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不對。”

  萊莎很快意識到了自己的關心則亂。

  除了渾真暗示的那種可能外，還有一種可能性，就是洛河神主察覺了命運的變動，從而預見了他們的到來。

  不如說，這才是更有可能的事情！

  想到這裡，萊莎默默地向渾真拋了個白眼。

  這人怎麽總想著逗自己玩呢？搞不懂搞不懂。

  這之後，沒有什麽額外的繁瑣流程或者遭遇刁難的事件。

  命運神殿內的機構、職位非常簡單。

  從上至下，便是殿主、神女、侍女、俾從，此外再無其他劃分。

  殿主自然便是洛河神主，而神女目前同樣獨萊莎一人。

  所以萊莎在命運神殿，也可以說是真正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存在。

  命運侍女主管命運神殿內一切瑣事，命運侍女之間只有軟性的地位高低，並不存在職級之間的差距。

  她們在將身心完全獻給洛河神主的同時，也獲得了一項最大的福利，便是能夠在殿主講道時聽從其教誨。

  每一位命運侍女，都是至少達到聖級，並且衍化出命運渾沌空間的存在。

  在漫長歲月流逝後，其中更是誕生了一些神王強者。

  此前等候渾真二人並帶路的命運侍女便是一位命運道路的神王。

  不過就算成為了神王，與其他命運侍女的地位依舊相近，不會出現聖者犯罪懲罰、神王犯罪從輕處理的偏頗處置。

  命運俾從就是命運侍女的預備役，尚未將命運無上神心蛻變作命運混沌空間的修行者。弱至不朽，強至永恆真神，皆在此列，受到命運侍女們的管轄治理。

  而從上述職稱中也能看出，既然俾從是侍女的預備役了，那必然也都是女性，事實也的確如此，命運神殿內唯有女性存在。

  一路走來，整個命運神殿內，渾真看不到一個除他之外的男性生命，甚至他的出現還引來不少侍女俾從的注目和竊竊私語。

  由此觀之，這位洛河神主看起來有可能是追求一種純潔性，或者為了減少麻煩主動疏遠異性的類型。

  從這一點上看，洛河神主願意接見渾真，多少也是有些令人意外的。

  不過，不待渾真多加思考，在那位帶路命運侍女的引領下，二人很快成功拜見到了那位傳聞中的洛河神主，並在主殿內洛河神主面前升起的台座完成就坐。

  渾真在命運神殿的主殿內得見洛河神主，她的服飾和萊莎基本一致，第一眼望去，就有一種萊莎的“成熟版”的感覺，只是在眼眶的位置被金色的絲帶完全包裹遮擋，有點類似於日式奇幻小說裡頭常見的盲眼聖女，脆弱、高潔、而又擁有著心靈層面的強大，給人這種複雜多層的第一觀感。

  而這裡說的成熟，並不是身體特征上的成熟，而是一種氣質上的成熟。

  畢竟要說起來，萊莎也是活了半個大衍紀的老太婆了，該成長的地方都完成了成長，哪裡還有什麽沒成熟的？
  只是單以氣質氛圍而言，萊莎的身上還存在些許浮躁之氣，表面上、在其他人眼中看起來是一個聖潔超脫的神女，可實際上呢？依舊存在明顯的性格缺漏。

  而這位洛河神主，歷經時光的磨礪，已有一種無懈可擊的穩重。

  好比，萊莎是一個還未見識過世間諸多紛繁、連禁果都未曾偷吃過的“無垢少女”，那麽洛河神主就是一個歷盡風帆、洗盡鉛華的“完美聖人”。

  當然，這裡說的都是比喻，洛河神主有過什麽經歷，自然不是渾真能夠知曉的。

  領路的命運侍女悄然退下，轉眼間，寬闊主殿之內便只剩下洛河神主師徒外加渾真這三人。

  渾真看向靜候著的洛河神主，明明對方的眼睛被絲帶包裹纏著，卻有一種被深邃的目光凝視，與洛河神主正進行長久對視的錯覺。

  “為什麽你戴著這‘眼罩’？”

  渾真率先發問。

  眼見渾真絲毫沒有對洛河神主的尊敬，還如此無禮地問詢涉及到身體特征的問題，將洛河神主奉為母親、神靈一般尊敬的萊莎當即有些忍不住上前一步，斥道：“渾真大人，神主大人當面，您怎麽可以如此失禮！？”

