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8章 最終抉擇，攤牌之時
  雨幕之中，三個身影不斷高速移動。

  星羅無比清楚，在這片大雨之中，渾真的優勢被十倍百倍放大。

  不論分身還是本尊，只要有一個能夠穿過雨幕，便能瞬間奠定勝局。

  可這卻是注定無法實現的一幕。

  因為雨幕並非死物，而是在渾真操控之下。

  這片終式領域在渾真的控制下，始終如影隨形。

  就像一個巨大的鳥籠，將本該能夠自由飛翔、穿梭空間的星羅關入其中，永遠無法飛出。

  鳥籠卻限制不住如蚊子般纏人的渾真。

  他無比靈活，一次次閃過、擋下銀鬼王分身和魔影本尊的攻擊。

  然後時不時鑽一個空子，就像蚊子叮咬一樣悄然給對方來上一下。

  不輕不重，卻又疼又癢。

  一百次進攻，九十九次都是佯攻，並不施展殺招，大多數都被銀鬼王分身成功擋下。

  但唯一那一次殺招，卻必然穿過層層封鎖，打在相對孱弱的魔影之上。

  在那雙能夠看清未來的銀色眼眸注視下，不存在巧合，只有無數次計算後得出的必然結果。

  但星羅亦非吃素。

  即便未來既定，在那注定的未來中，其本尊與分身配合，依舊給渾真帶來了不小的消耗。

  可每當渾真的念力消耗過度，氣息跌入谷底之後。

  複原、複原、複原、複原……

  他的力量好似無窮無盡般，任誰對上這樣的敵人，都要心生絕望。

  可星羅毫無動搖，依舊維持著如同機器般的冷靜，不斷習慣渾真的攻勢，讓自身的輸出效率越來越高。

  鏖戰持續兩個月。

  渾真替換元神兵的速度越來越快，轉眼已經超過百件。

  而銀鬼王的氣息也在不斷跌落。

  百分之一，百分之二，百分之三……

  百分之十，百分之十五，百分之二十！

  然後，開始慢慢回升，百分之二十一、百分之二十二……

  並非戰況逆轉。

  而是為了保證能量恢復的速度，星羅不得不讓本尊體內的能量儲備開始消耗。

  又是一個月過去。

  渾真再次消耗了上百件替換的元神兵。

  卻真正做到“殺死”了魔影一次。

  顯露出其生命核心，一塊仿佛吞噬了所有色彩的漆黑礦石。

  再次重組魔影之軀，魔影的氣息比之遭受突破失敗反噬時更加跌落一成。

  有一就有二，當渾真第三次擊殺魔影，真正對漆黑礦石般的生命核心造成傷害後，星羅不得不再次損耗起銀鬼王分身的能量。

  戰局無比焦灼。

  可只有渾真自己知道……

  如果說以命定之死打斷星羅的突破，讓他擁有超過七成擊敗星羅的把握。

  那麽在他第一次給銀鬼王分身帶來千分之二的損耗時，已經奠定了勝局。

  此後種種，都已在那雙燃燒銀灰色火光的眼眸掌握之中。

  千分之二的損耗，若是沒有遭遇深淵意志的力量壓製，星羅能夠很快速度恢復過來。

  可沒有這個如果，便意味著，持續鏖戰下去，他消耗能量的速度已然大於恢復的速度。

  反過來，渾真卻可以無限制地完美恢復力量。

  那看似微不足道的千分之二的損耗，卻是真正致勝的一手。

  在渾真長久相處下洞悉銀鬼王諸多手段和特性之時，星羅同樣也洞悉了渾真能夠無限恢復的這一特異能力。

  所以把握渾真切換元神兵的時機，施展突襲，並非心血來潮，而是對戰局極為敏感，敏銳地察覺到了自身劣勢後，破釜沉舟、不得已而為之。

  卻被渾真欣然接受，成為了擴大戰果的一環。

  嘩啦。

  三年零七十二天，銀鬼王分身隨風消散。

  唯有一道魔影和渾真相對而立。

  魔影顫動了一下，再次恢復了星羅的模樣。

  渾真的目光閃動。

  這位許久未見面目的老友卻對他微微一笑：“動手吧，渾真。”

