的唯一吃食給吐了出來。

  好在,他終究是咽了下去,就是太喇嗓子了。

  劉大山看著湯昊一口氣就喝完了谷糠粥,下意識地咽了口唾沫,然後開口道:“這位兄弟,你叫什麽?我這就去找差老爺登記,你看怎麽樣?”

  “行,我叫湯日天,是你的表弟,你看如何?”

  湯日天?
  這名字為什麽聽起來怪怪的?

  劉大山有些狐疑地看了湯昊一眼,不過也沒有多想。

  “那行,我是劉大山,以後就是你表兄了!”

  “囡囡,你帶日天兄弟出去逛逛轉轉,先跟鄉親們混個臉熟,但不要走遠了了,看見那些壞人就回家,聽見了嗎?”

  小丫頭聽到這話,才從被窩裡面探出了腦袋,欣喜不已地點了點頭。

  湯昊見狀有些不太理解,道:“劉大哥,囡囡這是……”

  “這鹽場最近不太平,聽說是什麽貴公子,喜歡……很多人家的女娃都被強擄了去。”

  劉大山歎了口氣,隨即又劇烈地咳嗽了起來。

  “那你這身子是怎麽回事?”

  “煮了一輩子鹽,身子早就廢了,活不了多久了。”

  劉大山淒慘一笑,隨即看向了湯昊。

  “日天兄弟,我對不起你,不該讓你進這個火坑,但是我這也確實沒辦法了!”

  “馬上就到交鹽稅的日子了,要是拿不出那麽多的鹽來,我們一家人就會……”

  話說到這兒,劉大山沉默著低下了頭,不敢去看湯昊的眼光。

  這一刻,他只是覺得自己該死,平白坑害他人。

  湯昊卻是笑著開了口。

  “劉大哥,這是我的請求,所以你不用多想。”

  “你去差老爺那裡登記吧,我和囡囡一起去逛逛,好不好呀囡囡?”

  小女娃蹦蹦跳跳地點了點頭,然後伸出小手,放在了湯昊的大手上面。

  一大一小,就這麽走出了家門。

  同一天時間裡,長蘆鹽場各大小村鎮來了很多逃荒的人。

  而且無一例外,全都順利地加入其中,成了官差衙役眼裡的“蠢貨”!
  這年頭,怎麽還有爭著搶著去做灶戶的啊?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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