  同時，心中也隱隱有一絲對渾真的擔憂在。

  即便她自己在命運神殿有著極高的地位，也不會將之視為一種理所應當的事情。

  她無比清楚，十二神主在起源大陸是何等至高無上的地位，而這地位卻是由他們與其他神王不同次元級別的實力所帶來！

  如果不是洛河神主當面，她甚至都會想著質問渾真，是不是覺得自己能與巔峰神王分庭抗禮，就覺得能不尊敬一位偉大的神主強者？
  洛河神主可能會給予命運神殿的成員們些許寬容，但在面對那些挑釁之人，哪怕是神王，同樣是會以雷霆手段抹滅的！
  不等渾真回應，洛河神主反而對萊莎進行了教育：“萊莎，既然你已經選擇奉渾真閣下為主，自然要以渾真閣下的利益、尊嚴、選擇為優先！在他人面前如此折損主人的聲威，做出如此失禮之事，在責問渾真閣下之前，你更應自省才是！”

  “這……”

  萊莎張了張嘴，看著自己維護的人反過來幫自己責問的人說話，看著洛河神主語調升高，極具威嚴的模樣，一時有些懵然。

  “哈哈，洛河神主不必刻意幫我調教從者。畢竟萊莎成為我從者不久，稍微犯一些無傷大雅的錯誤，也是情有可原的嘛！”

  聽著渾真繼續猖狂無羈的發言，萊莎張了張嘴，終究選擇放棄……開擺！
  “算了。如果渾真大人真地因為觸怒老師而死，連帶著令我隕落，也只是命運選擇的結果……”

  萊莎在心中哀歎著想著。在渾真掌握了她命運的那一刻，他們之間已是“命運共同體”，單向的“命運共同體”。

  就是說渾真栽了她也得栽，她栽了的情況渾真屁事沒有。就是這樣完全不對等的關系，才讓她在第一時間選擇了成為對方的從者。

  畢竟在命運不由自主的那一刻起，她就與對方的從者無異了。

  “既然渾真閣下不在意，那也的確輪不到我多言。”

  洛河神主輕輕點頭，語氣又恢復到之前古井不波的平靜淡然。

  她玉指虛指被渾真稱之為“眼罩”的絲帶，解釋道：“眼睛是心靈的窗戶，以我如今的能力，哪怕只是目光所至，都有可能對他人的命運造成扭曲。所以，不得不進行如此封印。”

  “那現在這裡就剩下我們三個了，萊莎作為我的從者姑且不論，我自己可以完全負責我自己的命運，那麽，神主大人能否摘下眼罩呢？”

  渾真如此追問，多少顯得有些咄咄逼人。

  可洛河神主依舊微笑著解釋道：“封印的解除與加固是一件尤為麻煩的事情，無法遵從，還請渾真閣下見諒。”