  渾真的目光複雜。

  奪舍銀鬼王時，他提前預見模擬人因為投入過多感情無法下手的未來。

  於是提前就主動抽身而出，以絕對冷靜的視角將銀鬼王視作一個“奪舍資源”看待，從而剝離了感情投射，最終毫不猶豫就進行了奪舍。

  但星羅不同。

  他是渾真已經灌注感情的友人。

  殺死一件“物品”和殺死“朋友”，所要承受的心理負擔是天與地的差別。

  他可以堅決地將銀鬼王當作踏腳石，卻無法理所當然地對星羅抱有一樣的想法。

  更何況，他存有選擇，一個保留星羅性命的選擇。

  和未來視見到的，星羅劫持他試圖和星獄魔主對話，最終導致憤怒的星獄魔主直接殺死人質的結局不同。

  現在，他強星羅弱，主動權掌握在他手中。

  往前一步，成就特殊生命，宇宙之主的道路徹底敞開。

  退後一步，選擇奪舍一個王血銀鬼族，也有九成概率能成為宇宙之主，區別只是錯過成為特殊生命的機緣，未來他的實力恐怕會弱上一大截。

  而後動用自身權限，讓星羅成為人族附庸，以星羅的潛力，人族十之八九還能多上一位異族宇宙之主。

  但……

  他真地能保證星羅站在自己這邊嗎？
  他真地能保證星羅將自己視為朋友嗎？

  他真地還能毫無保留地相信星羅嗎？
  答案是不能。

  如果說，在得知星羅的真相之前，他可以秉持著“只要他在未來記錄中沒有害我，不論有什麽目的，我都將他當作朋友對待”的理念。

  現在卻已經不能。

  他已經知曉了，星羅在明明有能力挽救的情況下，卻放任模擬中的自己死亡的結局。

  他已經知曉了，自己被星羅當作自由的籌碼死去的結局。
    或許是星羅真地無能為力挽救？
  或許是星羅錯估了星獄魔主對於異族的容忍程度？
  不論如何……

  他們已經刀劍相向。

  如果是八年前，渾真或許會遲疑。

  但……

  八年過去，他早已拋下了這些糾結。

  他沒有遲疑。

  眨眼之間，奪舍秘法施展，渾真已然駕臨星羅的精神世界。

  由璀璨的星空形成的識海，一隻蒼白氣流形成的大蛇驟然突入，好似要吞天噬地。

  而在那大蛇頭頂，赫然站著渾真的身影。

  嗡——。

  一如首次奪舍那般，深淵意志扭轉槍頭，恐怖的力量侵入奪舍秘法形成的大蛇之軀，試圖將之摧毀。

  但這種程度的力量，並不能撼動現在的渾真分毫，僅僅只是像此前針對星羅那樣，令他的靈魂力量削弱大半。

  渾真的雙腳悄然離開了大蛇的腦袋，懸浮飛起。

  而那侵入星空世界的大蛇隨即咬住了自己的尾巴，化作銜尾巨蛇，仿佛車輪般緩緩盤旋轉動，身軀一點一點地擴張變大。

  對於實力十不足一的星羅，隻消一天時間，大蛇便能徹底佔據其識海，讓渾真完成奪舍。

  而沒有魂心玉的現在，就算渾真此刻後悔，除非自絕性命，都已無法逆轉奪舍秘法。

  唯有一者消散，一者得勝的結局。

  星空世界，一顆碧藍行星之上，星羅仰望著渾真的身影，臉上，卻浮現出一抹怡然自得的笑容。

  “我曾以為我已經接受了，只能永遠生活在這狹小天地的事實。”

  “但那一天，你來了。”

  星羅開始了講述，渾真卻只是兀自聽著。

  “你以為我凝聚上千化身注意天空的變化是為了監視天外來客的動向，從而對你們下手？”

  “不、伱錯了。”

  渾真微微挑眉，想聽聽星羅作何解釋。

  而星羅也確實沒有令渾真失望。

  “倒不如說，我時刻擔心著深淵之外的那個無上強者，擔心他有一天會突然闖入這個世界，將我們這些生命連同這個世界覆滅。”

  “我提心吊膽，總是讓化身關注天空的變化。”

  “可無數紀元過去，那位強者始終沒有動手的跡象。久而久之，我逐漸將觀察的重心放在了弱小的天外來客身上。”

  “你墜落出現。”

  “我遠遠就注意到，這一次的天外來客不同尋常。”

  “此前所有天外來客，皆只有宇宙級修為，唯有你，是域主級實力。”

  “你一定抱著不同於尋常天外來客的目的。”

  星羅忽然憑空製造出一個白銀神座，化作銀鬼王的模樣，坐在了神座上，開口說道：“就像你說的那樣，這個世界已經沉寂了太久太久。”

  下一刻，神座消散，他恢復星羅的面貌，繼續開始講述。

  “我很好奇，就像過去遇見每一個天外來客那樣，讓距離最近的分身接近你。”

  “當然，一開始的打算只是看看。”

  “每一個天外來客都會在這個世界進行波瀾壯闊的冒險。接近他們，觀察他們冒險的過程，偶爾施加援手、偶爾製造型麻煩，推波助瀾，是我為數不多的樂趣。除了這‘一點點小小的幫助’之外，我不會對天外來客做出任何額外干涉。”

  “渾真，你……一開始並不是特例。只是，你域主的身份，令我額外多了些關注，好奇你是否能創造出一些不一樣的樂趣。”

  “事實證明……你的確給了我一個巨大的驚喜。”

  星羅莞爾一笑。

  他伸手一指，凝聚出半透明的黑魔王的面容，說道：“黑羅這家夥提防我提防得嚴嚴實實，從來不會給我任何吞噬的可乘之機。”

  “他的警惕是理所當然的。”

  “黑羅銀羅，他們早就知曉天外世界的存在。但任何一者，局限於自身天賦，除非吞噬掉對方，獲得進化，否則終生都無望突破深淵意志的壓製。”

  “所以為得自由，無數歲月，雙方爆發過無數次衝突和戰爭。”

  “上億億紀元前，黑羅和銀羅、黑魔族和銀鬼族之間爆發了讓深淵世界出現歷史斷層的大戰，雙方陷入前所未有的重創。”

  “遺憾的是，我雖然孱弱，卻比他們更早一步誕生。他們並不知曉我的存在。”

  “而終於等到這樣天賜良機的我趁機施展了天賦秘法，吞噬了銀羅，從而擁有了這一道‘分身’。”

  “此前，我自知實力弱小，從未覬覦權勢，乃至自由。”

  “但那一刻，自由的野心便在我心底滋生。”

  “我甚至想過將黑羅作為第二分身。但尚未嘗試，冥冥中的預感告訴我，此舉絕無成功可能，甚至於一旦嘗試，會直接白費凝聚第二道分身的機會。”

  “只能退而求其次，延續銀羅原本突破的可能，嘗試吞噬黑羅的計劃。”

  “然而，他們彼此廝殺無數歲月，名為死敵，同時也為摯友。他察覺到我偽裝的銀羅細微的變化，起了猜忌之心，數次試探之後，反倒徹底躲藏起來。”

  “以我本身的天賦，幾乎沒可能扛住深淵意志的壓製突破你們天外來客所說的界主境界，唯有讓分身吞噬黑羅進化，獲得部分時間天賦，方能幫我短暫扛住深淵意志，完成突破。”

  “可我的計劃已經暫時宣布破產，只能進入漫長的蟄伏等待期，等待黑羅再次露出破綻。”

  “在這期間，我改革推動了深淵一層的變化，讓我的化身們更好地潛藏於深淵頂層，方便觀察天空的變化和天外來客的到訪。等待，更多的‘變數’。”

  說到這裡，星羅終於散去了黑魔王的幻影，看向渾真。

  “你的不同尋常，讓我認為你帶來變數的可能性比其他天外來客更高。聽到你對‘大鬥武祭’的熱切，我本以為你和其他天外來客一樣，也是為成為騎士而來，略有失望。”

  “經過長時間的觀察，我未曾進行任何的旁側敲擊，而是通過對你本人的了解，從你一言一行的細節中，我終於發現到，那並非你的真實目的。”

  “你的目的……是接近我的分身，那個被稱之為銀神的存在。”

  渾真瞳孔一震，終於明了自己到底是如何露出的破綻。

  那是長久相處之下，“朋友對自己的了解”。

  比任何陰謀、陽謀更甚的刺探方式，是潤物細無聲般的交融。

  即便渾真再怎麽隱瞞自己的目的，但只要誠心相交，便無法在朋友面前掩蓋自己的情感與習慣。

  情報可以隱瞞，但情感的變化卻不能。

  “當我推測出你對我的分身別有所圖後，自然是將你盡快拉到面前，以探尋你的真正目的。”

  時至今日，渾真方才真正意識到，銀鬼王那時毫無掩飾地表露出對自己的青睞的理由。

  星羅幽幽說道：“我想過你會對我那分身造成威脅。並非銀神主動設伏，而是真正陷入危機，如此方能讓黑羅相信我毫無防備，進行吞噬。”

  說著，他露出了無奈的笑容：“我只是沒想到，你威脅它的方式會是奪舍罷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