  “好吧。”
    然而得到婉拒後，渾真卻又光速選擇了放棄。

  實則是，他已經通過，模擬確認到對方無論自己是強硬、是懷柔、是暗算，都不會摘下眼罩。

  至於為何想要讓洛河神主摘下眼罩，乃至還暗藏摘掉面紗的心思，理由也是簡單。

  一為好奇。

  雖抵達起源大陸不久，可渾真獲知到的情報卻不少。

  在眾多人口中，洛河神主都有著洛河界域第一美人乃至起源大陸第一美人的美譽。

  明明根本沒人見識過洛河神主的廬山真面目，乃至洛河界域內眾多種族之間審美不同，對方卻依舊得了這樣一個稱號，渾真自然是十分好奇。

  甚至覺得，對方的美貌是不是已經近乎某種規則，得到了起源大陸的大源認可，方才會形成這種類似於思想鋼印般的認知。

  二來，即便他開啟了超維視界，也完全無法觀測到洛河神主的命運。

  依舊是超維視界繼承至全知視界那種如同本能般的認知，他意識到那絕非因為神主已經超脫了命運洪流，或者生命層次的差距。

  同樣，也不是對方在命運法則下的造詣出類拔萃的緣故。

  因為在進入起源大陸後這段時間，渾真已經通過這些年的磨礪，基本上確認到了一件事。

  全知視界至少是神王之上的能力，也就是說最弱也是與神主掌控的無上能力同一層級的能力。

  那麽在全知視界之上的超維視界，就必然是神主能力上限之上的力量。

  所以，他無法觀測到洛河神主的命運，必然是一種不涉及到力量層級的特殊緣由。

  冥冥中，渾真有種感悟，只要自己看到洛河神主的眼睛，便能知曉答案。

  遺憾的是，洛河神主看起來分外親和好說話，甚至會“為了渾真”去教訓萊莎。

  但就這一點上，卻不見任何商談的余地，體現出了身為神主的強硬和絕對。

  不過，渾真也並未在模擬中窮盡所有試探的手段。

  從萊莎那，渾真已經切身體會到了命運之力存在對模擬能力某種程度上的應對能力。

  某種意義上講，這或許是世間唯一能夠針對渾真的模擬的特殊能力了。

  而洛河神主雖然不具備萊莎那般與自己的命運聯系，但其同樣存在某種命運上的特殊，加上其十二神主層次的實力和對命運法則的造詣，不可不防。

  也是因此，哪怕在模擬之中，說實話渾真也不敢進行太過激烈的試探。

  至於對“十二神主”層次到底具備何等實力的試探，在他踏入神殿之前，便已經進行過無數次。

  嗯，打不過，完全打不過。

  那已經不是一兩個層次的差距。

  真要打起來，洛河神主一個指頭大概就能碾死現在的他吧。

  為什麽說“真要打起來”呢？

  因為在模擬之中，不論渾真怎樣進行攻擊，洛河神主都絕不會出手還擊，只是微笑著進行防禦。

  而越是如此，越是給渾真一種“恐怖如斯”的感覺。

  最終，哪怕渾真當面大招蓄力攻擊，也沒能令洛河神主破防哪怕一微米。

  所以渾真才覺得對方一根指頭就能碾死自己。

  “那麽，回歸正題吧。”

  渾真收回了閑聊的姿態，開門見山問道：“神主大人，你派出你的徒兒找上我，以及今日特招待我上門，到底有什麽目的呢？”

  說實話，渾真也的確是無比好奇。

  強大到洛河神主這種地步，對自己又能有何種追求？又是打算在自己身上得到什麽樣的利益呢？

  “你可以認為……我很看好你。”

  “看好？”

  洛河神主輕輕點頭：“就好比，一種針對人才的投資。在其他神主都未注意到你之前，我選擇了提前下注。”

  渾真微微皺眉：“我已經知曉到，所謂命運神女也就是萊莎在你命運神殿中的地位了。下注需要讓你將仿佛子女般對待的命運神女都拱手獻上？而且，達到你神主這等層次，哪怕不敵其他神主，但也幾乎立於不敗之地了吧？加上命運法則的特殊，這世間應該已經沒有值得你如此遷就我這樣一個無禮之徒的事情才對。”

  這話幾乎就是表明了，渾真剛才那些舉動其實就暗藏了幾分故意找事的意味。

  而洛河神主聽到這話，也絲毫不見惱意。

  只是，她的臉上浮現出了一絲隱約的無奈，說道：“渾真閣下，你是否覺得神主高高在上，已如至高神靈般無憂無慮？可……矛盾無處不在。”

  “只要人類（指智慧生命）依舊存在，在層層疊疊的龐大社會架構中，利益分配的道路就會無盡擴張，而每一條利益分配的通道，必然就會滋生出腐敗。”

  “於是，起源大陸表面看起來在十二神主的統治下，看起來存在整體的和平與相對的安穩美好中。不過，把它放到光天化日之下從裡到外全都看看，它就是一堆崩塌的堡壘，其中只有奢靡浪費、安排無度、巧取豪奪、負債累累、典當抵押、迫害壓榨、饑寒交迫、受苦受難。”

  “這是自下而上的苦難，也是自上而下的苦難。哪怕成為最高的神主，也難以免俗。”

  隱約間，渾真好似感覺到洛河神主那金色絲帶下的眼簾睜開，綻放出無盡的鋒芒神光。

  “渾真閣下，你可知道，為何十二神主擁有遠超其他神王乃至達到神主層次強者的強大？”

  洛河神主的聲音輕輕的，卻有一種令人振聾發聵的重量。(本章完)